第4章 醒來
圍著屋里轉了一圈,有把砍柴的斧頭還算應手,又找一根粗實的木棒放在腳邊,心里這才覺得踏實些。
火盆上的藥鍋冒著絲絲熱氣,散發出的藥香刺激了沈覓的味蕾。
直到這時,方才覺得腹中饑餓。
這里什么吃的也沒有,可怎么辦?
難不成要半夜出去尋吃的?
莫說這是冬天,萬物凋零,就算是生物繁茂的春天,沈覓也不敢半夜在山上轉悠,成群的野獸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想平嫗說的羊肉燉蘿卜,炒年糕,還有新蒸的饃饃,沈覓覺得更是□□。
難不成要餓的喝點藥?!
北風吹得木門“咣咣”作響,狼嚎此起彼伏,似是比剛才近了些。
大概狼也餓了!
沈覓緊握利斧,看著沸騰的藥鍋,輕聲道:“咱倆說好了,你可得堅持住,定要熬過今晚,聽到外邊狼叫了嗎?萬一狼群包圍了茅草屋,我們就交代在這里了,姑娘我舍命陪君子,你可不能泄了氣,不作聲就是答應,不可反悔啊。”
似是說話能減少恐懼,盡管榻上的人毫無反應。
“那個,嗯,咱們再聊會兒,聊什么呢?哦,對了,其實我早飯吃的晚,中午飯沒吃,下午平嫗做了好些吃食,有羊肉燉蘿卜,新蒸的饃饃,還有我愛吃的年糕,平嫗的年糕做的甚是美味,里面加了好多的甜棗,可是仲賢兄長把我叫出來了,嗯,因為你受傷了,我還未來得及吃,這會兒餓了,很餓很餓,我覺得能吃下一只羊。”
“啊嗚—啊嗚—”
這次聲音格外清晰,狼群就在附近,沈覓將斧子緊緊握在手里,豎著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過了好一陣子,狼群沒再嚎叫,似是散了。
沈覓把斧子放在一邊,擦干掌心的汗,對著榻上的人道:“我餓它們也餓,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好了,免得狼群聽見再回來找吃的。”
沸騰的湯藥濺在火盆里“呲呲”作響,沈覓端下藥鍋,用木勺舀在陶碗里涼著。
輕輕將那人扶起,用木勺往嘴里喂藥,好不容易喂進去的湯藥全從嘴角流了出來。
沈覓剪一小角白布,浸了湯藥慢慢滴到那人口中,邊喂藥邊念叨著:“你挺爭氣的,這會兒比剛來時好一點,過會兒可能會高熱,別擔心,熬過去就會好的。”
一碗湯藥喂了大半個時辰。
脈搏比剛才略微有力了些,沈覓心里一喜,還好還好,有活下去的希望便好。
實在疲乏的很,想睡又不敢睡,剛才被狼群驚出一身汗,居然不餓了。
大氅給榻上的人蓋著,其實挺冷的,火盆靠的再近也冷,這樣睡覺最容易傷風......又怕傷者起了高熱,若是起了高熱光靠藥湯也不行,從哪里弄些水來?
哦,想起來了,茅草屋后面有條小溪,只怕這時候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得帶著斧子去鑿一些冰回來......可是遇到狼群怎么辦?得快跑,自己兩條腿能跑得過四條腿么?
一只狼四條腿,兩只八條腿,三只十二條腿,四只十六條腿,五只......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一會兒遇到狼群追趕,一會兒去鑿冰掉進冰窟窿,還遇見有人追殺榻上的人,對著自己舉起滴血的大刀......
沈覓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看看火盆中跳躍的火焰,寂靜的小草屋,狂跳的心慢慢平復。
榻上的人呼吸粗重短促,面色潮紅,眉頭隱隱皺起。
發熱了。
沈覓取下大氅,把那人手腳從獸皮里移出來晾著。
倒了碗藥,用木勺舀著慢慢的喂。
起初喂多少淌多少,直到沈覓扶住他的頭,一字一句的說:“你想不想活下去?受這么多傷,偏偏避開了要命的地方,必須要活下去,不然白白受罪了;你有未完成的使命吧,這樣死了定然不甘心,想想你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還有所有愛你的人,你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他們會為你傷心欲絕,而你的仇人會高興不已,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不愿看到,好好喝藥,你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熬過去是人,熬不過去是鬼;我想救你,你得配合我,聽得到嗎?來,喝藥!”
那人似是聽到了這番話,嘴巴微張,藥居然順利的喂了下去。
那人眉頭越皺越緊,得需要降溫。
沈覓披上大氅,拿起斧子,貼在門上仔細聽外邊的動靜。
好像沒有狼群!
仔細把門拴好,又往里推了推,確定門已拴嚴實。
千萬別讓狼發現屋里躺著個不會動的,沒死在仇人刀下,反倒亡在畜生嘴里,可真是虧大發了。
外面居然飄起了雪花。
白白的一層,已是下了一陣子。
沈覓舉著火把,提著斧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小溪走去。斧子還算鋒利,不一會兒便鑿了滿滿一包袱冰塊。
進屋把門關好,拿布包了小塊的碎冰放在那人額頭和脖頸處。
“我剛才出去了,你是否以為丟下你獨自走了?沒有,后面有條小溪,我鑿了好些冰,取幾塊碎的給你降溫用,剩下留著燒水喝,你渴了吧,我也渴了,這會兒有沒有舒服一點?這冰來之不易,剛才我一直在想狼攆我可怎么辦,那四條腿的畜生跑起來真的比我快多了,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然既對不住這冰塊又對不住本姑娘。”
給那人喂下一碗水,坐在榻邊推拿胳膊上幾個可以退燒的穴位。
“你這人大概經常在外行走,你看,胳膊上的膚色白皙,臉上卻黑黝黝的,可不是經常曬太陽?”
沈覓聽到一陣腹鳴,甭說,這是自己的肚子。
“我又餓了,你有沒有餓?應該也餓了吧,已經過了半宿,很快天亮了,待天一亮我去小溪抓些魚來,咱們熬魚湯喝,我的手藝可是很不錯的,阿遠很是喜愛我做的魚湯,要想喝我做的魚湯,你可一定要活下來,嗯,不說話就是同意,你可不能反悔,平日里我不是多話的人,可是如今荒山野嶺的實在害怕,看在我這么努力救你的份兒上,你且忍耐忍耐,別嫌嘮叨,等你好了就不用聽嘮叨了。”
推拿了好一陣子,指頭酸酸的,沈覓甩甩手腕,將冰袋調換了下位置。
那人臉上的潮紅開始褪去,呼吸漸漸平穩,脈象見好,沈覓心喜不已,感慨這人體質出奇的好,順利熬過了難關。
沈覓終于松口氣,忙活了一夜,身體和精神無比緊張,此時只想小憩片刻。
上下眼皮一合便不想再掙開,睡得很是香甜,沒再做擾人的噩夢。
醒來時腹鳴如鼓,看天已放亮,便拿起斧子和撈魚的家伙事兒去小溪碰碰運氣。
沈覓前腳剛走,榻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清明如水,目似寒星,全然不似剛剛經歷過生死劫的人。
為保護太子,薛澤獨自引開了那些潮水般的殺手,幾番易容隱匿都被識破。
真是個聰明的對手。
這樣的對手,只能是竇憲。
竇太后的重侄,魏其侯竇嬰的幼子,竇家一門的優秀繼承人。
竇氏一族如今如日中天,上有竇太后把持后宮,下有魏其侯竇嬰把持朝政,還有像竇憲這樣不擇手段的后輩,竇氏一族自然春風得意。
滿朝文武唯竇家馬首是瞻,眼里哪還能裝得下當朝太子?
不是皇上無能,當今皇上宅心仁慈,行事寬厚,執政幾十年天下一片安樂祥和,怎奈身子不爭氣,日漸孱弱,只得讓年僅十二歲的太子劉徹上朝代理朝政。
姜還是老的辣,何況竇家好幾塊老姜。
小太子不但無法掌握朝政大權,而且連位子也坐不穩。
天下人都知道竇太后偏愛小兒子劉武,一直想“兄位弟及”,讓皇上把皇位傳給弟弟劉武。
典型的孫子不如兒子親。
劉徹自然不愿意,皇上劉啟更不愿意。
怎奈竇氏一族勢力太大,再加上梁王劉武有幾分手段,如今小太子劉徹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
此次薛澤護送太子暗中出宮拜訪舊日的恩師衛綰老先生,衛綰老先生是太子劉徹的啟蒙恩師,學識淵博,人品貴重,十分受太子倚賴,如此一來便成了竇氏一族的眼中釘。
衛綰是個聰明人,為保命借坡下驢,隱匿于青州一處山水名勝之地。
剛進了青州地界,得到消息的殺手蜂擁而上,幾天幾夜不停地追殺,即便太子身邊的人身手了得,也耐不住幾天幾夜的車輪戰,眾人體力幾乎耗盡,可殺手仍然一撥又一撥,天上地下水里陸上,處處皆有。
眼看眾人體力耗盡,為保太子脫險,無奈之下薛澤獨自將大批殺手引開。
拼著一口氣來到故友李仲賢的別居,要李仲賢速速前去東萊郡,請正在練水兵的李廣將軍調兵保護太子。
東萊郡是青州轄下七個郡之一,位于北海郡以東,相距幾百里。
他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雖然與李仲賢相識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可他認為可以托付,而且此時也唯有托付與他。
當時那般情況,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混混沌沌之時,他知道有人在照顧自己,是個女子,給他治傷喂藥。
這女子一直在念叨著什么“怕狼來,餓了,年糕,魚湯”,似是個話嘮,后來又念叨著“有使命未完成,死了不甘心,一定活下去”,“不活下去對不起她”,“還會做魚湯,手藝還不錯”。
聽那女子小聲叨叨著這個那個,分明是一個人害怕,借著說話長膽氣。
真是難為她了。
哦,對了,她自己也說平日里不這般絮叨。
雖然渾身疼痛,心里卻是暖和和的,只盼著再叨叨些什么。
薛澤覺得運氣真不錯,到底還是活下來了!
還遇上了一個會做魚湯的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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