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婚
中元宮宴上,水汷不是主角,又加上他此時“有傷”在身,向六皇子打了個招呼,便早早離席。
水汷回到王府,圓月如銀盤,高掛夜空,秦遠找到他,遞給他一封信。
水汷拆開信,眉頭微皺,問道:“最多能撐幾日?”
秦遠回答道:“十日。”
水汷眉頭微皺,十日,時間雖然緊湊,但也足夠了。
時間如流沙,一點一點從指縫中溜走,轉眼便到了水汷要迎娶寶釵的日子。
喜服極盡繁瑣,十幾個丫鬟去伺候水汷穿戴,水汷如一個木頭人一般,被擺弄來擺弄去。
花費了大半個時辰,水汷終于穿戴完畢。
水汷對著寬大的琉璃鏡左看看,右看看,施了粉的臉上白里透著紅,眉毛也被丫鬟修的不那么鋒芒畢露,唇也被點成淡淡的紅,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里柔和了幾分。
水汷覺得自己這相貌也是好看的緊,劍眉星目的,英氣逼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寶釵喜歡的那一款。
轉念又一想,縱然現(xiàn)在不喜歡,也是沒關系的,以后的日子很長,日久生情,寶釵總能發(fā)覺他的好。
裝扮完畢,天色方亮。
水汷父親戰(zhàn)死于邊疆,太上皇派了位老王爺,代老南安王主持,由他上告祖宗,請了主神位。
水汷鞠躬,謝過老王爺,接著一撩衣擺,恭恭敬敬磕了兩個頭。
執(zhí)事者捧來酒杯,遞給水汷,水汷敬過祖宗神靈,灑在地上,最后一杯,一飲而盡。
屋外南安太妃淚眼朦朧,欣慰里又有著幾分淡淡的不甘,道:“我兒長大了。”
衛(wèi)夫人與袁氏去勸,又笑著去夸贊水汷。
只聽外面一聲“吉時到了”,眾人簇擁著水汷出儀門,儀門外早早地備好了駿馬。
那是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的良駒,渾身雪白,四肢修長。
因為是新郎坐騎,馬上無鞍甲,馬頭上裝飾著一朵大紅花,馬身上鋪著大紅的織錦緞子,上面繡著鴛鴦戲水,下面綴著金線流蘇。
水汷翻身上馬,王府的下人們簇擁過來向他討喜錢,一旁小廝剛掏出準備好的喜錢,便被一搶而空,下人們笑著向水汷祝賀。
水汷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
天氣里還有著幾分初春的寒冷,水汷卻緊張的出了一身汗。
長這么大,他尚是第一次體會到掌心滑的控不住馬韁。
好在良駒知趣,水汷雙腿一夾,馬兒便頗為優(yōu)雅地抬起前蹄,伴著,緩緩向薛府行去。
來回的行程是早已商議好的,先走哪條路,再走哪道街,都是不容出錯的。
遇路口撒喜錢,遇橋放鞭炮,馬兒噠噠地走,繞城半圈,仍在王府附近打轉。
水汷忽然有點埋怨管事的不識趣,路程安排的這么繁瑣,若是寶釵等急了,那該怎么辦?
水汷顯然是想多了,彼時的寶釵,妝還未上完。
鏡中的人眉目如畫,太后賜下的前來梳妝的嬤嬤們見了,也忍不住驚嘆:“來時我還在納悶,能教南安王費勁心思求來的姑娘究竟是個什么人物,今日見了,方覺傳言不虛,莫說南安王了,縱然是我們這些老婆子見了,也是喜歡的緊。”
寶釵斂眉,微微一笑,道:“嬤嬤謬贊了。”
另一位宮嬤嬤贊道:“王妃這么好的模樣,脂粉若擦得多了,反倒污了王妃原本的顏色”
寶釵道:“一切皆聽嬤嬤的。”
宮嬤嬤的手保養(yǎng)的極好,指頭沒有一點繭子,手里拿著茜香國女王上貢的脂粉,擦在寶釵臉上,通透異常,完全沒有尋常脂粉的厚重與假面感。
宮嬤嬤道:“王妃請閉眼。”
寶釵聽話閉了眼,只覺得幾只手在她臉上輕輕撫弄,又過了一會兒,方聽到宮嬤嬤的聲音:“王妃可以睜眼了。”
寶釵知自己容貌豐美,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自朱,因而她甚少擦脂抹粉,艷極反素。
在幾位宮嬤嬤的巧手裝扮下,寶釵的優(yōu)點被無限放大,微施粉澤,如同被擦亮了的明珠,璀璨照人,一旁的鶯兒與文杏不禁看的呆了。
宮嬤嬤又給寶釵帶上鳳冠,道:“妝成。”
宮嬤嬤話音落,薛母等眾人方進屋,薛母看著寶釵鳳冠霞帔模樣,眼中淚花閃爍,道:“我的兒...”
一語未終,淚流滿面。
王夫人王熙鳳等人連連勸慰。
眾人扶薛母坐在堂上,寶釵在文杏與鶯兒的攙扶下俯身要拜,王熙鳳連忙將她攙起,薛母離座,含淚道:“我身上無誥命,拜不得。”
宮門一入深似海,王府亦如是,寶釵看著面前母親不再年輕的面容,想及自己一去,兄長天真不理世事,再無人為母親分憂,不覺心如刀絞,雙眸蒙起一層水霧,還未開口,卻聽宮嬤嬤溫聲勸道:“王妃仔細花了妝。”
寶釵心中酸澀,宮嬤嬤又在一旁,只得強忍著淚,道:“母親好好將養(yǎng)身子,來日方長,女兒會時常來看您的。”
外面鞭炮響起,昭示著花轎抵達了薛府大門處。
薛府小廝合力將大門關上,虛掩著,直至從門縫收足了紅包,方開大門。
寶釵嫁給水汷,主婚者的身份必然不能太低,薛母請了兄長王子騰為主婚人。
中門外,王子騰與水汷相對行禮。
水汷道:“勞煩舅舅了。”
王子騰微微一笑,道不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迎水汷進儀門。
王子騰從右側入,水汷由左側入。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正廳。
薛母盛裝,端坐在高堂,一旁擺著薛父的靈位。
薛母一如往年,慈祥如舊,再見薛父,卻是陰陽兩隔,水汷念及上一世薛父的教導,薛母的照顧,心中感慨萬千,俯身參拜。
王子騰來不及扶,水汷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頭。
薛母連忙起身,離座還禮,道:“王爺使不得。”
水汷道:“母親安心受禮便是。”
文杏與鶯兒攙著寶釵來到正廳,與薛母告別。
薛蟠眼睛紅紅的,前來背寶釵上轎,薛母目送寶釵離去,忍不住淚水漣漣,拉著王夫人的手,道:“我膝下雖有蟠兒,但姐姐你是知道的,遠比不了寶丫頭,她這一去,我如斷了臂膀,以后連個商議的人都沒了,如何教我不難受?”
一旁的王熙鳳見此,連忙夸道:“姨媽這是哪里的話?王府離咱家也近,寶釵以后回來也方便,哪里就如斷了臂膀了?”
“再說了,咱們家那么多姑娘,都不及寶釵,入門便是王妃,超品的誥命。”
又恭維薛母道:“到底是姨媽有福,以后這潑天的富貴,享用不盡了!”
王夫人也道:“寶丫頭是有大造化的人。”
薛蟠背著寶釵,輕輕地把她放在轎中。
聽著聲樂震天,看著妹妹一襲紅蓋頭,薛蟠心里卻不是滋味,張口便道:“他若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
薛蟠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繼續(xù)往下說,告訴他又能怎么樣,能抓著南安王打一頓?
顯然是不能的。
薛蟠的臉垮了下去,寶釵拉著他的胳膊,輕聲道:“哥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的。”
薛蟠的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退出花轎。
薛家在京的族人并不多,因而薛母請了賈珍賈璉寶玉。薛蟠翻身上馬,四人分列在花轎四處,送寶釵出嫁。
接道上早被肅清,春日里光禿禿的枝頭上,早被王府的人纏上了紅絲緞,隨著春風輕輕起舞。
寶釵端坐在轎中,轎子很穩(wěn),聽著外面的吹吹打打,一路來到南安王府。
本朝習俗,新娘下轎到新房的這段路程,腳是不能直接站在地上的。
寶釵低著頭,在文杏鶯兒的攙扶下,走在鋪好的蜀繡緞子上,直到王府正廳。
紅綢子綴著大紅花,水汷牽著寶釵,先去祠堂拜會祖宗,隨后回正廳拜會父母。
南安太妃按品大妝,高坐堂上,一旁放的是老南安王的靈位。
水汷寶釵二人參拜父母,南安太妃的大丫鬟替南安太妃還禮。
之后水汷向寶釵作揖,寶釵亦還禮。
老王爺一聲禮成,喜堂上的氣氛熱烈起來,丫鬟們簇擁著寶釵,把她送回新房。
新房里,繡著鴛鴦戲水麒麟送子的蜀繡背面上,擺上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鶯兒文杏扶著寶釵,靠著床邊坐下。
門外叩門聲響起,文杏起身開門。
進來一個穿紅著綠的丫鬟,捧著一盤吃食,上前向寶釵行禮,道:“見過王妃。王爺?shù)罆r間還久,讓我給王妃送些點心。”
寶釵道:“替我謝過王爺。”
又叫鶯兒去賞丫鬟。
時間一點點溜去,寶釵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頭上鳳冠越來越重,門外終于響起水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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