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佳人
屋內冷香丸的幽香陣陣,水汷目光隨著那芊芊玉手游動,呼吸有些急促,看清了那蘸水寫的字,手握成拳,強按下心口莫名的悸動,點點頭,讓她繼續寫。
寶釵寫道:你白日里再過來。
指了指屋外,打了個手勢,示意左立白天不在。
水汷拍拍胸脯,表示此事包在自己身上。
寶釵又指水汷傷口,臉上隱約有著幾分擔憂。
水汷咧嘴一笑,寫道:藥很管用,你不要擔心。
心里想著,為她百死無悔,莫說這一箭,縱是十箭、百箭,水汷也毫不猶豫。
夜色漸深,寶釵不敢多留他,小心開了窗戶,看了一眼外面守衛,催促著讓水汷趕緊離開。
水汷戀戀不舍,但也知夜半來訪于理不合,貪婪地瞧著她的面容,笑著與她告別,腳尖一點,落雪無聲。
寶釵眼前一花,水汷已站在宮墻陰影下,沖她揮著手。
眨眼間,又消失不見。
宮墻外,傳來羽林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寶釵回屋,桌面上,蘸水寫的字漸漸浮散,留著一灘淡淡的茶漬。
寶釵尚是第一次知道,他左手寫的字,竟是這般漂亮。
磅礴大氣,舉動風華,一如少年眼角眉梢的意氣風發。
隔壁屋里,銀晃晃的半張面具,折射著寒光。
露著的兩只眼睛如深不見底的幽潭,看不出一絲情緒,左立負手而立,手指摩挲著薄薄刀片上的海浪祥云。
水汷在皇史宬取來的機密檔案,交給了水晏,讓他連夜抄好。
水晏接過厚厚的檔案,細細翻閱,看完之后,半晌無語。研磨鋪紙,事無巨細,一一抄了下來。
抄完之后,又將檔案遞給水汷,水汷揣在懷里,趁著天色未亮,一路摸到大明宮,仍放回皇史宬。
避開宮中守衛,躡手躡腳,來到清思殿。
偏殿里,他心愛的女子睡得正香。
水汷戀戀不舍收回目光,小心將窗戶關上,隔壁房間里,左立眼中寒光一閃,雙目微瞇,手指摩挲著刀片,卻沒有追出去。
第二日清晨,寶釵起來時,左立已經離開。
挑開珠簾,公主仍在閉目安睡,寶釵正欲轉身離開,袖子卻被人抓住。
寶釵不動聲色讓宮女們讓外面守候,側身給公主行禮。
永昌公主抓著她的手,雙目熬得通紅,淚水漣漣,開口說的話卻非稚童之言:“寶釵,你救救我。”
寶釵束起食指,指了一下屋外,永昌公主的聲音低了下去。
自狩獵場回來之后,永昌公主一直裝瘋賣傻,寶釵略微一想,也就知道她這是看到了不該看的,唯恐人追究,才做這般模樣。
心疼之余,寶釵又寬慰著她:“您是一國帝姬,太后最為寵愛的公主,若遇到了難處,講給太后聽也就是了。”
永昌公主猛然搖頭,道:“母后待我,仁至義盡,我不能連累她。”
凄然一笑,道:“在父皇心里,公主只是一個可以給他換來利益的物件,哪里會在乎我的死活?若是讓他知曉了,權衡利弊之下,必然不會饒我。”
“如若不然,左立又怎能隨意出入公主閨房?他不過一個四品侍衛統領,要是沒有父皇的旨意,他怎敢如此放肆?”
寶釵嘆了口氣,將昨夜之事娓娓說出,永昌公主聽了,面色漸緩,用力地抓著寶釵的手,指甲陷進她的肉里,喃喃道:“他一定會幫我的,他一定會幫我的。”
永昌公主只覺眼前陰影一晃,身著黑衣的少年跪在床邊,清亮的聲線,讓如墜深淵的她終于看到一絲曙光:“參見公主。”
寶釵抽回了手,道:“我守在屏風外。”
斂眉低頭退下,打發宮女彩娥端一些清淡小菜,淡雅點心,坐在屏風外的花梨木椅子上,整理著針線,重新去繡太后要的道德經。
永昌公主眼含熱淚,按下心頭的激動,結結巴巴將狩獵場她無意撞見的事情講給水汷。
水汷聽了,微微皺眉,思索著其中關聯,心里隱隱有了頭緒,問道:“公主為何將此事告訴我?”
“我一無母族撐腰,二無兄長照拂,能在宮中活到現在,也不過是太后心善,照料一二的原因。”
提起傷心事,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永昌公主泣不成聲。
水汷雖知她身世凄苦,奈何口拙,不知如何去勸。
過了好一大會兒,永昌公主慢慢止住了淚,看著水汷的眼睛,道:“我無意插手諸王奪嫡。”
水汷聽她沒用“皇子”奪嫡,而用了“諸王”奪嫡,便知她與太后心思相同,心里訝異之余,面上仍是不顯,靜靜地聽她講完。
永昌公主道:“我平生所求,不過平安順遂一生罷了。”
“狩獵場上,你遭人嫁禍,數萬梟騎涌入京城,父皇嘴上雖然不說,只怕心里也有了計較。”
擦干了眼淚,永昌公主道:“父皇一向不重視公主,若讓他知曉了我知道此事,只怕第一個便要拿我開刀。”
垂下眼瞼,凄苦一笑:“我的傷,便是我的那些好“皇兄”所賜。若非我裝癡傻,這幾夜左立又夜夜守候,只怕我早就入了黃泉。”
“最是人間寂寞事,來世莫生帝王家。”
水汷聽完,低聲一嘆,揉了揉眉心,道:“此事我知曉了,容我回府與幕僚商量一二,過幾日給你答復。”
永昌公主抓著水汷衣袖,眸子里滿是無助:“過幾日是幾日?”
水汷看著面前這個與水雯年齡相仿的女孩,她的臉上沒有少女的天真,更沒有這個年齡特有的懵懂,有的全是生于天家的孤立無援。
水汷心頭一顫,道:“三日。”
“三日后,我設法讓你離宮。”
安撫了永昌公主,走出內殿。
屏風外,寶釵正低頭繡著簪花小楷。
聽到腳步聲,寶釵微微抬頭,沖他一笑,指著桌上點心,溫柔道:“你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水汷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聞著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心跳驟然加速,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水汷捏了一塊龍須糕,第一次發現,甜食竟然也能這般美味。
深呼吸,壓下心口莫名的悸動,知她素來聰慧,公主之事,忍不住想征詢一下她的意見:“公主之事,你如何看待?”
寶釵輕啜一口茶,道:“說句僭越的話,生于天家,是幸,也是不幸。”
想起公主待她事事周全,然而當公主出事,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心中愧疚不已。
目光緩緩掃過水汷,知道他幫助自己良多,實在不知如何開口請他去幫公主,低下了頭,道:“若是有得選擇,只怕公主也不想生于天家吧。”
又想起那日聽到的甄太妃的言論,龍子龍孫,哪一個又不宵想那個位置?
寶釵面上一暗,一聲輕嘆。
水汷看著她欲言又止模樣,心里像著了一團火,男兒氣概紛紛涌上胸口,瞬間就有了敢笑幽王不癡情的雄心壯志,恨不得傾他所有,只為撫平她眉間輕蹙,搏她抿唇一笑,:“你別傷心,公主之事包在我身上。”
寶釵聽了,面上一暗,道:“王爺心中是否已經想好了對策?”
水汷一怔,萬沒想到她會這般問,撓了撓頭,面上頗為不好意思,道:“還未想好。”
寶釵低頭想了半日,拿起茶杯,指尖蘸水,緩緩在桌上寫了兩字,輕聲道:“王爺素來聰明,怎地在這上面泛起了糊涂?”
水汷見了桌上二字,驚嘆于寶釵的急智,對她的玲瓏心腸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低聲贊嘆道:“你是如何想到的?此法若使用得當,公主再不需過這種日子。”
寶釵面上一紅,拿帕子將字跡擦去,道:“我也不過隨口一說,具體如何去做,還要王爺細細去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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