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鄉(xiāng)故知 二
銀鎖一路風(fēng)雪兼程騎馬至建業(yè),到的時候正是清晨,她無處安歇,心中又記掛著師父的交代,便上了屋頂,打算擅闖廷尉獄,看看向碎玉到底關(guān)在哪一處。 皇城高墻大門,廷尉在皇城東北,守備森嚴(yán),銀鎖小心翼翼,終于在中午巡崗換班之時尋得空隙,溜了進去。 其時南朝歌舞升平,當(dāng)朝皇帝蕭衍崇尚佛教,監(jiān)獄所關(guān)之人略少,而不太緊要的罪犯,又都關(guān)在建業(yè)獄中,是以大大的廷尉獄中,竟有大半是空的。 監(jiān)獄里陰森森的,銀鎖外袍反穿,好顯得不那么耀眼,她從大梁之上貓腰走過,一間一間地找向碎玉。 幾乎走到了盡頭,向碎玉被收于一單間中,墻上無窗,室中只一矮幾,向碎玉坐于幾前,眼睛閉著,似乎是在運功。他的鑌鐵拐杖自是早當(dāng)做兇器被沒收了,身旁另立著一雙粗糙的木拐。 銀鎖悄悄喚道:“大師伯——” 向碎玉驀地睜開眼睛,抬頭望來,見是銀鎖,驚訝萬分,問道:“怎么是你?” 銀鎖嘻嘻一笑,道:“師父派我來的。” 向碎玉閉眼長嘆,道:“你師父……派你來殺我嗎?他為什么不自己來?” “嘿嘿,大師伯誤會大了。師父派我來保護你,叫我千萬別凍著你餓著你,千萬千萬別讓你死了——”她這句話的尾音拖得長長的,見向碎玉終于動容,才續(xù)道,“千萬要輸給他之后再死。” 向碎玉聽完,忽然笑了一下,卻又板起臉來,道:“這個混賬……向某落難,第一個伸手的竟是一生宿敵……” 銀鎖道:“大師伯,師父常念你們小時候的事情,你們以前,感情真的很好嗎?” 向碎玉想了一下,點頭道:“啊,真的很好。” 銀鎖亮晶晶地看著他,眼神十分期待,向碎玉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接著講道:“我那時還是烏山少主,隨家中武師習(xí)武,早早就打遍烏山無敵手,高傲得很,到處惹是生非。被云游至此的師父收拾了一頓,心服口服地拜他為師,被他帶回了神仙谷。我們快到谷中,經(jīng)過涼州的時候,你師父……那時他還是個野小子,路邊的小流氓……跟我打了一架。他野得很,我怎么打他都不服,師父欣賞他,把他也帶回去了。雖然我先他幾個月入門,但他從來都不服軟,也從不服我管,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肯教我一聲大師兄……” 銀鎖噗地一聲笑出來,道:“師父也常說大師伯廚藝精湛。” 向碎玉道:“哼,虧他還記得是誰做的飯……我們那師父手藝著實太差,他做的飯,谷中養(yǎng)的看門狗都不肯吃。兩個會做飯的師叔又天天膩膩歪歪渾然忘我,我就只好負責(zé)照顧師弟師妹們……” 忽然隱隱有木棍相碰的回音,兩人回頭一看,卻是兩個獄卒往這邊巡邏而來,銀鎖道:“大師伯,我明日再帶些東西來看你,保重!” 向碎玉只顧看了一眼獄卒,再抬頭時已不見了銀鎖蹤影。他有瞬間愣神,隨即便聽到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從頭頂梁上傳來。 向碎玉等她遠去,重又陷入黑暗之中,良久方道:“哼,同你那師父一模一樣。” 銀鎖離開重重皇城,記著陸亢龍反復(fù)交代的“你大師伯腿腳不好”,心心念念要替向碎玉物色一床被子。數(shù)九寒天,誰家還沒有一床被子?只不過銀鎖心眼甚多,窮人家的被子不偷,有錢人家仆役的被子不偷,看來看去,也只得劫富濟貧,偷一戶富貴人家。想來想去,她挑中了皇城腳下一家院子頗大、頗幽靜、頗適合躲藏的地方,潛了進去。 幾個院中星星點點閃著燈,其中有靠近門口一個院子,里外通暢,門窗大開,仆役婢子進進出出,不時有人吆喝少了什么東西,銀鎖樂道,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這大約是誰家有貴客來,正收拾客房。實在是太奢侈浪費了,就算順一床被子,于這家也只算是九牛一毛。 她打定主意,跳上了院墻。這家人許是什么高官,房前屋后有幾個暗哨,銀鎖小心避過,跳到院子里,躲在一叢臘梅后面。 馨香刺骨,她的嗅覺很受影響,耳朵卻還算靈敏,監(jiān)視著院中的一舉一動。不料卻聽見墻后有人說話,這幾人口音甚重,接近吳語土音,銀鎖久和陸亢龍在一起,聽?wèi)T的乃是涼州口音,于這些話聽著不是很懂,感覺了好一會兒才拿捏準(zhǔn)語境——果真是有貴客臨門,要在家盤桓許久,得把這里收拾出來才行。 這群人漸漸散了,只剩出來最后兩個人打掃殘跡。 她正打算動手,忽然墻背后又有人說話,聽聲音全是女仆。這幾個女仆大概是此處老人,就坐在墻背后一起閑聊。 扯了會閑話,便有人道主公不知發(fā)什么神經(jīng),府上來了個不知來歷的年輕女子,竟奉為上賓。夫人知曉此事之后,還哭了一次,兩人有一些爭執(zhí),難保不是主公年輕時在外留的私生女,也不知人品正不正,眼看是要留在府里做郡主了。 她們手頭的活漸漸停了下來,又有人嘆道,主公對小郡主的思念終于到頭了,這院子只怕要騰出來了。 幾人都有些沉默,想來是十?dāng)?shù)年都守著這院子,感情已深,如今前途未卜,都有些怔忡。 銀鎖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隔壁的院子沒人住,待我順一床被子上隔壁借宿一宿。 這邊的人漸漸少了,最后一人走出院子,順手帶上了門,銀鎖一看機不可失,速速進屋將床上熏得暖的被子打包裹了起來,翻墻而走。 這隔壁院子里一片漆黑,襯得一地月光極白極亮,半院疏影,寒香刺骨,銀鎖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窗子鉆進院中小屋里。 借著月光,她將四周打量一番,見此地都是些小孩用的東西,多已褪色,卻還一塵不染。多半是之前那幾個仆婢每日清掃的功勞。 銀鎖雙手合十,鞠了個躬,道:“小郡主啊小郡主,我借你的地方睡一晚上,你念在我初來此地,舉目無親的份上,便讓我睡一夜安穩(wěn)覺吧。” 她這么拜完,將被子一展,脫了鞋子手套和斗篷,裹緊被子大睡起來。她亦是星夜兼程地趕路,幾夜都沒合眼,這一覺睡得十分踏實,居然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醒過來見天已亮到這種地步,想要帶著一大床被子闖入皇城只怕不大可能,只得尋了個地方把被子藏起來,偷了點吃的果腹,又想了想,先帶了些米飯冷食啟程去看向碎玉。 她繞過皇城重重設(shè)防,摸進了監(jiān)獄里,向碎玉卻不在原處了。銀鎖心中一驚,不禁猜測他是不是牽扯了什么更隱秘的陰謀,需要把他帶到別處關(guān)押起來,又或是秘密處理掉。 秘密處理這種事,陸亢龍一向親力親為。他希望輝日永在長晝之中,而影月永遠點亮黑暗。銀鎖常常聯(lián)合赫連輝日一道嘲笑他天真,在這個世道里還有這種妄想。 她搜遍了整個地下監(jiān)獄,并未看到向碎玉,亦沒有烏山上的別人,諸如白胖子戴長鋏之流。大概不是被私下清理,就是臨陣倒戈了。她一無所獲,只得出了皇城,尋了個隱秘角落,就著雪把剩下的冷食吃了。 暗香刺骨,被雪洗過的天空尤為干凈,她望著東邊的高山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便隨手抓起一團雪,擦了擦手,裹起她的小食盒離開了。 ++++++++++++ 南平王府中近日流傳著一些傳言。傳說自從府上來了一位年輕美人之后,王妃便常常以淚洗面,南平王屢次勸慰,軟磨硬泡,終于使得王妃心情好轉(zhuǎn)。 家中仆人都猜這年輕美人乃是南平王的私生女。王妃本是個性情溫和懦弱的人,知曉此事之后自然只會哭,可不知南平王有什么神通,居然說得王妃接受了這個孩子。 金鈴起床的時候,天色已全黑了下來。聽到她起床的聲音,外間候著的仆婦走進來告訴她,南平王夫婦設(shè)家宴款待。 她聽罷,略略覺得有些不自在。 向碎玉和她性子一樣,不喜與生人往來,往常在烏山,若有這種需要應(yīng)酬的場合,向碎玉寧可自己去不自在,也很少帶她一道。一來金鈴少言寡語,不與訪客交談,容易得罪人。二來金鈴容貌甚美,易遭人覬覦,向碎玉年輕時吃夠了苦頭,推己及人,也決不讓金鈴與他一樣。 那仆婦見她皺眉,好言勸道:“只是吃個晚飯,比平常菜多一些。主公與王妃都是性子溫和的人,斷斷不會為難你,除了他倆,就是我們幾個服侍上菜的老婆子,再沒別人了。” 金鈴也知躲著實在是失禮,便點頭應(yīng)允。仆婦對外面招招手,外面進來四個侍女,侍候金鈴更衣梳頭。 梳洗打扮完畢,金鈴由那仆婦領(lǐng)去前廳。廳中燈火通明,幢幢人影被火光映在窗戶紙上,略叫人心生懼意。門口以暖簾隔開,有個小侍女掀了一角不住往外看,見那仆婦挑燈與她前來,興沖沖鉆了出來。 “春姐,小娘子,主公已在里面候著了。” 金鈴只得硬著頭皮進了屋。 屋里炭火甚暖。南平王夫婦卻也是一臉忐忑地望著外面。王妃隔一會兒便偷偷問南平王:“阿郎,金鈴到底生成了什么模樣?像你還是像我?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 南平王見過金鈴,但偏是不告訴王妃,見她哀求自己,嘻嘻笑道:“夫人自己看,我估摸著人快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總覺得最近又掉了一些節(jié)操。 我發(fā)現(xiàn)jj的提現(xiàn)特別欠揍,感覺已經(jīng)審核了一個星期,一百多塊錢的提現(xiàn)還沒審核下來,能申請取消提現(xiàn)嗎_(:3 」∠)_ 最近沉迷看疑犯追蹤,真是一對百合一對基呢……于是都沒有好好寫文,眼看又要沒有存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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