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鄉(xiāng)故知 一
銀鎖潛入烏堡,四處不見金鈴,忽然醒悟她住后山,于是上了烏堡后面的小山坡。
向碎玉雖然是烏山行主,但是不住烏堡內,而是帶著金鈴住烏堡后山的一座小院子里。
銀鎖去年此時大鬧烏堡,此地也是來過的。只是此處寂然無聲,園中落葉滿地,從雪堆中露出一點點邊角來。
她頓時醒悟,大師姐定然是被抓起來了,向碎玉入獄,那群怎么可能讓她高枕無憂?
她復又跑回烏堡,見堡中巡丁有條不紊地巡邏,不禁得意洋洋想起了方面大鬧烏堡的威風來。
正當此時,她聽見巡丁喚道:“少主!”
她趕緊探出身子偷看,不料看到的不是金鈴,卻是向堯臣。她不悅地撅起嘴來,小聲道:“算什么東西,也敢讓叫少主?需讓這軟腳蝦得點教訓。”
說著她便跳了出去,笑盈盈喚道:“小子!看到金鈴了嗎?”
眾均是一驚,不知這是何,兩個巡丁正要大聲叫,便聽向堯臣道:“銀鎖美?!”
那兩個巡丁本立刻要報信,見向堯臣似是與這甜美少女相識,便松懈下來。
“是不錯,看到金鈴了嗎?他們何以管叫少主?少主不是金鈴嗎?”銀鎖低頭卻看見金鈴的佩劍正懸向堯臣腰間,眼珠骨碌碌一轉,又有壞主意涌上心頭。
向堯臣見她并未拔刀相向,又念她與金鈴似有生死之仇,便當她是半個盟友,笑道:“找她做什么?她已不是烏山少主了,現(xiàn)下烏山少主是。”
銀鎖道:“哦,換了啊,來殺她。”
“可不知她哪,干什么一定要殺她?”
銀鎖卻道:“她既然不這,就去把她抓出來,后會有期!”
她說著后會有期,卻往向堯臣處跨了一步,伸出手來,五指箕張。向堯臣驚覺她要搶金鈴的長劍,趕緊按住劍柄。
不料銀鎖手腕一翻,伸出兩指便往他眼窩處插來。
向堯臣急忙往后仰,空出一只手來擋眼前,這么一來,就只好松開劍柄。
只這么一下,便聽長劍出鞘,聲做龍吟。
銀鎖手持長劍,閃電般刺出兩劍,跟向堯臣身后的兩個巡丁即捂著喉嚨跪倒地,喉頭赫赫作響,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響。向堯臣驚叫出聲,銀鎖忽又一劍割斷了他的腰帶。
她慣用刀,這一劍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切得甚深,傷及腰側,將褲帶也一并斷了。向堯臣的呼叫戛然而止,一把抓住下落的褲子。
銀鎖嘻嘻一笑,伸手把劍鞘和腰帶一并抄起,又一劍切斷了劍鞘綁腰帶上的束帶,把腰帶丟一邊,還劍入鞘。
“武功這么差,可惜了一把好劍,就拿走啦!”銀鎖說著就翻上了房頂,向堯臣見她消失,才想起大聲呼叫。
“有刺客!捉刺客!”
烏堡中各層巡丁,聞風而動,整個烏堡霎時間變成個被捅了的蜂巢,堡中民兵傾巢出動,上上下下將烏堡里搜了個遍,只可惜銀鎖滑不留手,烏堡眾只見墻上不時有怪異的影子投下,卻找不到何處。
外面喧鬧極了,寒兒跪祠堂冰冷的地上,臉上淚痕猶未干透。微弱的陽光投下來的影子也模糊不清,祠堂里寒冷刺骨,又黑洞洞的,只有寒兒一里面。有闖進來,粗魯?shù)睾攘艘宦暎骸坝羞M來過沒?”見她跪那里茫然無措,又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走后好久,她才呆呆地回過神來。
“少、少主……”她吸吸鼻子,望著堂上供的先賢,道,“望平安逃走,找回行主,嗚嗚嗚嗚……”
驀地頸上一涼,她脖子后面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道是什么老祖宗怪罪下來,化作魂靈來找她算賬。
她連頭都不敢扭,嚇得幾乎都不會呼吸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瞥了一眼側面,卻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劍。
這劍十分眼熟,湛湛如曉月,泠泠若秋水,她十多年來見得慣了,乃是金鈴的佩劍,喚作悲風,是說此劍出鞘之聲猶似高風悲鳴。
她立刻欣喜地扭頭叫道:“少主!”
不料迎接她的乃是銀鎖一張笑盈盈的臉,“們少主呢?”
寒兒嚇得往后爬去,問道:“、怎么會有少主的佩劍?”
銀鎖手中長劍卻一直跟著她,笑道:“從姓向的小子那搶的,少主呢?”
“她沒有被向五郎抓住嗎?”
銀鎖面色一沉,道:“沒有!
寒兒立刻松了口氣,道:“那便好!少主許已啟程去救行主了,這幾日聽說向五郎滿山搜她……”
銀鎖奇道:“姓向的抓了們少主,拿去邀功是嗎?”
寒兒搖頭道:“向五郎對少主有意,此次怕是要趁此機會,騙得少主嫁給他……”
銀鎖冷笑道:“他想都不要想!方才說們少主啟程去救們行主了?”
寒兒這才記起往上庸的一路上,她們都是敵對關系,不由得警惕起來:“、問少主做什么?也要落井下石嗎?”
銀鎖不答,手已扒了窗邊,回頭道:“乖乖的,上建業(yè)找們少主去啦!”
她話說一半,已窗外,外面聽起來兵荒馬亂,寒兒忍不住趴窗邊往外看,只見外面的民兵來來往往,卻再也見不到銀鎖的影子。
她頹然坐下,又嚎啕大哭起來。
銀鎖將金鈴的佩劍捆身上,烏堡里偷足了吃的,一并放馬上,掉頭又走入蒼茫的雪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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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皆下著鵝毛大雪,一路上常常幾百里也見不到一個。因下著大雪,路面濕滑泥濘,八百里的路足足走了三日,第四日清晨,坐船渡江,踏入建業(yè)城中。
向碎玉給她留下了通關文牒與一張地圖。她按著圖,很快走到一座大宅之前。
大宅的大門向著街道,周圍一片整肅,院內卻開著許多臘梅,香氣關也關不住,整條路都是刺骨暗香。
她跳下馬來,摘下斗笠,拍開門。院中家丁本見她穿得粗陋,就要關門謝客,又見她生得美貌,不由得問了一句:“知這是何地?找誰?”
金鈴滿腹狐疑,道:“找南平王。”
那家丁失笑:“南平王豈是說找就找的?家中長輩何?”
金鈴略一遲疑,那家丁趕緊關上了門,金鈴再敲,卻沒有應了。
她正門口猶豫,不知是該再等等,還是跳進去直接找,還是先去找個地方歇腳,轉角又走過來一個。
她見那瞇著眼睛打量她,皺著眉頭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不由得有些錯愕。
那越走越近,大概是此間家臣,正走到門口來,而繼續(x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出于禮貌,她微微欠身,拱手道:“與前輩可是相識么?”
來瞧上去四十多歲,甚是健壯,穿著很是講究,形貌溫和,開口欲言,欲言又止。
金鈴等他開口,等得有點著急。
正當他們兩外將說不說之時,里面那家丁卻是慌了神一樣地往里跑去,高聲喚道:“主公!主公!”
南平王坐軒中寫字,字跡尚未干透,他皺著眉頭道:“何事這么著急?”
那家丁鬼鬼祟祟看了一圈周圍,看左右無,便低聲道:“主公,門口有個小娘子,生得甚是俊美,可是……”
南平王嗤笑道:“可是什么?道是金屋藏的嬌嗎?說得那么鬼祟!”
家丁臉色一變,道:“這個……主公……雖不是金屋藏嬌,但是……”
南平王見他如此慎重,也不由得嚴肅起來,道:“仲聲,今天怎地了?往常甚是穩(wěn)重,今日怎么……”
那喚作仲聲的家丁道:“主公,主公年輕時外可有私生兒女?”
南平王一愣,道:“不應有。俊
仲聲道:“主公,那小娘子……那小娘子……長得好像主公!”
南平王聽了覺得奇怪,道:“快引去看看。”
外間,那聽金鈴開口,便道:“小娘子……敢問小娘子芳名?”
金鈴道:“叫金鈴!
那客氣地笑了,拱手作揖:“金鈴小娘子,叫駱成竹,快請進來坐坐!
金鈴錯愕:“方才……”
駱成竹料想家丁將攔下來,笑道:“他們不知來者是客,隨來。”
他拿起門環(huán)叩門,卻叩了許久也沒開,不由得高聲道:“仲聲!仲聲!是回來了!”
里面無應答,駱成竹尷尬道:“這……真是失禮,請稍等,進去開門。”
駱成竹翻墻而過,卻正看見南平王從屋里急急奔出來。
他正要招呼,南平王忙叫他安靜,不僅如此,還把他招呼過去,壓低聲音道:“成竹,外面是誰?”
駱成竹見旁邊是仲聲,對他使了個眼色,叫他退下,待他走遠了,才南平王耳邊道:“小郡主!
南平王一聽,連忙退了一步,整了整發(fā)髻和領子,問駱成竹:“怎么樣?看起來是不是很威嚴?”
駱成竹連忙點頭,道:“威嚴,威嚴。”
南平王又道:“她怎么會來了?她到底知不知道是她爹?”
駱成竹低聲道:“瞧著不像是知道,主公……”
南平王往左走了兩步,想要開口,又憋了回去,往右走了兩步,抬起頭來小聲道:“早先答應了碎玉居士,不能讓她知道,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先請進來問問她有什么事。快去!
駱成竹見他慌成這樣,不由得好笑,于是走到門口,把門閂放了下來。
金鈴站門口,拱手道:“多謝駱前輩,打擾了!
駱成竹笑道:“哪里的話,方才院中遇上了家主公,耽擱了一下,小娘子千萬別要責怪。這便是家主,南平王蕭公!
金鈴見到南平王站后面不遠處,正對她拈須微笑。她見這南平王長身玉立,笑容親切得很,不由得生出一股親近之意。
她一拱手,道:“金鈴不請自來,請多海涵。不過這次奉師命前來,正是要尋南平王!
南平王聽了,笑道:“進屋坐著說吧,外面冷。”
兩打發(fā)站遠處探頭探腦的仲聲出去把她的馬牽進來用,將她請進屋上座看茶。
金鈴有些受寵若驚,道:“兩位不知來歷,便將請進屋來,實是……”
南平王笑道:“不妨事,聽說來找,有什么事?”
金鈴道:“家?guī)熌藶跎近h長向碎玉,前日被誣告叛亂,押解入京。因事逃脫,按師父留下的指示,前來此處,請求南平王相助脫困。”
南平王看了駱成竹一眼,駱成竹道:“主公,今日回來,正是要報告此事,原來那向磬,就是輞川居士向碎玉!
南平王道:“原來如此,聽說正是因為他,北面邊境太平了許多,怎地忽然傳出叛亂的事情?”
金鈴嘆了口氣,道:“師父的長兄素來不太服氣師父,想執(zhí)掌烏山,但多年來也沒什么大動作。此次竟然膽大包天,誣告師父……月前賊兵作亂,師父一直操心那些,沒防備這些小動作,從而釀成了大禍。師父的手下多已被抓,只孤身一……”
南平王皺眉道:“輞川居士的為,是知道的。說輞川居士的兄長多年來不曾有動靜,這次卻敢出手,許是尋到了靠山。受過輞川居士的大恩,定然要幫他,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動得了他兄長的靠山……”
向碎玉年輕時曾輞川大戰(zhàn)黑道眾多高手,因此被尊稱一聲輞川君。他被陸亢龍打傷之后,便自號輞川居士。后來烏山北邊多有馬賊騷擾,向碎玉重新出山,自此便稱烏山行主,輞川居士這個稱號便少有提起。南平王能知曉此名,兩定然是許久前就認識的。
金鈴道:“請南平王一定救救師父!
南平王見她擔心,笑道:“金鈴,莫要擔心。初來這里,生地不熟,先這里住下,容打聽一下形勢,再做打算!
他吩咐駱成竹帶金鈴下去歇息,自己趕緊跑回屋后,敲開院門,急急喊道:“阿貞,阿貞!”
亭中有個衣著華美的美麗婦抬起頭來,笑著應道:“阿郎,什么事慌慌張張的?活像還沒長大似的!
南平王不及理她的調侃,揮退幾個侍女,低聲道:“小鈴鐺回來了!”
婦的笑容慢慢褪去,難以置信地望了南平王一眼,倒他懷中,低低哭了起來。
“她好不好?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是不是誰欺負她了?她身體好嗎?能見她嗎?”
南平王安慰道:“每次去看她,她都挺好的,要是不放心,就叫大夫來看看她。她剛剛睡下,等晚飯的時候,再仔細看她好不好?”
南平王妃不住點頭,哭個不停,南平王只得安慰道:“別哭了,哭得眼睛都腫了,怎么見小鈴鐺?”
南平王妃抬起頭來,臉有憂色:“可是……可是……”
南平王不等她說完,便點頭道:“不錯,大家都知道小鈴鐺已經(jīng)病死了,們不能告訴她,也不能說出去。阿貞,會想辦法的,先進屋吧……”
他扶著南平王妃進屋,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找到了駱成竹。
“成竹,金鈴如何了?”
駱成竹道:“小郡主疲累的很,剛剛歇下了。主公,打算怎么跟解釋小郡主?”
南平王笑道:“已有萬全之計,哈哈哈哈,就把小鈴鐺收做義女,這樣他們就會猜小鈴鐺是的私生女,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哈哈哈哈……”
駱成竹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這就去打聽一下輞川居士的消息。”
南平王略感尷尬,道:“咳咳,怎么,笑得不威嚴嗎……”
“主公威嚴得很,威嚴得很,少主公又闖禍了,主公還是操心一下少主公吧,走了。”駱成竹本是回來休息,現(xiàn)又得出門。他倒沒有不滿,反而干勁十足地走了出去。
南平王被他將了一軍,呆愣愣地看著他出門,忽然醒悟他方才說了什么,暴跳如雷地喊道:“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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