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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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巧笑倩兮的顏才人,武茗暄心頭“咯噔”一下,一直擔心的,終于……還是來了!她只覺似有萬千寒絲從心底鉆出,霎時竄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皆已僵冷麻木。
此時,被連番□震得愣然的妃嬪們回過神來,看看容姿嬌美的顏才人,又轉回來盯著武茗暄。不少妃嬪捏著絹帕的手已虛掩在嘴前,只為遮擋在這緊張氣氛中不合時宜上揚的唇角。
“顏才人,你莫要信口雌黃才好!”桑清緩過勁來,猛然偏頭,煞氣凜冽地一眼睇去。
淡淡一眼掠過桑清,顏才人凝目轉看武茗暄,抿唇淺笑,眸如新月微彎:“皇后娘娘千秋盛宴,慧妃娘娘與昭儀娘娘并非鄰座,何來爭執?”臻首略低,唇角愈發上揚,“唯一的交集,恐怕便是嬪妾瞧見慧妃娘娘與昭儀娘娘在孔雀池畔……”
顏才人語調舒緩,娓娓道來。待聽得“孔雀池”三字時,武茗暄下意識地咬緊唇內,緊握的雙拳,蔻丹已深陷入掌。
此刻,想必文婕妤也是一臉得意笑容吧?武茗暄想側目去看,卻感覺到皇后銳利的目光如鐵釘般釘在自己身上,當即不敢妄動,只強自鎮定地看著顏才人,眸中是恰到好處的訝異之色,不顯絲毫慌亂。
似覺伏在自己懷中哭泣的瑞昭儀抖了抖,皇后更覺事態嚴重,柳眉一豎,赫然發話:“顏才人,你常伴君側,當知皇嗣相關,茲事體大!”
悠長話音被這突如其來的沉聲低喝打斷,顏才人盈盈欠身,掀眼往皇后懷里的瑞昭儀瞄去一眼,淡笑著應聲:“謝皇后娘娘提點,嬪妾省得。”不待皇后再發話,已直起身來,啟唇欲言。
“太后駕到……”尖利的通報聲驟然響起,旋即是珠簾挽起之聲,暗紅裙裾已顯一角。
皇后擰眉一瞬,將懷中猶自顫抖的瑞昭儀扶到一旁,領著眾妃嬪迎上前去。
武茗暄邁著僵硬的步子,與眾人一同向太后屈膝見禮。她暗暗攥緊雙拳,借由掌心銳痛告誡自己,勿慌勿亂,靜觀其變!
太后掃眼一看,徑直越過她們,走向罩床,徒留一聲“都起吧”宛若臘月寒風擦耳而過。
瑞昭儀渾身一個激靈,翻身就要下床跪地。
太后斜伸一手攔住瑞昭儀,就著床沿坐下:“你都這樣了,還作什么禮?”
冷凝的嗓音入耳,瑞昭儀又是渾身一抖,偷眼一瞄太后那喜怒難辨的神色,慌忙伏頭于床:“嬪妾有負厚望,求太后責罰!”
瑞昭儀縱然竭力控制,但武茗暄還是從她那幾不可查地微顫話音中聽出一絲懼意,不禁詫異一眼往罩床方向瞟去。太后前來探視,縱有別樣心思,但憐她小產傷身,必也不會責難。她怎會懼怕至此?
未等武茗暄琢磨透,太后已是一眼掃來,沉穩說道:“都杵在這里,平白惹人心傷。”闊袖一揮,“盡了心意便好,都回吧。”
眾妃嬪一怔,齊齊拿眼瞄向皇后。只見皇后柳眉攏起,緩步上前:“母后容稟,適才有人言,瑞昭儀小產有蹊蹺,只怕是……”
太后眼角一抖,眸中已顯冷色:“只怕是什么?”
未等皇后再言,容德夫人忽地上前,欠身一禮,接過話頭:“皇嗣夭折并非偶然,而是人為!”話音一落,偏頭勾唇,笑看武茗暄。
太后面色驟然沉下,緩緩側目看向身旁微顫不止的瑞昭儀:“容德所言可真?”
瑞昭儀含淚蠕唇,并不答話。太后靜看瑞昭儀的視線略高了幾分,越過她,看向靜立在旁那名妖艷宮婢。
武茗暄斂眉一瞬,悄然抬眸一瞄,卻見那宮婢垂首避開太后征詢的眼神,只微微搖頭示意。
看來,太后恐怕是真不知曉瑞昭儀小產的內情。此時,不可出聲辯解,否則只會徒惹嫌疑!武茗暄沉靜地回望容德夫人,非但不驚不懼,唇畔還猶帶一絲笑意。
容德夫人愣然,面上剛揚起的得意笑容就此僵住。
瑞昭儀久不答話,太后眸中閃過慍怒之色,轉頭輕喝:“皇后,你來說!”
“母后息怒,事情還未明朗,容德妄下定論了。”皇后冷冷一眼掃過容德夫人,移步走到太后身旁,道出之前一切。
太后的面色愈發沉郁,靜默片刻,一眼掃過神色各異的眾妃嬪,輕喚:“顏才人,你聽見什么,瞧見什么,說來哀家聽聽。”
“是。”顏才人款步上前,屈膝作禮,“回太后話,千秋宴上,嬪妾瞧見慧妃娘娘與昭儀娘娘在孔雀池畔說話。”
太后蹙眉側目,見瑞昭儀只顧垂首低泣,便挑眉沉眸看向顏才人:“只是說話?”
“這……”顏才人瞥一眼武茗暄,才垂眸說道,“嬪妾看當時情形,似乎昭儀娘娘有些不妥……”
眾妃嬪一聽,看向武茗暄的目光更是帶了些幸災樂禍的笑意,而珍妃與桑清則是滿目憂色。武茗暄仿若不知,只垂眸靜視地面,似乎周遭一切都與她無關。
“說來可真險!嬪妾瞧見昭儀娘娘抓著慧妃娘娘的肩,看那架勢,是要往池里跳。”一片抽氣聲中,顏才人忽地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瑞昭儀,一字一頓地說道,“嬪妾倒是好奇得緊,昭儀娘娘即便不顧自己,也得顧著腹中皇嗣,何以如此孟浪。娘娘若不介意,可否為嬪妾解惑?”
一顆高懸的心砰然落地,武茗暄愕然地瞪大眼,下意識地偏頭往文婕妤看去。
文婕妤淺淺勾唇,幾不可查地沖武茗暄眨了一下眼,便移開了目光。
果然是文婕妤,竟然是婕妤幫她!武茗暄鼻尖一酸,霎時熱淚盈眶。顏才人的話必然會掀起驚濤駭浪,事還未完,她不敢顯露什么,只得咬緊唇內,逼回眼淚。
震驚過去,瑞昭儀勃然大怒,翻身坐起,怒指顏才人:“簡直一派胡言!”惶然側目瞄一眼面色陰沉的太后,慌忙一把拉住太后袖角,疾聲解釋,“太后容稟!嬪妾確實曾與慧妃娘娘同在孔雀池畔,可那是慧妃娘娘看池中芙蕖開了,便讓嬪妾看,絕不是顏才人所說那般,還請太后明鑒!”
“是么?”太后反問一聲,唇角緩緩扯開,抬手拂開瑞昭儀,站起身來,冷冷輕喚,“暖香。”
“太后娘娘,千秋宴時,奴婢并未隨侍在側。”妖艷宮婢垂首說完,抬眼偷望,見得太后眸子一瞇,立馬矮身跪地,“太后娘娘,不是奴婢不跟著伺候,是……是昭儀娘娘不讓奴婢去啊!”
太后微瞇了眼,盯視暖香,那銳利的眼神似是要在她身上戳出個洞來,許久未再言語。
適才,聽了顏才人那番話,眾妃嬪都是暗自詫異。但經暖香這么一說,一些心思轉得快的,已隱約猜了個大致。一時間,眾妃嬪看向瑞昭儀的目光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瑞昭儀也不開口,只抖著身子蜷縮在床角,一雙飽含淚水的眼委屈地看著太后。
武茗暄垂首看足,只覺飄蕩在空中的血腥味異常沉重,似是轉眼便會化為血雨墜落。
“噗嗤”突兀地一聲嗤笑響起,容德夫人兩步繞過眾人,走到顏才人身旁:“這么大的事情,顏才人竟是憋到現在才說,會不會……”話音拖長,她回首瞥一眼武茗暄,捏著絹帕掩口一笑,沒再續說。
武茗暄悄然抬眼,果見太后睇眼看來,心中頓時一緊。瑞昭儀小產一事,真實內情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會如何!
“夫人這話,可真是……”顏才人失笑,微一欠身,“夫人的心思活絡,非嬪妾所能比擬。昭儀娘娘小產,嬪妾也才知曉,怎能未雨綢繆,提前說出此事?何況,嬪妾不過是偶然得見,若不是珍妃娘娘身邊的宮婢提起,嬪妾還想不起呢!”
容德夫人眸色一寒,一聲哼笑出口,剛欲再說什么,卻被太后一聲喝斷。
“夠了!”太后面上怒容已顯,橫眉瞪向瑞昭儀,冰塊般的話從牙縫間憋出,“茲事體大,哀家相信顏才人不會說假。”
瑞昭儀“噗通”一聲翻落下地,雙手抱住太后的宮履,哀聲哭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相信嬪妾,嬪妾沒有,真的沒有……”
太后連瑞昭儀都不信,卻信了顏才人的一面之詞,真正讓武茗暄大感意外。不過,無論如何,她這顆在驚濤駭浪中浮浮沉沉的心,也總算是落到了實處。
“小小昭儀,膽子倒是不小!”太后毫不憐惜地赫然側出一腳,將瑞昭儀踢向一旁。
瑞昭儀剛小產,本就體虛力乏,再受了這么一腳,蠟黃的面色霎時灰白。不少妃嬪心中長嘆,都別開了眼去,不忍再看。
武茗暄卻松開一直攥緊的雙拳,定目看向癱倒在地的瑞昭儀,緩緩揚起了唇角。其實,結合前后,她已將整件事情的原委琢磨了個大概。想必是瑞昭儀明知不能順利產下皇嗣,故而借機嫁禍于她。她不禁心下冷笑,虧得這般好心思,卻沒能得逞!如今,既然太后對顏才人的話深信不疑,那她也就放下心來,只待看這作繭自縛之人如何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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