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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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茗暄靠坐床頭,看著珍妃興高采烈地離去,身上雖捂著錦被,一顆心卻早已涼透。曾幾何時,這是她放在心底最柔軟之處的妹妹,是她傾盡一切去呵護、疼**的人。如今回望,竟有前世滄桑,不堪回首之感。
想到往后可能發生的一切,武茗暄不由得幽幽一嘆,淡掃的黛眉就此攏起。思緒還未及從傷感中退出,已被錦禾強行拽回。
“請娘娘恕罪!適才殷嬤嬤盯著,奴婢只敢提醒娘娘,不敢妄為。”錦禾忽地近前,在床邊跪下。
“這是作甚?”武茗暄擰眉輕問,側目睇一眼青淺,“扶她起來。”
又出了何事?青淺心下納悶,卻不問,依言上前將錦禾攙起。
“你有心提醒,已是盡責,本宮怎會怪罪于你?”武茗暄柔聲說罷,看錦禾嚅嚅謝了,眼眸一轉,問道,“錦禾,你可是懂藥?”
“奴婢出身藥農家,知曉些許。”錦禾垂首答了話,忽似想起什么,“娘娘若信得過奴婢,奴婢便去熬些藥來,或許能幫您把那浣花湯的藥效化了去!”
“浣花湯?”翠袖送走珍妃回轉寢殿,聽得此話,立馬撲上前,“娘娘,您怎么能喝浣花湯呢?那可避子的藥啊!”
武茗暄被她問得一愣,待回過神來,眸中神色冷了幾分。
青淺偷瞄武茗暄一眼,趕緊上前拉過翠袖,低聲說了兩句。
“太后?”翠袖低聲驚呼,咬唇思索一瞬,猛然扭頭看向錦禾,“你既有法子,還不快去!娘娘若真懷上皇嗣,不會虧待你的。”
寒眸一瞇,武茗暄悄然一眼掃過翠袖,又轉看欲去熬藥的錦禾,沉聲喝止:“不用!”
翠袖霍然瞪眼,錦禾滿目訝色,就連青淺也微微斂眉。
“娘娘,您昨兒……”話音驟停,翠袖扭身跪下,“如今各宮都沒,您若有了,便是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武茗暄猝然反問,搖著頭自嘲地笑笑,“本宮若真有了,恐怕命也就不長了。”
錦禾腳步一剎,赫然扭頭看來。
“娘……娘娘……”翠袖嚅嚅兩聲,終在武茗暄的肅容正色下息了聲。
青淺垂首思索片刻,有些猶豫地說道:“娘娘,奴婢若沒記錯,您似乎只對珍妃娘娘提過體寒……”
武茗暄霍地側目,雙瞳一縮,轉瞬恢復神色:“無妨。那不過是一個托詞,有沒有這話,今日這遭,都避不過。”話雖如此,心底卻愈發清明起來。思緒轉過,她欲向錦禾問件事情,卻被外間通報聲打斷。
“華音宮麗妃攜歆德媛、愉德媛,探慧妃疾……”
“靈犀宮嫣德媛探慧妃疾……”
“綺霞宮妧昭媛探慧妃疾……”
武茗暄一怔,黛眉再次擰緊。
翠袖扭頭便對門口輕啐:“真是的,病了還不叫人安生!”
青淺忙對翠袖搖頭示意,又低聲道:“娘娘,既然之前太后、皇后口諭都未曾出殿相迎。是否,奴婢去請麗妃娘娘她們進寢殿說話?”
武茗暄揮揮手,青淺得了命轉身出去,很快便引著桑清等人入內。
一番見禮后,各自落座。
杏眼滿含關切之色,桑清徑直在武茗暄床沿坐下:“昨天還好好的,今日怎么就躺下了?”
“同樣的話,今兒都回了三遍了。”武茗暄嗔怪地瞥桑清一眼,赧然垂首掩飾面上羞色,“昨夜吹了風,想是老毛病又犯了。”
“喲,敢情慧妃娘娘不能吹風啊?”歆德媛故作訝異地看向武茗暄,拔高音量說道,“嬪妾見昨夜撫西亭掛燈,還以為娘娘喜歡吹涼風呢!”
武茗暄淡淡一笑,并不搭理;桑清卻是面色一變,驀然一眼冷冷瞪去。沒等上首兩位發話,愉德媛開了口。
“姐姐說的什么話啊?”愉德媛絹帕掩口,莞爾笑道,“昨夜月好,別說慧妃娘娘,就是嬪妾也想去撫西亭坐坐。后邊兒瞧見風燈光影,知是有人了,這才沒去。”
歆德媛哂笑一聲,還待再言,忽然瞥見桑清冷厲的眼神,忙不迭地低下頭,撇嘴息聲。
武茗暄微笑著看愉德媛一眼,算是謝過她解圍,同時暗中捏了捏桑清的手,示意她不要動怒。
眾人各懷心思,默不作聲,寢殿內的氣氛頓時冷滯起來。
武茗暄拿眼瞄過眾人,見嫣德媛猶自愣神站在半月桌旁,妧昭媛也是稍顯局促地坐著。她輕咳一聲,剛想隨意拉些話題,突聞“咚咚咚”敲擊聲在安靜的殿內疊聲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無不愣然。
嫣德媛不知何時跑到了妝奩鏡臺前,屈指握了空拳,在木質臺面上輕叩。
“嫣德媛,你做什么?”桑清柳眉一豎,沉聲喝問。
如夢方醒般,嫣德媛倏地縮手,眼珠一轉,發現眾人都盯著自己,霎時面色漲紅如霞。
方才,歆德媛被愉德媛堵了一口氣,又受桑清威勢所壓,現見嫣德媛失儀,不禁頻頻哼聲冷笑:“看來,慧妃娘娘的妝臺和皇上的龍床一樣,都是寶貝啊!”唇角歪了幾歪,滿臉不屑之色,“嫣德媛,你莫不是又想往自個兒宮里挪?”
“是啊,都是寶貝!卻是不一樣的寶貝。”嫣德媛拘謹的神色一改,忽地板起臉孔,一字一頓認真說道,“這位姐姐有所不知。皇上那龍床是云州的小葉紫檀,慧妃娘娘的妝臺是嘉州出產的紅酸枝。這可真正是不同的!”
“你!”歆德媛霍地起身,抬手怒指嫣德媛,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歆德媛問得不妥也就罷了,這嫣德媛還真敢比較,桑清不禁寒眸瞥她一眼,就欲訓導兩句。
嫣德媛也醒過神來,驚慌失措的鹿眼下意識地望向武茗暄,不料卻撞見桑清冰刃般森然眼神,嚇得她脖子一縮,再不敢往床那邊看一眼,垂首咬舌不語。
瞧她那受驚小兔般的模樣,武茗暄又想起那日長樂宮殿上之事,不禁掩口輕笑,從桑清手中抽回手,招手喚道:“來。”
嫣德媛斂眉抬眸,惶然一眼飛快地瞄過桑清,立馬移目看向武茗暄,見她微笑點頭,才稍邁步子,一點點往床邊挪去。待至桑清身前,把唇一咬,她躬身繞過。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妧昭媛見了,忍不住唇角抽搐,連忙端茶自飲以作掩飾。
見嫣德媛的頭垂得都快貼上前胸了,武茗暄宛然一笑,拉起她的手輕拍安慰:“妹妹別怕。那妝臺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若真喜歡,待會兒送你宮里去便是。”
嫣德媛懨懨的神色霎時盡褪,驀然抬首,雙眸锃锃發亮:“真的么?”看武茗暄滿面溫柔笑意,當即喜不自勝地謝過,大眼一溜,瞅到她腰后墊得變形的軟墊,伸手摸了摸,“姐姐上次差人送來化瘀膏,妹妹一直沒尋到機會相謝。不如,給姐姐做套撐腰、床案吧?姐姐身子不好,老是躺床上,軟墊虧……”
“嫣德媛!”桑清霍地站起,一聲怒喝打斷她話,緊握的雙拳顫顫輕抖。
“姐姐!”武茗暄慌忙伸手握住桑清一拳,真怕她一個沖動,便往嫣德媛身上招呼。
桑清怒意稍緩,可面色依舊鐵青。滿殿妃嬪、宮女為她氣勢所懾,風吹草低般垂首不語。
“都是來探望慧妃娘娘,怎的這話越扯越遠了?”妧昭媛見勢不對,笑著圓場,一個眼色遞給嫣德媛,“妹妹年少,說話難免莽撞。慧妃娘娘、麗妃娘娘大度,不會與你較真兒的。來,過來坐。”
歆德媛往月洞床方向悄然瞥去一眼,不以為然地歪了歪嘴。
武茗暄看在眼里,卻并不放在心上,對妧昭媛微微頷首一笑,便拉桑清坐下,扯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說著。
未時將過,眾人又是一番場面關懷后,各自施禮散去。
桑清留下,陪武茗暄共進了晚膳,叮囑她好生休養,才不舍地回轉華音宮。
眾人一走,武茗暄松下心神,輕扭身子活動肩胛。柔弱溫淑的模樣裝了整整一日,倒也不比去長樂宮請安輕松啊!
翠袖見此,趕緊上前拿捏。
收拾好膳器的簡芯又進了殿,拿眼瞄過側靠在床柱上的武茗暄,小步近前:“娘娘,皇上來了咱們宮里。”
又來?武茗暄一個激靈,身子下滑,縮入錦被中,背對簡芯揮手:“去,稟皇上,就說本宮身子不適,早歇下了。”
簡芯愣然張嘴,好半晌才回神。唇角連抖,她憋住笑,輕聲說道:“娘娘,皇上……皇上去了西殿文婕妤那兒。”
“呼……”武茗暄撫著胸口長吁一口氣,轉過身來,“行了,下去吧。”
簡芯喏喏應下,躬身后退幾步,轉身出了寢殿。
“噗嗤”兩三聲悶笑響起,原是翠袖、青淺實在憋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錦禾也是唇瓣輕顫,想必憋得很是辛苦。
“你們……都皮癢了是吧?”武茗暄羞惱一眼瞪去,想起自己適才確實反應過度,面上不禁染了紅霞,扯過歪在腰側的軟墊,甩手就往那邊拋去,也不管砸沒砸著,再不往那邊看一眼,閉上眼佯裝沉穩假寐。
殿內無話,一片靜默。待到西六宮熄燈后,簡芯再次入殿。
“娘娘……”簡芯欲言又止。
武茗暄并不睜眼,眉頭微斂:“支支吾吾作甚?有何話,就說吧。”
“西殿還未熄燈,皇上和文婕妤在山客軒,還沒歇息呢。”簡芯話音一頓,目含隱晦笑意看向武茗暄,“娘娘,您是不是……”
武茗暄抬手打斷簡芯的話,懶懶撐起上身,透過半掩的側窗往山客軒方向瞧去,果見燈火通明,酒盞磕碰聲隱約可聞。她收回目光,讓簡芯退下,心中暗自琢磨。文婕妤名中有個箏字,這宮便是鳴箏宮;文婕妤喜杜鵑,那邊閑逸之地便取名為山客軒。看來,皇上對文婕妤寵**不假啊!
淡漠一笑,武茗暄重新躺好,緩緩閉目,悠然睡去。
翌日大早,武茗暄剛梳洗完畢,一口暖茶還未及飲,簡芯神色惶惶地奔入:“娘娘,不好了!”
“出了何事,這般咋呼?”武茗暄面色一正,沉聲問道。
“昨個夜里,皇上沒有歇在西殿文婕妤處,是去了珍妃娘娘那兒。”簡芯快速說道,“也不知怎的,皇上今晨下旨,罰珍妃娘娘禁足三日,承露宮眾宮人月俸皆扣三月。聽說,昨兒半夜鬧得挺大,那可是整個東六宮都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狐貍誒呦喂、去留獨白的雷,謝謝大家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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