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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的自責


  最重要的是,在關鍵的時候能夠堅持原則。

  ——《徐氏日記第十八頁》

  南京之行,最終以唐氏夫婦回李默群處報道,陳徐二人連同不幸被點名的扁頭三人押送宰相奔赴南京為結束。這一場硝煙還未燃起的戰火,讓心生大意而毫無準備的軍統情報組二人,首度嘗到了被動處境的無奈與惱火。

  “唐隊長、唐太太,既然李主任說是緊急任務,那你們就趕緊走吧。”

  既然對方隊伍已經商量出結果,畢忠良也失了興致再陪著他們玩千里相送的戲碼。

  “好!

  應答的是唐山海,他表現的一如既往的沉穩配合。彎腰提起屬于自己和徐傾城那份的行李,轉身對徐碧城低聲交代了一句:“萬事小心,遇到任何不對的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記得避開或者打電話回來求助!

  “嗯,我知道!

  徐碧城小心翼翼的望了眼不遠處值班亭里打電話的陳深,心里逐漸凝聚起信心,然后看著唐山海鄭重的點了下頭,“也請你照顧好我姐。”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自從徐妹子堅持不讓她跟著,徐傾城便沒了開口的欲望,故而這會兒聽到話題扯上自己,她也就隨口回了一句,從表情上看得出她有些意興闌珊。

  “請唐隊長和唐太太放心,陳深是處里最得力的干將,有他在,一定會保護好徐小姐!

  “處座行事一向謹慎,這次的押送任務想必也是十分安全的!

  唐山海露出了進入車站后的第一個笑容,從表情上看來似乎非常信任畢忠良的樣子。

  “不謹慎也不行啊!

  畢忠良回身看了眼依然沉默不語的宰相,繼續道:“新政府成立在風雨飄搖之中,每一天我們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今天是我的耳朵被咬了,說不定哪一天我腦袋就沒了,不謹慎行事都不一定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這話說的超級實在,唐山海聽完也不禁點頭認可道:“處座說得太對了!

  因為我們確實每天都惦記著您的腦袋,可惜了,不知道哪天能成功。

  “有事記得躲陳隊長身后啊,別自己傻傻的沖到危險中去,聽到沒有?”

  徐傾城見不遠處火車緩緩開來,知道時間已經不容許自己再拖下去了,只好再三叮囑自家傻妹子,指望著她能夠難得聰明一回。

  “好,姐放心吧!

  人其實很奇怪,在知道前方有危險時,心里非常的害怕,可一旦真的決定冒險跨過去了,心里也就突然變得坦然淡定了。

  “看著你這缺心眼的笑容,我就是想放心也放心不了。”

  徐傾城很想沖過去拉住陳深讓他寫一份血淚保證書,可這個念頭在心里過了過,又忍不住想放棄了,局勢目前尚未完全明顯明朗,半點沖動不得啊。

  她抬頭看向等候在月臺階梯上的唐山海,身姿挺拔,即使一身西裝,依然難掩他獨有的軍人氣質。他原本望著前方的綠皮火車,可就像是心有靈犀般,在她看向他的背影時,他回過身來,漫天的白茫茫飄雪中,他向自己伸出了右手。

  那一瞬間,徐傾城不得不承認,她被這個民國的氣質美男煞到了,他就像是一株傲骨如冰雪中綻放的寒梅,清香撲鼻,迷惑人心。

  所以,她顧不上半分矜持,身子一轉,毫不猶豫的丟下自家妹子,腳步歡快的奔向了自己的名義丈夫。(汗……怪只怪徐家見色忘義的優良的傳統)

  “走吧!

  徐傾城挽住唐山海的手臂,兩人對視一眼,同樣臉上浮起笑容,走出了這個讓他們初嘗敗績的地方。

  走出火車站,兩人默契的沒有選擇行動處的洋車返程,而是相攜走向了等候在入口的黃包車們。隨意挑選了個看著合眼緣的跑夫,一人一輛,前后錯開半步,一路沒有半點交談的駛向了李默群的府邸。

  求人幫忙總是要還禮的,即使是自己的親人也一樣,有來有往,才是維持彼此感情不散的長久之道。

  錢,李默群不收,因為他要面子。作為長輩,他非但不能收錢,還得幫著膈應畢忠良而出手送一輛私車給唐氏夫婦使用。

  煙、□□,他不抽不沾染,因為他比誰都懂這些東西的危害。身為福壽煙館的股東之一,那些被掏空了身體精氣神,不人不鬼的東西,他是見得多自然也就懂得避忌了。

  酒,可有可無,應酬場上的利器,好東西他自然歡迎,至于普通不出奇的,估摸著也沒人敢送到他面前找白眼受。

  所以綜上所述,徐傾城在歸途的路上,突然吩咐黃包車轉道,幾句寥寥數語與唐山海輕聲交代后,唐山海便先行趕往李公館。畢竟電話中已經和畢忠良說了是去執行緊急任務,不論是為這個借口圓謊也好,還是為了今后面子上過得去,李默群都會找一件事讓唐山海去負責,至于附帶召回來的徐傾城,誰又會關心一個只會包扎傷口的女護士到底有沒有參與任務呢?

  四處漏風的黃包車,說實話,在這種能凍死人的天氣里搭乘這種人力車,當真是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徐傾城早已經把裹在脖子上的圍巾,繞著自己的腦袋包裹得像是農村進城的婦人,她掃了眼周圍的商鋪和地標,知道離自己想去的制衣鋪已經相隔不遠,放松下來的身心,此刻只顧得上對抗迎面而來的風雪。

  他在自責,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表達他的難過。

  不過,她懂,所以同樣有錯的她,愿意陪著受這份罪,只愿這一刻的寒冷能夠永遠刻入骨子里,牢牢記住這次教訓,以后永不再犯。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徐傾城下車付錢,并隔著針織圍巾悶聲悶氣的交代車夫候在店門口,等她取好定制的衣服,還要乘坐他的車去往李公館。

  這個時代的車夫,不論老幼都透著一股機靈勁兒,見徐傾城給錢給的大方,人漂亮說話也客氣,難得遇到這樣好相處的貴客,自然樂得接下這單連環的生意。

  “放心吧小姐,小的就候在門口寸步不離,您盡管進去,李公館那的路我熟,包管耽誤不了您的事兒!

  拍著胸脯的黃包車車夫年齡不大,說起話來頰邊還帶著兩淺淺的笑窩,面上瞧著也就二十來歲,可徐傾城知道這樣的跑夫常年受風吹日曬,飽經風雪的面龐必然與實際年齡有偏差。聯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年紀已經年滿二十有七,如果再加上前世的年齡,那么眼前這個膚黑牙白的樸實小伙,怎么算都該是低齡小輩。而自己這個活了兩輩子的大齡長輩,哪里好意思讓人家一個衣著單薄的孩子站在風雪中受凍。

  “今兒天冷,你拿著這個錢去隔壁幫我買兩杯咖啡來吧,光站在這容易凍生病的!

  徐傾城又從手包里取了咖啡的錢遞給車夫,指了指隔壁同樣歐式風格卻面積極大的咖啡館,悶聲吩咐道。

  “好嘞,您稍等,我立刻去去就來。”

  車夫手腳麻利,取下手上戴著的白色工用手套放入外衣口袋里,兩手小心而恭敬的接過徐傾城的紙鈔,轉身就往隔壁的咖啡館跑去。

  “不著急,記得買現磨的!

  “好,曉得啦。”

  現磨的時間慢,這樣留給自己的時間多少也充足些。徐傾城不再關注已經走入咖啡館的車夫,轉身門一推,與柜臺的收銀人員點了點頭,疾步走入貴賓招待室,那里有一個金發碧眼的中年男子在等候著自己,一見到她進來,便立刻起身恭敬的鞠了個躬,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撲面而來。

  “前天看到您留的口信,我便一直等到了現在,這么急著找我,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

  “我已經不是農場主,而你也不再是我的管家,不要每次見面都給我來這套,你知道我不習慣的!

  對于偷學英國那套貴族制度的這位美國佬管家,徐碧城回回見到他都忍不住想敲他的腦袋,人家國家高呼著自由民主開放,可他倒好,比誰都講究等級分化和舊式禮儀。后來大概看不慣徐傾城的散漫和不受教,恭恭敬敬的自請離去,利用多年積攢的錢財做了另一個剝削勞苦人民的階級敵人,反正這樣一個有能力有野心的老古板,天知道自己是燒了哪炷高香竟然有幸遇到了。

  “你不習慣是你的事,我高興我習慣就好!

  即使口中說著嗆聲的話,可在姿態行為上,這位美國佬依然顯得彬彬有禮。他轉身從衣架上取出兩套定制的男女套裝,高舉著在徐傾城面前晃了晃,“怎么樣,還行吧?”

  “看著是沒什么問題,幫我打包了吧,急著走,雇的人力車還在門口等著呢!

  徐傾城隨意掃了兩眼,知道這位主也是愛享福的命,經營店鋪可以,讓他做衣服就難了,所以眼前這兩套服裝可不是出于他的手,就算她不滿意,也不是找他抱怨細節。

  “做什么這么急?新到的那批貨還要不要了?”

  美國佬看著人高馬大,可一著起急來,突然就變成了不為人知的娘娘腔。徐傾城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惹急這家伙時的情景,當著是能讓人不自覺倒退三尺遠。

  “不是說月底到么,這次怎么提早了?”

  亂世,向來是走私最猖獗的年代。歸國前早就預定好的一批軍備走私貨,原本約定的是月底取貨,哪里知道誤打誤撞的留個口信,竟然還能提前獲知物品到達的消息。果然應了那句老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既然軍備提前到了,那之前唐山海提到的暗殺計劃,是時候可以安排人手實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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