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滿月會親
施禹水奇怪道:“前幾日我不是說過了,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多了以后十幾年的經歷少了以前十幾年的經歷罷了。”
淑娘喃喃道:“當時正傷心的緊,哪里聽得清你說的什么?”又興致勃勃地道:“你來講講未來十幾年的事啊。”
施禹水一個激靈:“未來哪有什么好講的啊。”心中暗忖娶羅氏的事可不能說出來,淑娘卻一直催他講,只得簡單地道:“做了官,金兵打破了汴京,上官炸了黃河阻擋金兵,我就被水淹了。”
淑娘驚訝道:“人為的水患?”忽然想起去花園口旅游時知道的事,又不說話了。良久才問道:“那你現在怎么打算的?”
施禹水沉吟片刻道:“我前世已經科舉入仕,今生只怕能更早及第,想來已然升官不在那處做官,便無礙了。”
淑娘搖頭:“你就一點都沒想過有朝一日升官到了那處做上官?你沒想過想避開的偏偏會避不開嗎?”
施禹水啞然,自己確實從來沒有想到此處。遂在心里盤算:水患是在十五年后,明年秋試中舉,后年大比之年倘若一舉得中,自己并無人脈可打點,大約便是先到偏遠下等縣三年。三年后轉任中等縣,倘政績好看上等縣亦有可能,又是三年,如此便已有了八年。七年之內累積升官,便是無人推薦保舉亦能得到州府職位,那確實有恰好在滑州任職的可能。一念及此,頓時不再覺道游刃有余,不由在腦中反復推算。淑娘見施禹水閉目沉默不語,以為他已經睡著,便不再說話自己亦睡去了。
施禹水自這日起便略有魂不守舍的樣子,只他內里已是年過而立的成人,面上掩飾的好,施家眾人俱沒有看出來。而他沒事時常在書房翻看各種書籍,以求尋到解決之道。
七月二十一正是兩人新婚滿一個月,因禮俗上是成親滿月時女家要到男家賀滿月并會親,施禹水事先便在書院告了假準備招待岳家,施家蒙學堂亦休息一天。前一日施家族長施茂芒夫妻已帶了自己兩個兒子兒媳及長孫已經到了,今日一早又有高氏娘家三個兄長夫妻相攜而來。就在正堂安排了座位,眾人相談甚歡。
到上午巳正初刻,吳柳打頭,吳沐捧著禮盒到了,施長安帶著兒子兒媳親自迎了吳柳進門,院中男家親眷濟濟一堂,女家只有兩人,相形之下略顯出一份凄涼來。
吳柳見了施重山先行個禮:“先生安好。”施重山笑著應了,扶他起身,向眾親眷介紹道:“這便是我家新婦的家父了。”又指著吳沐道:“這是新婦的兄長。”請了兩人坐下。又吩咐孫兒領著新婦與親眷見禮。施禹水應了是,帶著淑娘先至施茂芒夫妻面前,道:“見過曾叔祖、曾叔祖母。”淑娘認得這是新婚當日主婚人,忙跟著行禮。兩口受了禮,扶他二人起來。
又到施千山、施峰山夫妻面前,一邊介紹一邊行禮道:“見過二叔祖、三叔祖、二叔祖母、三叔祖母。”淑娘仔細認了一認,似乎是當日洞房撒帳見過,也跟著行禮,口稱“叔祖叔祖母”。幾人受了禮。
最后到施長守跟前——他年方七周歲,尚是小小孩童,行禮道:“見過二叔。”淑娘一邊愕然一邊行了禮,又認出這亦是當日翻帳的兒童之一,萬沒料到竟是長一輩的。這施長守坐得板正,裝出一副穩重樣看兩人行禮,老氣橫秋地道:“侄兒侄媳快起來罷。”夫妻兩個不由好笑。
又至舅家這邊,分別拜見了三個舅舅舅母。
認親完畢,施重山招呼男人們到前院吃酒。原來認親時,王大王二與春花三人就前院中安排了桌椅,擺好酒水果品數樣下酒菜。女人們就留在正堂另開一席,施長守年小不能飲酒,便跟著母親在女人家席里吃飯,臉上一副氣咻咻的樣子,嫌棄自己堂堂男子竟落得跟娘們兒一處。淑娘夫妻兩個四下敬酒,不曾有坐下來好生吃飯的功夫,幸而先前已經知道會忙亂,就用了些點心墊了一下。
宴席已罷,眾人又閑談一陣。施茂芒開口道鄉下離得遠,這便要啟程回去了,施家不能挽留,便送他們走了。不多時,大舅高遠又說家中店鋪事多繁忙,不放心只留小輩看顧,也家去了。只留施吳兩親家,便撤了席,都到正堂吃茶說話。施重山為著小輩們能自在,便道自己年高不耐,回后院去了。高氏對男人們的話題不感興趣,也要離開,淑娘不好自己一個人留下便說自己去陪婆婆,哪知高氏道:“淑兒且陪你父親罷,春花跟著我。”淑娘覺得可行,向婆婆道了謝。
哪知施長安吳柳兩人又言談洽洽起來,把個吳沐無聊地打哈欠,施禹水只得請吳沐到書房,又叫淑娘跟自己一起。幾人說起前幾日中元節時分街上連番的雜劇目連救母來,吳沐方才精神一振道:“唱的說那目連的娘平日里殺雞烹狗的,閻王就判她下了地獄?鄉下想吃點葷的不也常常殺雞宰鴨?還有那賣肉的屠戶,整日里殺豬宰羊的,不是更要下地獄嗎?”
施禹水笑道:“這其中卻有緣故了。如咱們平常想吃肉的,就是自家宰雞宰鴨,也不過一刀之苦。那殺豬的屠戶,也講究一刀斃命的。這目連的娘下地獄不是因為殺生,而是她乃屬虐殺,不肯一刀就要了命,定要那被殺的受盡了痛楚才罷。只是唱的如何能把這等殘暴之事明白演出來?”吳沐不解道:“不都是個死?”施禹水搖頭道:“都是死,卻有輕重之分啊。”
淑娘見吳沐仍然不解,便插嘴道:“哥哥你只想官府里判了死的犯人就明白了。”吳沐冷汗沁出,訕訕笑道:“妹妹真會開玩笑。”便不敢再提。又轉而說起十五那日自己去會通寺上香的情形:“那叫一個人多,我看那接待的知客和尚都留汗了。”又說:“妗子家兩個表弟都去寺里幫著和尚們做水陸道場了。”施禹水也會意的跟著轉了話題:“十五那日我家下卻是到城外知真觀參拜的,那里的齋蘸薦福也做的不錯。”
這廂施長安吳柳兩人眼見并無外人,便仍以師兄弟相稱。說起施禹水,吳柳道:“我聽得禹兒已然有了府試資格,當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師兄免不了要坐等喜訊了。”又搖頭嘆道:“我這嗣子平日里說起酒來頭頭是道。前日里淑兒便出了主意,叫兄長把先賢贊那美酒甘冽文章背熟了,也可裝做個雅人。誰知竟絲毫靈氣也無,只一味的看重詩文里種種浮華溢美。”施長安勸道:“師兄也不必太過憂心,為人父母者已盡力為子女安置了,結果如何只能聽憑天命了。便如你我師兄弟二人,又何嘗不是天命如此,人力不可違?”
說到這里,兩人對望,均見對方鬢有白發,遙想當年青春年少,風華正茂,何等恣意風流,轉眼卻跌落谷底,致使半生蹉跎,都有唏噓之感。
傷感半晌,吳柳強打起精神自嘲道:“又讓師兄見笑了。愚弟病得久了,難免有些凄涼之意,連累師兄跟著憂心。”施長安忽地想起自己兒子沒了的魂兒,勉強笑道:“師兄無須多慮,小弟亦是有難言之隱。”一時激動幾乎要把施禹水換魂的事講出來,到底還是忍住不說,免得吳柳再平添一份心事,對病體不利。念及此便問起吳柳身體。
吳柳搖頭道:“又勞師兄牽掛。愚弟半年前病體難支,誰知小女與令郎定親之后竟大有好轉。幾月前又過繼了嗣子,自感身心舒暢,郎中也道沉疴盡去。哪知這月來又稍覺疲累,每日里睡足了四個時辰仍有困倦之意。”施長安勸道:“師兄還是要想開些,如今師兄小女既嫁予我兒,定能好生看顧她。師兄又有了嗣子承繼香火,便是身后亦有人供奉,已是難得之喜了。你我今日有兒女承歡膝下,也是一片美滿之象了。便如前幾年搬來那李廌,既是東坡先生高足,又是年少揚名,尚終身不得及第。小弟自覺差之甚遠,如今小兒有望科舉入仕,已是祖宗保佑了。”
吳柳道:“說起那李廌,倒真是文采斐然。可惜一生潦倒,搬來時見他著實凄涼。”又道:“愚弟知師兄好意。如今只待嗣兒成親,此生已無遺憾了。”施長安道:“正是,且想日后含飴弄孫的好光景。”
約莫申正二刻,吳柳便告辭要回家。施長安帶著兒子兒媳送到院門口,對吳柳道:“親家放心,我定會令新婦時常歸省探望。”吳柳謝過親家好意,領著吳沐離開。
轉眼到了七月二十八,恰是施禹水吳淑娘兩人的生日。因年歲尚輕,便不大辦宴席,只在生辰當日早上吃煮雞蛋,午飯長壽面,晚飯多燒幾個菜罷了。
晚間施禹水看淑娘梳洗罷,突然問道:“我這是十六歲,還是三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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