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交換定帖
接下來的兩天,施禹水一直有點兒魂不守舍,晚間回到自己住處常跌坐半晌。施重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卻不好再勸什么。施長安夫婦見了兒子的樣子只以為他著緊吳家小娘子,再想不到兒子會換了芯。
高氏心里的那點酸味真的是越來越重了:剛剛許親兒子就這般上心,倘若成了親,還不定怎么把人捧在手心呢。可小娘子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尋常來家里時對自己很是親近;連娘家侄女謀求嫁給兒子自己都沒同意,還不是心里更中意小娘子。
高氏來來回回的翻騰這點兒醋,丈夫兒子卻是一些兒也不曾得知。
吳柳這邊自打知道施家打算盡快過訂就叫女兒準備幾樣繡品回禮;又請了人到太平鎮請堂兄選人在女兒過定禮那日來充任雙全夫婦;一面自家又寫了婚啟備用。
很快到了初八這日。
劉媒婆一早就來到吳家小院。吳柳先已從父親靈前請回了施禹水的草帖,此時便交給了劉媒婆送還施家。同時請劉媒婆轉告男方自家已經有備,明日過訂可行。又令春花一并回轉施家。
淑娘先前一直忍著,到兩個媒婆并春花告辭了去,才問吳柳道:“爹,怎么這么趕?”
吳柳撫須:“想來我先前送信與師兄,師兄誤我時日不多吧。”又看向女兒:“雖郎中道爹身體好轉,師兄心意不可推卻。淑姐兒你將來定須孝順公婆,方不負師兄家厚待。”親看淑娘應了方才放心。一時問女兒道:“日前叫你做的繡品可備好了?”一時又道:“如今這婆子卻要著緊了。”一時自言:“雙全夫婦卻不知來的是四郎家還是五郎家?”一時又自語:“可惜大郎家的節哥兒……”
淑娘看老父亢奮模樣,只得告了退回到自己房間,自去準備回定所用繡品了,招弟一邊幫襯自不待言。
下午申初時分,吳漢兩口兒到了。原來吳柳三位堂兄尚未分家,吳漢是二堂兄第二子,行四,便稱“四郎”,親上做親娶了吳柳親姐吳桃的長女張大美。如今淑娘定親須要雙全夫婦,大郎無子,二郎三郎無女,雖然五郎三子三女意頭更好,畢竟不如四郎親上加親來的親近,兼且四郎夫妻亦有子有女,便是他們兩口兒來做雙全人了。
吳柳叫侄兒拿了水罐去東市選那顏色鮮麗的活魚四尾備明日用,很快便買了回來。叔侄相談甚歡。
淑娘因請了表姐兼堂嫂張大美到自己閨房坐歇,招弟縮在一角紡紗,眼角耳邊時時留意二人以備端茶送水。兩人名為姑表姐妹,年齡卻差了二十多歲,再加一個長居縣里一個長住鎮上,其實很少見面,并不相熟。張氏如今年近四十,兒女俱已成親生子,表妹如今成親自己前來相幫,倒似自己嫁第二個女兒了,因此對淑娘很是熱心。而淑娘則是長日無事專愛聽些閑話消磨時光,一時倒也說的熱鬧。
張氏便說了一個消息,太平鎮上絲綢商王大戶盼了多年的兒子日前被官府帶走了,他家大婦病臥日久,聞得此事便沒了。王大戶如今一邊發喪,一邊尋媒打算再娶一房繼續生兒子呢。淑娘恍然這正是日前春花招弟聽來的那件事,原來就是太平鎮的事兒,便問道:“聽得人說,不是那生了兒子的妾碰死了?怎么是大婦病了?”張氏告訴她道:“那妾只輕輕一撞,頭上只破了層油皮兒,不過是裝暈博大戶心疼,大婦倒真是病得重了,吃這一嚇就沒了。”原來死的不是孩子生母而是嫡母啊。
淑娘又聽她說些吳家瑣事,兩人漸漸熟絡起來。張氏便有些心里話忍不住吐了口兒:“大嫂整日想要過繼嗣子,二嫂舍不得兒子,又眼饞大哥家業……”淑娘吃了一驚:“怎么大伯二伯三伯要分家嗎?”張氏雖吞吞吐吐,倒還是說了:“阿翁阿婆早先過世后就該分家的,只是那時節只得一家酒店,都怕分家分得吃虧無人肯走,這才三家一起過活,暗地里在衙門把戶籍早已另造了。如今兒輩眾多,大伯彈壓不住了,便傳了分家的風聲出來,要把家產分了,三房各自過活不擠在一處了。倘分得不均,怕還要經官呢。”
淑娘忽然想起幾日前老爹欣慰幾個堂兄看重血親不曾分家,哪知內里卻是這般原因?看來老爹是個比較迂腐的老書生啊。只不知他若是知道了這一場分家之舉會作何感概?
招弟自覺地做了晚飯。飯后,吳柳便叫侄兒跟自己一處擠一擠,張氏自去表妹處安歇。苦了招弟暗自腹誹走了春花來了親眷,自己還是要睡地鋪。
媒婆到施家時已然卯正二刻,施禹水早已吃了早飯出門去了書院。施長安便接了兒子草帖,聽過媒婆轉告吳家同意明日過定帖的話,又請她二人明日卯正二刻便來。待媒婆應了告辭,施長安親寫了婚啟,請父親寫了婚書,令老妻準備定禮,這才去了學堂教導學童。
高氏打發了王大去茶酒司賃一應器物并購買酒水,命王二采買羊肉、面點、茶餅、果蔬制品,令春花去羅家絲綢鋪買繳擔用的花紅,自己開了妝奩取出胭脂以及八枚銀勝備用,又尋了原存著的上好羅絹四端。
不一時,王大賃了器具并水酒花紅回轉,高氏親看了:四個雙耳銀質酒瓶均以絡盛之;一副禮盒外貼紙箋,上寫“五子二女”;一支擔架,一副扛箱,箱體四層,頂上有蓋。一桶酒,一匹花紅。隨即命王大將酒分裝瓶內。待春花買了花紅回來,便叫裁開。待王二亦采買歸來,定禮所需之物俱已齊備。
午時施禹水從書院歸來,見到院中形狀,心中不由一嘆。其實自己對吳小娘子并無不滿,還是聽從父母之命吧。既然做此打算,面對春花打趣時亦能從容應付了。
午后,高氏與春花裁了幾段紅綢扎花,余著便令王大王二繳在扛箱的支架及橫梁上。很快扎好了八朵大花,每個酒瓶兩耳上各扎一朵,瓶身貼上兩枚銀勝,用胭脂粉了瓶蓋,各以羅絹覆蓋。其余各物亦整備裝箱。
到了申時初刻,禮物齊備,高氏請丈夫看時,乃是:
羊肉二十斤切做四塊裝做一層;面點四盒、團茶四塊裝做一層;金橘六枚、頻婆果四只、菠菜兩束、芹菜兩棵裝做一層;四瓶酒亦做一層。禮盒單獨置于一側,內盛雙緘。
施長安看了滿意,便令王大王二逐層疊落,只不用蓋。各色俱全,只待明朝。
次日卯正二刻,劉張二媒準時到了施家。施重山、施長安、施禹水,三代齊聚。見天色微亮,施重山便將裝有婚書的禮盒鄭重遞于劉媒婆,二人捧了禮盒在前,王大王二抬了禮擔隨后,徑往吳家小院行來。
吳家眾人亦卯初便起身準備。
待兩個媒婆擎著禮盒及王大王二抬著扛箱到達時,一線日影正現于東方。劉媒婆示意張媒婆接過禮盒,自己扣了門立于西側,吳柳開了院門,揖手做禮,劉媒婆還了一揖,跟著吳柳進了院子,張媒婆捧著禮盒隨后,王大王二抬著禮物跟在最后,都進了院徑直到了正堂。
正堂置了供桌,備有香一束、紅燭兩只、酒三盞、金橘兩碟。吳柳跟劉媒婆又互相揖手做禮,方才各自入座。劉媒婆便把張媒手中禮盒接過,遞給吳柳,吳柳接過轉交給吳漢,吳漢又交給渾家捧在手中。王大王二則抽了杠,一層一層揭了禮箱。吳柳看了禮物,便請吳漢夫妻開啟婚書。
張氏捧盒,吳漢開啟,將盒內兩封書緘啟封,取出四份書帖遞在吳柳手上。吳柳看時字跡各有不同,婚啟一二封俱是師兄親筆,往日多曾見過的;正式婚書則與先前草帖同出一人之手,倒似施家老丈親筆;至于禮書則又是另外一種娟秀筆跡,顯見是女主人手書。
吳柳看畢,依舊裝進原書緘內收起。取出自己備的雙緘,其中一個內中三份婚啟已備,只現寫了回禮書,以緘封之。雙緘俱裝進原禮盒內擺在桌上。其后請吳漢將其中兩瓶酒倒在早先準備的空酒壇中,又在酒瓶中注了清水,將昨日買來的四尾活魚分置兩瓶;隨后又取出自家娶親時所得一雙銀箸,放在其中一瓶水里。又叫張氏拿出淑娘所備羅、絹及給施禹水做的青布儒袍。又將送來的禮物各取了一半出來放回禮箱。羊肉十斤仍裝在最下層,面點茶餅與果蔬合裝一層,羅絹、儒袍置于第三層,兩瓶酒、兩瓶水仍置于上層。又起身捧了禮盒鄭重遞于劉媒婆,劉媒婆亦起身接過遞在張媒婆手中。王大王二依舊穿了杠抬上扛箱,劉媒婆便道告辭,吳柳將一行人送到院門外,看著幾人去了方才關了院門回到房內。張氏已然離開正堂去了淑娘閨房。
吳漢咋舌道:“四叔,縣里定個親就這樣繁瑣嗎?”吳柳笑道:“親家祖上出過一任高官,禮節上講究得多些。不比咱們鄉下,舍繁就簡。”吳漢驚問:“高官?咱縣的?”吳柳便答他:“咱們縣西邊高橋鎮上河村,人稱施家村的,就是他家祖籍了。”吳漢便點頭道:“施家村咱就知道了。咱家的酒賣到那里過呢。”二人便轉而談起酒來。吳漢略略提了提吳家現在人多口雜,酒店若沒有別的收入怕要不夠用了。
午飯便做了燒羊肉,羊肉湯下了面條。飯后,吳漢夫妻兩個就告辭要回鎮上,吳柳便把羊肉取了一塊來叫二人帶回,兩口兒略推辭一番便受了。兼有吳柳親筆書信一封,就托吳漢轉交大伯吳桐。
其后不免又派了招弟到淑娘舅家告訴一聲。
原來淑娘母親是太平鎮米商之后,在娘家年紀最小,上有兩個姐姐都遠嫁了去,只得一個兄長就在縣里開了個米鋪,妻子王氏娘家是鎮上開生絲鋪子的。兩人婚后五年才得了一個長女,愛如珍寶。又五年才生了李立李書生。誰成想長女十歲上一病就沒了,好在次年又得了第二個兒子,略慰傷心。次子五歲上丈夫病故了,長子只得十歲不能成事,鋪子便被堂叔奪了去,只把原來置辦下的一所房舍分給了孤兒寡母。孝中沒有生計,只得把大房子典給城郊會通寺一個大和尚慧清,五年為期。自家母子三人賃了寺里小屋居住,恰與招弟母子比鄰而居。
如今得了淑娘定親的信兒,倒把舅母王氏愣了一愣。原來王氏原打算說了淑娘做媳婦,只自家剛出了夫孝尚未上門提親,她不知淑娘指腹為婚之事,只在心里可惜親上做親的一門上好親事。
卻說劉媒婆一行辰正時分便回到施家,施禹水已經去了書院,施重山自在后堂看書寫字,施長安兩口兒便接了劉媒婆送來的應婚書看過,高氏親自收了,又打點了早已備好的禮物送與媒婆謝媒,順便請劉媒婆到官府為自家兒子定親一事備案。午間施禹水回來,明白親事已然落定,心中所思之羅氏只得放下。
宮中,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官正向皇帝報告:“崇恩皇太后劉氏自縊。”官家哼一聲,只叫人按制治喪。先把侍奉宮人一概看押,又與皇后暗議,將侍候崇恩的近身宮女、心腹太監盡皆陪葬,其余打掃庭院之類的低位宮人打亂了分散各宮繼續打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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