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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七月。夏木囀黃鸝


  【〇二四】

  遲衡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左昭又說:“可是,現(xiàn)在她越來越應(yīng)付自如,從沒說過不愿繼續(xù)。會讓她這樣一個沒有安定感的女子停下來,除非有一個很踏實的依靠才行,別告訴我,你們在一起了。”

  遲衡趕緊搖頭否認(rèn)。

  左昭眉一彎,眉梢有狐貍一般的細(xì)紋:“你是出于憐憫之心來當(dāng)說客的?這樣吧,小憐愿意跟誰就跟誰,我,就當(dāng)做了件大善事。前提是:她愿意,她得自己做選擇!

  遲衡道了聲謝,剛一彎腰,扯到屁股后面的傷,頓時齜牙咧嘴。

  “活該。又不是不讓你進(jìn),犯得著闖,你二啊,不是討打嗎?”左昭發(fā)笑,“你們呀,被千烈慣得沒一點兒禮節(jié),吃一塹,長一智,在什么人面前,得知道能做什么事、能說什么話。千烈面前,你越放得開,他越高興;在拿芝麻當(dāng)棒槌的狗官面前,該拿喬的,得拿喬?傆幸惶,你會明白的!

  遲衡委屈地說:“衙門府的侍衛(wèi)看見我了,沒攔,就沒當(dāng)回事!

  侍衛(wèi)都看見了,大約是老熟客,見了他還沒點兒反應(yīng)。他當(dāng)時心急,哪里顧得上這么多,誰想就晦氣地撞上太守了,白白受了這一頓板子。

  左昭收斂了笑:“太守在夷州沒實權(quán)憋得難受,找不到出氣筒,見到你還不跟見到受氣包一樣。沒關(guān)系,遲早有一天給你打回來。咦,你和小憐的事,鐘序沒個反應(yīng)?”

  反應(yīng)大了。

  不為鐘序,扯不出小憐,也扯不出他闖衙門府——不過遲衡很慶幸自己沖進(jìn)來了,至少小憐的事有個譜了。

  遲衡回去就趴著了。

  吩咐屬下兵士各自練兵、到點去吃飯,而且,堅決不準(zhǔn)大家去看他。

  大家雖好奇,卻也沒敢刨根問底,各干各事去,這就完了。打板子最厲害的不在當(dāng)時被打得刻骨銘心,而是打完之后,那疼從皮肉滲如筋骨,喚醒了所有的疼痛,這叫一個撕心裂肺。

  遲衡就趴在床上哼哼。

  不能蓋被子,遲衡又不好意思亮出屁股,就半個身子都隱藏在破蚊帳里頭,光把上半身露出來。最先看到他的當(dāng)然還是岑破荊,進(jìn)門嚇了一跳:“遲衡,你見鬼啦。臉又白又黃的,干嗎呢這是?”

  遲衡擺手:“你悄悄的,別吭聲。”

  岑破荊想都沒想,一把撩開蚊帳,滯了一滯,忽然爆笑開來:“咳,咳哈哈哈,別介意,有點慘啊……哈哈哈哈哈!

  嘴里說著慘,笑得比誰都開心。

  好容易笑停了,岑破荊一本正經(jīng)地問:“怎么回事?”

  遲衡隱去找小憐一事,光把闖衙門府被打的事一說,岑破荊聽得牙根癢癢,什么破官,拿跟雞毛就當(dāng)令牌。

  說完,遲衡特地告訴岑破荊:“沒挨多少下,明天估計能恢復(fù)元氣。今天不吃飯了,大家問起,就說我今兒個和鐘序喝酒喝多了!

  “噢,這么說的話,過不了幾天你就得挨梁胡子的板子了,還以為都放羊著呢!

  遲衡抱住腦袋:“把今天過了再說。”

  挺晚的時候,兵士們都睡下了,單獨住一個小房子的遲衡無聊地想東想西驅(qū)逐疼痛,想著鐘序可能會跑過來質(zhì)問,但都到這會兒了,也沒見人影,應(yīng)該是被左昭拖住了。

  就在這時,聽見很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頓時猜到是誰了。

  遲衡著急之下,也不管什么,扯了個被單把自己蓋住了,被單一碰到傷口,疼得差點抽搐開了。吱——門開的聲音幾不可聞,之后再沒有任何聲音。

  但遲衡猜到他已走到床前,說不定正打量著蚊帳里的自己呢,便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很快,外邊傳來岑破荊急促的聲音:“曲央,遲衡真醉了,你別吵醒他啊!

  腳步聲離開。

  門被無聲無息地關(guān)上之后,岑破荊的聲音很不客氣地高亢:“你看到了吧,他真睡著了吧!

  曲央悠悠地說:“不錯,睡死了!

  之后是離開的腳步聲,夜一片太平。

  岑破荊和曲央一走,遲衡又拂開被單開始哼哼開來。而且越哼越疼,據(jù)說這病痛,夜里比白天感覺更深,他算是徹徹底底感悟到了,巨疼一陣陣地涌過來,估計生孩子也不過如此吧,他一邊罵著該死的太守,一邊哼唧,凄慘無比。

  好大一會兒,他忽然感覺到一股陰風(fēng)。

  不由得睜開眼,只覺眼前一黑,呦,見鬼了,他的心驟然噗通噗通地跳開來,就著月光看清佇立床前的人,遲衡長長呼了一口氣:“曲央,是想嚇?biāo)牢野。瑳]聲沒息的!

  曲央冷冷地說:“呦,還挺精神的!

  不知道曲央什么時候又溜進(jìn)來了,不過這人本來就跟鬼魂一樣詭譎,這種事輕車熟路。遲衡郁悶地說:“行啦,看完笑話就走啊,別給我四處說!

  曲央挨著床沿居高臨下俯視:“叫誰給打成這樣?”  

  “你就別問了。”

  “我不問,你活蹦亂跳就好,我還以為……”曲央薄唇一抿挨著床沿坐下,很自然地將手撐在床架子上,不說話,但看向床邊的窗子,氣氛頗為微妙,仿佛無聲的拷問。

  遲衡扛不住這種僵局:“太晚了,你回去吧,我沒事。”

  曲央嗯了一聲,卻不起身。

  有他在,涼爽的夜晚都變得發(fā)寒發(fā)冷,遲衡咳了一聲,扯動了經(jīng)脈,抽疼了一下,又復(fù)歸寧靜——似乎曲央面前,疼痛都被壓抑了,遲衡悄悄地扶了一下腰,稍微側(cè)了一側(cè)身,手悄悄地?fù)芾粏,心想今天的曲央尤其沉悶?br />
  “我是來道別的!

  “什么?”遲衡幾疑聽到的是幻覺,手停了下來。周圍異樣的安靜,安靜到每個字墜在夜里,都像葉子落下一樣。

  “子時出城,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遲衡一驚,忙問原因。

  原來,元州城雖被順利攻下,元州王和他的幾個得力干將卻都逃了。據(jù)密探報,元州王要么逃向炻州、要么逃向夷州。大范圍的圍追是不可能的,梁千烈命曲央帶幾個黑狼暗里搜尋,并借機(jī)刺殺。

  “順利的話,很快就能回來,不順利的話,也許會一直追下去。”  

  遲衡悵然。

  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掠上心頭。

  在顛沛流離的流浪中,他結(jié)識過許多萍水相逢的人,很多人明明上一刻還與自己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各別東西。

  也說過許多次后會有期,但從來都是無期。

  遲衡伸出手,握住了曲央的右手。曲央一愣,有些無措地看了看交叉的十個指頭,這才正眼看遲衡:“也,不一定會很久!彼哉Z不暢,似乎被嚇著一樣,嘴唇抿了又抿。

  不同于以往的冰冷,這種無措是真情流落,遲衡笑:“我會一直跟著梁校尉的,無論哪里你都能找到我。抱歉,今天沒法送你了!

  曲央的手涼,握在手中,指節(jié)分明。

  鼓勵似地握緊之后,遲衡松開:“心里會不會很忐忑?那天襲擊元州北關(guān)時我都緊張死了,真正面對時,反而一點兒都不可怕。”

  曲央露出極難得的一絲笑:“你會怕?”

  “怕,怕的多了,死只是其中一部分,比如完不成任務(wù)以死謝罪之類的!边t衡咧嘴一笑,“不過后來那么順利,就覺得擔(dān)心都很多余,你呢?我看你做什么都很淡定坦然。”

  “現(xiàn)在就百味雜陳!

  “?”遲衡不明所以往前一探,頓時牽扯到傷口,他疼得嘶嘶倒抽涼氣。

  “這么疼嗎?要不要給你敷點藥?”

  遲衡牙根暗咬,才沒痛出聲來,臉埋進(jìn)枕頭,好大一會兒緩過勁來:“敷過了,不動就好!

  越近晚上,風(fēng)聲越大,簌簌地打著窗子。曲央起身關(guān)上窗子,回頭又問:“要不要讓鐘序過來給你再敷一敷?”

  遲衡尷尬搖頭。

  “我該走了,后會有期!

  “……”

  說不出保重,說不出后會有期,遲衡目送曲央離開,極為削瘦的背影仿若有彎刀的鋒芒。曲央走得并不快,在門口還停頓了一下,悄然關(guān)上了門,聲音比落葉還細(xì)微。朋友一場,就要緣盡于此嗎?

  從此樹影里,只看月如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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