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頓讓我心生歉疚的飯，劉月沒有善罷甘休，她這是換了一種方式折磨我：

        她先是帶我去了商場購物，買了兩套衣服，再去美發(fā)店洗頭發(fā)做造型，直接帶我去化妝品專柜，讓銷售導購員給我們倆化妝。

        那言行舉止的氣勢，和之前的劉月判若兩人。

        真沒想到她居然這么有錢。

        化了妝的劉月，瞬間變得靚麗非凡，不過再靚麗也得戴口罩。

        “去看電影嗎？今天有個片子首映。”

        我發(fā)現(xiàn)我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機會去拒絕，她太有主見了。

        電影開場前有一段廣告，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女孩，在去了一家整形醫(yī)院后，瞬間擁有完美面孔，人緣變好，桃花運旺，連事業(yè)也節(jié)節(jié)高升。大言不慚地告訴所有人，決定整形與否，是唯一一個需要動腦的事情，后面的一切都看臉。

        “整形，就來臻麗醫(yī)美！”

        這廣告給人的印象太過于深刻，以至于電影開場后十分鐘我還沒有進入劇情，滿腦子都是那句廣告詞。

        “臻麗醫(yī)美……”

        我喃喃自語，正好被劉月聽見。

        “這家美容院口碑很不錯呢。”

        劉月夸贊。

        我感到好奇：“你、你去過啊。”

        她倒是沒有否決：“嗯……算是吧。服務態(tài)度很不錯，醫(yī)生技術也好。”

        “……”

        這場電影是個愛情片，大概講的是女主角發(fā)現(xiàn)男主角出軌后怎么處理一系列事情，讓小三和負心漢受到應有報復的事情。

        電影結束，亮燈，所有人離場。

        劉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終于看完了。”

        “現(xiàn)在去哪里？”我問。

        “吃晚飯唄。”她漫不經心地回答，隨后問我，“你覺得這電影好看嗎？”

        “我么……我，我感覺，”我發(fā)自內心地回答，“很一般。”

        “哪里一般？”劉月窮問不舍，“你覺得女主角她怎么樣？”

        “怎么樣……不怎么樣，”我思考了一會兒，“有點傻。”

        “哪里傻？”劉月的眼睛一眨不眨。

        “那么多顯示老公有外遇的線索，一條沒發(fā)現(xiàn)，還是后來別人主動告訴她的。”

        我回答，“太遲鈍了。”

        “噢……”

        劉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我想了想，“孫書源……”

        “可能嗎？”她一口否決，“表哥？他哪里會是那種人呀。”

        其實如果讓我現(xiàn)在知道孫書源出軌，我不會有多大的反應。一來這實在不可能，二來我還沒對他建立多深的感情，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他認識也僅僅十多天。

        “你的看法是什么？”我反問她。

        她笑了笑，“和你一樣，也覺得她蠢。”

        “不過，有一點不一樣。”她補充道，“我覺得她蠢，不是因為她遲鈍，而是因為她不夠遲鈍。”

        我忍不住皺眉：“這很矛盾。”

        “首先，他老公和小三呢，只是隨便玩玩，走身不走心，他依然愛他老婆；其次，他們原本的生活很幸福，”

        劉月感慨，“結局呢，該受到懲罰的受到懲罰，可她自己的生活，也烏七八糟。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寧可不做。”

        “可明明知道老公出軌，還不做點兒什么，豈不是更傻。”我想了想。

        “可以裝作不知道啊。”劉月瞇眼笑，“裝傻是多么簡單的一件事情。”

        “為什么要裝傻。”

        “免得影響生活質量。”

        “可是，那樣很膈應。”

        “你權衡一下利弊就知道膈應不膈應了。”

        劉月回答速度很快，

        “也不是二十出頭的人，結婚那么多年，小孩也大了，說鬧就鬧說離就離，伴隨糾紛官司一大堆，誰耗得起。”

        說完，她趕緊補充一句，“我說的可不是我啊，是那個女主角。”

        “當然。”我不禁感到好笑。

        “別討論這個了，吃飯去。”

        她帶著我離開電影院，去附近的餐廳吃晚餐，隨后打車一起回到芙蓉小區(qū)。

        “喂，快到家了，催什么。”劉月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好著呢。”

        “誰啊。”我問。

        “孫書源。”她掛掉電話，臉色很不悅。

        “他發(fā)脾氣了？”我有些緊張。

        劉月沒回答我，走上樓，家門是開著的，孫書源陰著臉站在門口。

        這是我目前為止頭一回看見孫書源陰沉著臉，不過他這表情是給劉月一個人留的，在看見我后，臉色緩和許多。

        “你還好嗎？”

        孫書源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大概是因為我化了妝的緣故。

        我點點頭：“挺好的。小月帶我出去逛街。”

        “你們去了哪些地方？”

        我剛想回答，被劉月拉住，劉月沒好氣地反駁：“去了很多地方，不好說。”

        三人回到客廳坐下，我坐中間的長沙發(fā)，他們倆分別坐在兩端。客廳里氣氛很壓抑，昏黃的燈光把他們倆臉上的神情，映照得更加陰郁，好像下一秒就要吵起來。

        我不明白他們兄妹倆彼此不高興的關鍵點到底在哪兒。

        “少出門。”

        “為什么啊？”

        “疫情防控。”

        “最近不嚴重。”

        孫書源沉著臉，

        “萬琳好不容易重新回到這個家，你這樣帶著她到外面四處逛，萬一又出現(xiàn)什么危險，誰負責？”

        “噢。”劉月勾了勾唇角，眉眼含笑，“你很擔心她嘛。”

        孫書源冷冰冰地說，“她是我老婆，我當然擔心。”

        這話把劉月噎住了，她抿抿唇，看向孫書源：

        “表哥，是這樣的，”

        劉月笑盈盈地解釋，

        “這段時間呢，我照顧嫂子花了不少精力和時間，今天帶嫂子出去逛街，消費了不少錢……你看看，嫂子今天多漂亮，仙女下凡一樣，果然人靠衣裝啊。”

        我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你什么意思。”孫書源抬頭看她。

        “這段時間我白天做家務，做飯，算是你們家的保姆吧。”她笑著說，“現(xiàn)在本市家政服務的行情呢，大概是50塊錢，我每天在你們家里做7個小時，一天下來就是350，我給你打個友情價，畢竟是我遠房表哥，就算300的，過去差不多12天，就是3600，取個半整，3500，

        “然后呢，今天逛街，中午去西餐廳消費一共880，去掉我那份就是440，4不吉利，我就算你300好了，夠劃算吧；下午商場買衣服，我給嫂子挑了兩套好的，都是上乘牌子的好衣服，剪裁設計都不過時，差不多6000塊；電影票打車費那些就懶得算了。”

        劉月攤開一只手，“表哥，一共多少錢，你算數很快的，你算算咯。”

        我渾身發(fā)冷，我從沒想過劉月會突然這樣擺一道，她之前明明都不是這個態(tài)度。

        孫書源異常冷靜，掏出手機似乎是在操作付款。

        “電影院，打車費多少，”他抬頭乜了劉月一眼，冷冰冰地問，“話要說全。”

        劉月咬牙切齒，“你非得和我置氣是不是？”

        “多少錢？”

        “五百塊！”

        劉月吼了一聲，孫書源在手機里輸了幾個數字，隨后劉月的手機里響起語音播報聲：

        支付寶到賬11140元。

        “好，挺好的。”劉月站起身，望著孫書源，又望了眼我，“很講道理。”

        隨后她拎起包，摔門離開。

        在巨大的摔門聲之后，世界陷入一種異常的平靜。我還沒有弄清楚他們倆的架是怎么吵起來了，就已經吵完了。

        “她帶你去了哪里。”

        我不明白孫書源到底想弄明白什么，事實上我也有點想發(fā)火。

        “她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嘗試和他講道理，“你為什么生氣。”

        “我擔心你。”

        “我很好。”我感到無語，“我很安全，走在街上沒人想殺我。”

        他抬頭，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不是擔心你這個，我是擔心……萬一有熟人看見你，到時候你百口莫辯地不好解釋。”

        “不好解釋就不好解釋，”我說，“他們信與不信，我就是沒死。”

        “他們會覺得你是……是鬼，會對你做出一些不好的行為。”

        “那我可以再報警一次，也不是沒報過。”

        孫書源忽然愣住，“你之前……還報警過？”

        “在醫(yī)院的時候。”我說，“醫(yī)生護士們替我報的。”

        “噢，噢。”

        “總之，”他說，“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什么傷害，所以不希望你總是出門。”

        “你希望，未必代表我就一定要做到。”

        “請你聽我的話，萬琳，我是為了你好。”

        “我不覺你是為我好。”

        “我真的擔心你又出、出事，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

        他說話如此懇切，我實在是不愿意拂了他的意。

        “好吧。”

        我嘆了口氣，只好勉強答應。

        “小月怎么辦？”我問，“你讓他生氣了，他沒做錯什么。”

        “她消氣很快的，你放心，之前我就說過。”

        孫書源忽然抱住我，“明天她還是會來家里照顧你。”

        “那她還是會收你的錢。”

        “收就收，沒事。”

        “可那是你辛辛苦苦掙來的錢。”

        “不辛苦。”

        “你的錢也是大風刮來的？”我推開他質問。

        “什么？誰……不是，我自己掙來的。”他辯解，“我每天都去工地做事，有時候加夜班，直接睡宿舍，我每一筆錢都賺得干干凈凈。”

        “好，好，我知道了，”我重新抱住他，“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

        孫書源揉揉我的頭發(fā)，

        “你放心好了，老婆，這點錢我還是能付得起。”

        “真的要50塊一小時嗎。”我問，“聽起來有點貴。”

        孫書源笑著嘆了口氣，“沒事。”

        “為什么一定要請劉月，可以直接請別人來做。”

        “別人哪有親戚讓我放心，”他捏了捏我的臉，“這都想不明白。”

        “我有的時候是不是很遲鈍，”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我以前。”

        “遲鈍？”

        他好奇地望著我，“為什么這樣問。”

        “沒什么。”我自己搖了搖頭，“就是好奇。”

        “你是個乖巧、聰慧、溫柔可愛的女人，萬琳。”

        孫書源認真地回答，“一直都是。”

        ……

        之后的這個夜晚，我算是真真正正做了一回孫書源的妻子。雖然之前有想過這個事情，但我沒預料到這么快。

        我算是徹底對孫書源放下所有的戒備，徹底接受萬琳這個女人的人生了。

        萬琳，很高興重新成為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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