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殷維自述(5)
……
無論她明白了什么,現在已經快九點,剛剛爸媽打了無數個電話給我,我回了個電話說馬上回去,隨后勸說萬玫回去。
她失魂落魄的,還陷在剛剛的情緒里,沒有拒絕我的請求。我帶她下山,準備開車的時候,才發現車子沒油。
今天一下午四處找她蹤跡,路上來回耗了不少油。
她說沒關系,今天騎了摩托來,可以載我們回去,誰知她的摩托也沒電了。
我倒是好奇她為什么會突然騎摩托,她滿臉郁悶地說,澳洲那邊靠左行駛,過去幾天她開車都差點出事。
看來今天晚上是徹底回不去了。
我只好和父母道歉,一時想不出能夠解釋的理由,被迫無奈把萬玫搬出來,父母一聽她現在在我身邊,瞬間原諒了我。
那天我們在車里睡了一晚,這是我過去二十六年最奇特的一個除夕夜。
我難以入眠,她睡在后排車座上,山上稀疏的夜燈迢迢落在她臉上,她睡得很沉,還有未干淚痕。
我由衷希望她能夠在夢里和親人吃一頓年夜飯。
第二天天亮打電話請朋友過來幫忙給車加油,這才從郊區回到市區。那朋友最喜歡八卦并且添油加醋,不到一周律所里的同事都知道我有了女朋友。
大年初四的時候,她來找我,而不是我找她了。
這天的她非常不一樣,她化了全妝,用的口紅是第一次見面那個,鮮艷欲滴。她精神狀態很好,臉上容光煥發,不再是過去一個月失魂落魄的狀態。
萬玫約我在餐廳見面,貼了鉆石的指甲輕輕點了幾下菜單,隨后問我吃什么,隨意。我沒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變了個樣,待服務員走后,她盯著我看,臉上并沒有笑意。
“殷維,”她這次直接叫我全名,“這次能再麻煩你一件事么。”
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她的解釋。
“我妹妹的車禍恐怕并不簡單,我絕對沒有多想。”她有些不安地捏緊紅酒杯,目光看向別處,嘴里重復,“我絕對沒有多想。”
不趁我做出應答,她忽然盯著我,“這次不開玩笑,可能……可能會很麻煩,棘手,所以務必請你說個數字吧。”
萬玫誠懇請求,“只要是我付得起,我都愿意。”
我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費用的事,過去一個月,自己光是繞路去公寓看她的油錢都花費不少。
“求求你。”她忽然握住我幾根手指,猝不及防,“我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信任誰,只有你了。”
在她懇求的這幾分鐘內,我飄開思緒,腦海里把從2021年3月20日凌晨兩點半開始之后經歷的一切像走馬燈般全部回憶了一遍,她和我從某種程度來說是相似的,對萬琳的亡故心存愧怍,心有不甘。
我一直沒有告訴她,我在萬琳離婚三十日的冷靜期里,接到過她的求助電話。
會不會怪我……
“好。”
最后我答應了她。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一邊用餐巾紙擦眼淚,一邊向我說謝謝,一邊鬧嚷嚷地說要給我很多錢,想要什么都給我買,只要我樂意。
之后的一段時間,我的工作內容就只有她。
她像是換了個人,從之前遼闊莫大的悲傷里走出,快到讓我以為,她在演戲。
之后,孫書源這個名字在我們的生活里存續很久。她說,是她太低估自己這個前妹夫了。
萬玫萬琳的媽媽,陳梅蘇,性格剛強執拗,脾氣沖,是不肯服軟的女人。之前萬玫回國幫萬琳處理孫書源欠債,陳梅蘇對這件事情全然不知,甚至后面家暴的事情……姐妹倆從小長大,萬玫了解萬琳的性格,她再無助也絕不會把婚姻里的丑事說給媽媽聽。
3月6號前后都沒有什么重大的日子,為什么陳梅蘇忽然從鄉下來到市區。
只有一種可能的情況,是陳梅蘇發現了什么異樣。她必須來。
……
“可能,可能后來孫書源,又對她家暴了。”
我攥緊掌心,微微發汗。
萬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或許是……所以我媽媽才會從鄉下趕過來,”她似乎覺得很有道理,望著我,“幫我妹妹出氣。”
“嗯。”我很緊張,“應該吧。”
“按我媽媽的性格,要是讓她知道萬琳被孫書源打過,是會找孫書源算賬的,或許又是提著菜刀去的。”
萬玫忽然笑了笑,目色卻哀愁,“就像我讀高中那回。”
她目光移向別處,嘴唇抿了很久,最后似乎妥協了,
“算了,”她說,“早就不恨她了。”
萬玫提出想要回鄉下老家一趟,問問附近的鄰居街坊,或許有新發現。
大年初六那天我們驅車前往距離市區五十公里外的萬家塘,那是萬玫萬琳的老家。自從萬玫背井離鄉,萬琳讀大學之后,陳梅蘇就搬回老房子住,侍弄院子里一堆花花草草,還有一條拉布拉多,叫麥粒。陳梅蘇沒什么別的愛好,以前愛好養她們倆姐妹,后來愛好養動物、植物。
而如今,花花草草全部枯萎,萬玫問了附近幾戶人家,得知那條狗在小鎮便利店的老板那里。
我們去了鎮上的便利店,老板是個和善的中年男人,也姓萬。這一年來,拉布拉多犬被他養的很好。起初沒認出萬玫,因為她后來確實整了容,當然不是在臻麗。萬玫是個縝密有主見的女人,她的第二張臉是自己設計的,和整形醫生溝通了好幾個月。
萬大伯說,3月24號,陳梅蘇急匆匆跑到他這里,把麥粒交給他照顧幾天,說是要回城里一趟,也沒講清緣由。后來陳梅蘇再也沒回來,一個月后鎮上傳來她出車禍去世的消息,還有她的二女兒,外孫女。
他說著,忍不住低頭哽咽起來,伸手抹了抹眼角,想對萬玫說些什么,始終泣不成聲。
聊了幾句近況后,告別萬大伯,臨走之際萬玫執意要支付他一筆錢,感謝他對麥粒的照顧。
之后沿著萬家塘里的小路走了走,找不到其他更多信息,便開車回去。
早上兩個人去,晚上帶了條狗回。
顯然這條拉布拉多并不把萬玫當主人,磨合了很久才聽話。萬玫原本想把它養在公寓里,但房東太太不太喜歡狗,我父母也不喜歡,我們只好把麥粒養在芙蓉小區的房子里,那間房子,是一年前萬玫買下的,就在萬琳家對面,方便監督孫書源以免再次家暴。
原本我們擔心經常出入芙蓉小區會引起孫書源察覺,后來才發現,3棟e302早就沒人住了。
孫書源現在住哪里,不得而知,也不清楚他什么時候從老家回來,他們番達科技大年初十才正式上班。
初六到初上這幾天,我們都住在芙蓉小區4棟的房子里,我和萬玫一人住一間,白天搜集孫書源,盧麗珍,以及3月24日前后的一些資料,傍晚出門帶麥粒散步,麥粒比我們倆都更喜歡運動,不按時出門就叫個不停。
那幾天,我甚至感到恍惚,好像已經處于結婚后的生活。傍晚的夕陽灑落在街道上,我和萬玫,還有麥粒,一齊走著,不快不慢,也不刻意交談。
“麥粒,好像終于認我作主人了。”萬玫牽著手里的繩,臉上是欣慰的笑意。
我很想告訴她,后來沒有說。
麥粒的諧音,一個玫,一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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