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丁春花看著那婆子,觀面相倒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一時有些踟躕。
“春花,我是你姨母的婆婆。早前你娘還領著你來過我家呢。喏,我也住碼頭這兒,就隔著兩趟房。”
婆子正是高氏,身邊跟著的是她娘家哥哥的孫子——高文才。
高氏?她一琢磨,還真是李氏的婆婆。既如此,合該上前打個招呼,可又礙于高氏身邊還站了個男子,只往前走了兩步,打了個招呼。
高氏嘴一撇,頗是不以為然,心道在這兒裝什么,又顧忌侄孫在旁邊,不好說些什么。
“喲,她外甥女,這家里來客了,咋不請人進門坐坐,哪有站著說話的道理?”高氏粗聲大氣地喊道,邊說還邊對路邊的婦人笑笑。那意思這姑娘也太不會來事了。
丁春花初時以為,自己不到近前,就是不打算多說的意思。若高氏是個知理的,自然知曉自己的意思。
但沒成想,她是一心想著全了李氏的面子,高氏卻半分顧忌都沒有。
拒絕自然是拒絕的,但卻不能大咧咧說出來。遂道:“廖嬸喜好清靜,往常我和人說話,也都不進屋的。有幾回,我起得早遇著姨母,也是這么站著聊上幾句的。對了,咋這幾日都沒見著姨母了?難不成現在出門更早了?”
丁春花是故意這么說的,她前幾回遇著李氏,都是太陽剛露頭的時候,一般人家都剛起來燒火做飯。可李氏兩口子都已經收拾妥當,往鎮上擺攤了。若比這還早,這倆人還能睡上幾個時辰?
一聽這個,高氏立時皺了眉頭,嘴角一耷拉,不滿道:“莊戶人家起個早算什么?不起早,凈在家里挺尸哪行?再說了,不起早貪黑地忙活,哪來的銀錢吃喝?你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不懂這些個。往后自個過日子,啥都不懂咋成?少不得老人們多教教才是。”
眼瞅著高氏越說越不像話,高文才清清嗓子,又拿眼去瞟丁春花。
高氏頓時收了聲,抿抿唇,又道:“這人老了,說起話來就絮叨,一句話總要說上好幾遍。春花你別多想。”
見丁春花只是點頭,不做聲。高氏又說,既是親戚,平日里合該多走動走動才是,免得對面碰著都不認識。就拿上回來說,倆人迎面對上,卻你不識我,我不認你,說出去都要給人笑話死。
還說上回回去提起來,家里老頭子還給說了一頓,怪她總拘著兒媳干活,連自個的外甥女都沒得空閑去看,傳出去還當他董家不體恤兒媳。
丁春花只覺自己進了那唐僧廟,眼里耳里都是高氏那一口破鑼嗓子,除此之外,她一概聽不見也看不著。
她是走不是,留也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氏畢竟還在董家。若她一甩手走了,回頭李氏一準得吃排頭。
到最后,她只盼著高氏趕緊有事說事,可別再念叨些不相干的芝麻綠豆的事才好。
高氏正說董家也有小姑娘,讓丁春花有空去認認門,一處說說話。
不妨一個婆子從后頭趕來,氣沖沖上來罵道:“你算老幾?沒得在這兒扯臭淡。還想拐著丁家的孫女去你董家門。既是真心攀親,怎偏趕這時候領著人來?若說你沒啥花花腸子,狗都不信。”
丁春花一瞧,原是杜氏。心道這可熱鬧了。說起來,來了這么久,還沒看過戲呢,今兒就權當看戲了。雖說這么想有些不地道,但這倆人瞧著都沒安好心眼。
她回身往屋里看看,沒人出來,想來廖氏定是被周方海給攔住了。
這頭高氏卻是氣急了,哪里來的瘋婆娘,見面就罵?“我不算什么,那你算個啥?”說完狠狠剜了杜氏一眼。
杜氏倒不氣了,洋洋得意道:“我是她奶。我找自家孫女,倒不必跟你似的,挖空心思往院里頭拉。就是不知你是哪門子蒜了。”
高氏氣得一噎,心道原是正經奶奶,那還真是比不得。可她往日里蠻橫慣了,豈能咽下這口氣?
“原是丁家奶奶。這我倒奇了,春花在這兒待了這么久,倒是頭回見家里有人過來瞧一眼。這話倒也不對,剛搬來那日倒是她哥哥據說來過。就是嘛……”余下的話高氏沒說,卻一臉興味地看了看兩旁看熱鬧的,那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這回輪到杜氏吃癟了,可她是誰?南河村里有名的潑貨,一哭二鬧三上吊用得溜熟。當然,眼下自是用不上這些。
只見她三角眼一夾,一只手捂了嘴,做出個悲戚樣子來,一只手顫巍巍指著高氏道:“人都說當著矮子莫說短話、當著聾子莫說瞎。可憐我這好好的孫女,生就是個軟糯人,遇著一回糟心事,偏生被你這婆子拿來說嘴。你這是生生不給人活路啊。”
說過高氏,杜氏轉頭又沖著圍觀眾人道:“說起她哥來,倒也真是個冤枉的。我家老二兩口子去得早,剩下兩兄妹哪有不相依為命的道理?做哥哥的自是心疼妹子,可自家屋里窮得叮當響,一年吃不上兩回肉。為這,大郎他才打算給妹子尋個好去處。哪成想到了這婆子嘴里,竟成了錯處。”
這話一出口,兩旁頓時化成個蒼蠅樣,嗡嗡一直說個不停。丁大郎那日來時,可是好幾個婆娘都見著了,若真是個疼妹子的,能給病懨懨地攆出來?攆出來還不算,大老遠還來討要鐲子?這丁家婆子真是生就一張巧嘴,硬是把黑的說成白的,土里也給說出個花。
杜氏一番唱念做打,也不管旁人信不信,只遠遠沖著院里的丁春花道:“春花,你可別被這起子壞了心肝的人給糊住了眼睛。你哥可是為這你好。那張老爺家里可是有名的富戶,進去了說不得就是穿金戴銀。不比你這日日操勞強。再者,就算你不愿,也犯不上作踐自個的身子。”
“既是這么好的人家,怎這村上沒聽誰家提起過?”高氏可不怕那些個,她家小兒子可是個秀才公,任你什么張老爺李老爺的,她也不放在眼里。
“許是你這地界的人眼光高,我們鄉下人家哪比得過你們這些鎮上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吃穿不愁不就是好人家了嗎?”杜氏給問個張嘴結舌,遂眼珠一轉,扯起別的來。
“呵,說我沒安好心眼子,我看你這親奶奶也不是什么好心腸吧?孫女病著,不說勤來看看,來了還什么都沒帶。真當我們是耳聾眼也瞎嗎?嘖嘖,就你這種人,老娘見得多了。”話畢,高氏還歪歪頭,斜了杜氏幾眼。
見杜氏氣得嘴張眼也紅,高氏拍拍屁股,對高文才道:“行了,咱可得回了,可沒那閑工夫和個鄉下婆子嚼舌根。”又沖丁春花笑笑,道:“春花,哪天有空我讓杏花來找你。”
丁春花有點失望,還以為能多看一會呢,現下走了一個,她這戲也看不成了,那自己可不好干站著了。打開門,對杜氏道:“奶,您消消氣。進來喝碗水。”
杜氏聽了高氏的話,恨得牙根直發癢,可自己確實空手而來,再怎么說也落了下乘,遂陰著臉怒視高氏而去。又見孫女出來招呼,遂白了一眼,暗道:若不是還想從這丫頭身上落個好處,定要給她個好看。自己奶奶被人說嘴,就知道一邊干看著,真如大郎所說,心眼子早壞了。
她繃著臉,一聲不吭跟著進了院,想起剛才的事又來氣,就想拿捏一把孫女。丁春花往屋里讓了讓,她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堂屋里坐下,開口就讓倒茶。
丁春花道屋里沒茶,杜氏又說給沖碗糖水。等聽著沒有糖,剛想發火,又一想這是周家,只好怏怏道倒碗白水。
出了堂屋,正遇著廖氏要進來。丁春花“噓”一聲,把手指頭豎起來放在嘴上,搖搖頭,給推回了屋里。
進了廚房拎了水壺水碗,回到堂屋,見周方海正從屋里出來。一想,廖氏可以稱病不出,畢竟人都知廖氏身子不好,可周方海卻不好不出面,也就明白了。
“奶,這水還是一刻鐘之前燒的,現下還溫著,喝著也不燙嘴。您看看。”不等杜氏開口,丁春花直接倒好水,又拿碗底沾沾杜氏的手,接著一臉期待地看著杜氏。
杜氏本想抱怨一聲燙手,趁機數落孫女一通。可丁春花明著說那水燒了有一刻鐘,哪有現在還燙手的?她瞪了丁春花一眼,端起碗,如牛飲水般喝了個干凈,然后“咣當”一聲扔在桌上。
丁春花也不氣,反正那看熱鬧的還沒走,只要杜氏不怕有什么惡名傳出去,她就不敢做得太過分。
“奶,上回你說這回來給我銀子養身子。這事是不是真的?奶,你可真好,比我哥對我好多了。他上回來還兇我,非朝我要鐲子。”
丁春花隨手撿個杌子坐下,一手扒在杜氏膝蓋上,殷切地看著她。
杜氏不妨孫女提起這茬,身子一僵,臉發黑,暗道:死丫頭干啥記性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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