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實還可以掙扎，不是嗎？”

“在那一道咒印降臨的一瞬間，你應該是可以再度掙扎的，你有無盡的意志，你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你的意志在抗爭，但你選擇了放手�！�

“你失敗了�！�

“林天你失敗了，你的肉身死亡，你的意志枯竭，你的一切一切，都要離你遠去了�！�

“在死亡之中，你的所有個體身份脫落了，終于……”

“你與你分別結束了�！�

…………

耳畔傳來夢囈一般聲音，似乎有無數人影在耳畔碎碎念著。

光怪陸離的聲音好像具象化，林天的世界之內，停頓在半空之中的意志蒼雪，呆愣的先知還在假扮老殿主，雙眸猩紅在嘶吼的趙煥煌已經將一只詭圣的上下頜硬生生撕裂開來，卻是看向林天，張大了嘴巴……

劍則那一雙清眸怔愣著，變得模糊起來。

身穿紅衣，剛被戰斗分身踢飛的魔祖化身嘴角的弧度勾起，漸漸的變成一個夸張的弧度。

“我恨你……”

“我……”

術法蒼雪紅唇輕喃著，那一雙美麗到了極致的青色眸子看了過來，紅唇止不住的翕張，眼角的瀲滟定格在了這一刻。

一切，都定格了下來。

盤坐在神滅樹之下，還在修煉的林天眼睛睜開，但眼底的金燭之光漸漸消散。

他的視線之內，一滴墨汁滴落世界之內，漸漸的暈染開來，漸漸的污染遮蔽了一切視覺。

他看到術法蒼雪正在向自己飛來，她在說什么，十分焦急。

很焦急，很悲傷，很美麗。

她在說些什么。

很想知道。

真的很想知道……

“你死了�！�

囈語再度自耳畔響起。

黑暗化作不可掙脫的桎梏緩緩包圍了林天，好像是一只只低吟的陰蛇交纏在他的身上，吐著信子舔舐即將消散的最后一抹生機。

林天開始墜落。

無盡的墜落。

從黑暗墜落到黑暗之內。

原先無法形容的意志就像是一層層煙霧一般，不受控制的自身軀之上脫離出來，漸漸的散開。

是在散開。

林天張開嘴，他想憤怒，想要低喝，漸漸地那一抹情緒都開始散掉。

他開始遺忘自己，開始失去七情六欲，開始從生命的這一種狀態轉化為徹底的虛無。

最后的一絲感知之中，卻是知曉了一件事。

他失敗了。

失敗了什么？

不知道，忘記了。

就這般緩緩消散開來。

漸漸的，黑暗之中，好似有一抹紅光浮現，如朔風之中嘶吼的一面染血大纛，如一抹散在湖面的血色。

就這樣出現，化作一只手，包攬了林天最后的一絲意志。

那雙手，不斷從黑暗之中抽取什么。

緩緩的……

將那如煙霧一般早已散去的意志全然抓回，漸漸地再度捏造在一起。

“意志！”

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響徹起來。

“是不滅的！”

吳萬劫的身影浮現，一襲紅衣就這般出現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

一句話如九天神雷齊齊轟鳴一般，將林天早已經模糊的意志震的清醒起來。

“吳老師？”

林天低喃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有著一絲驚詫，有著一絲愕然，有著一絲狂喜。

吳萬劫靜靜看著林天，嘴角浮現出一絲弧度，一雙眼里帶著濃郁的欣慰。

“孩子，你很累，你做的很不錯！”

吳萬劫滿意的笑著：

“欺騙自己，強化意志，敷設絕厄，都不錯，很不錯。

但差了一絲�！�

林天一愣，還差了一絲。

他看了看自己的四周，一片漆黑。

【死】字特性沒有開啟？

自己的極境沒有升華為圣級？

但見吳萬劫單手一揮，眼前的黑暗卻像是如幕布一般被粗魯掀開。

視覺復原，蒼雪、趙煥煌、魔祖全部再度出現在眼前。

世界變成了之前的樣子。

他們被定格了，徹底的定格。

唯一不同的是。

林天和吳萬劫出現了。

林天回頭看去，自己的本體原來還坐在神滅樹之下，一動不動。

自己與吳萬劫更像是兩個外界無法感知的靈魂一般。

吳萬劫緩緩走著，紅衣穿過一道道人影，行走在滿地狼藉的詭淵之內。

四周一片寂靜，黑夜籠罩下的詭淵陰森無比。

吳萬劫再度開口了。

“你這么短的時間內達到這種地步，已經極不容易了，萬族天驕都有護道人，他們被前輩培養跟隨。

但劉子華卻讓你走了一條最艱難的路，這一路你永遠是最苦的那一個。

他是他，我是我，所以當初意志附你身軀之上時，我留下了最后這么一絲�！�

吳萬劫臉上的笑意濃郁了起來，轉過身看向林天：

“我吳萬劫不可能看著我學生真就這么去赴死了。

我極境成圣，我知道極境成圣的苦，無論如何也不放心你。”

林天喉頭滾動，這一刻輕點下頜。

一抹許久都從未出現過的感覺再度浮現心底。

“謝謝你，吳老師�！�

“不要謝我�！�

吳萬劫緩緩搖了搖頭：

“你太孤獨了，萬族都會忽略的，永遠是你的年紀。

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還在上高三，還在渡過人生看似刻苦實際歡愉的生活。

你心里始終盼望隊友，始終盼望一個領路人，可是就連劉子華也不做不了你的領路人，他只是給你指明方向。

但絕不會想到你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太過奇崛的下場，往往是永遠的孤獨。

你的生前面對的，沒有前輩的背影，只會是無垠深暗的道路。

林天低垂著腦袋，沒有回話。

以往的冷徹與淡漠，這一刻全然消失。

他想笑，亦是笑不出聲。

吳萬劫，一生有一萬個劫難。

但自己這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又遇到了多少劫難？

向命運嘶吼，不斷地撕碎瓊天的人，也會有那么一刻徹底厭惡嘶吼，厭惡撕碎籠罩在頭頂的瓊天。

在瘋魔與冷靜之中雖徘徊，永遠才是最掙扎。

林天低著腦袋，腦海里不斷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自己到底該不該做到那般地步，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戰斗。

達到武道巔峰是一個宏愿。

但不達到又會如何？

追求極致的意義，到底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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