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

太累了。

他想要睡覺，想要永遠不再起來。

當這一絲念想在腦海里浮現，視線之內的一切畫面之內，忽然泛起一片漆黑的汪洋，一道道海浪就像是洪荒兇獸一般開始撕咬林天視線之內的一切光彩。

啪！

清脆的拍擊音響起。

林天晃了晃腦袋，漆黑大海消失，即使眼皮就像是墜落的巨石一般止不住的閉合下去，此刻眼睛卻是再度睜開。

吳萬劫在看他。

“橫渡九星，你用了多久時間？”

吳萬劫問道。

“九日�！�

“練出暗屬性圣體呢？”吳萬劫再度問道。

“好像……一天？

兩個小時？”

林天有些遲疑：

“但若是論從頭開始，那便是好久的時間了�！�

“嗯�！�

吳萬劫點了點頭，他那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林天的肩膀，一腳踏出。

視線之內的一切，蔚然成風。

旖旎的星光不斷閃爍著，撲入眼簾，無盡鴻宇之內，神秘而安靜的奏鳴曲輕輕響起。

“你看那個星系，距離我們兩萬光年，存在了已經億萬年之久�！�

循著吳萬劫的手指望去，林天看到一朵如玫瑰一般散發瀲滟星光的璀璨星系。

就在無盡黑暗的宇宙之內悄然綻放著。

一枚枚行星不斷自其內運轉，環繞，好似一幅無盡的畫卷。

“橫渡九星再累，也只有九天時間，煉就圣體再苦，也不可能要比你的壽命還長�！�

吳萬劫的聲音變得輕柔起來。

“相比于宇宙，我們就像是一縷稍縱即逝的光點，我們存在過，我們消失了。

宇宙還在那里，那一枚星辰還是在做之前的變化，我們生下來的那一刻，它在爆炸，我們死去的那一刻它還在爆炸。

生靈的弱小局限了自己對萬世的思考，我們的掙扎，對于大道無關緊要�！�

吳萬劫的聲音在林天的腦海之內炸響。

“我想要看到你掙脫出棋局，但棋局到底在哪里，你又能清楚嗎？”

林天眼里浮現迷惑。

棋局？

是在神族的棋局之內，掙扎出一絲生路。

還是在大道與神隕戰場的棋局之內，探索出真諦？

到底是什么棋局。

“大棋局包含著小棋局，更大的棋局包含著大棋局，如果你的視線一直放在掙扎之上，那你永遠也看不清。

束縛你的，永遠是你自己�！�

林天點了點頭，好像在迷茫之中抓到了那么一點。

“你的掙扎，讓萬族驚懼，但是，宇宙不在乎�！�

吳萬劫靜靜開口。

他拉著林天，行走在宇宙之內，越來越快。

好像所有的世界都變作了流動的光線在林天的耳畔轉瞬即逝。

“你看著一枚星辰，它叫鍍敘三號，我們當時就是在這一枚星辰之上，敷設了對血魔族武圣驂鄔的獵殺�！�

“你看那一枚……”

他熟稔的向林天講述著一枚枚星辰的歷史。

漸漸地宇宙之內，好像多了某些東西，多了很多巡天艦艇，多了很多浴血奮戰的人族大軍。

一直到……一顆璀璨的湛藍星辰之上。

一棟棟大樓就像是蟻穴一般在大地之上疊起，一座座崔巍而落滿蔥蔚茵潤的高山被推平。

大地之上浮現城市，浮現馬路，馬路之上多出了一輛輛汽車。

那些人走的極快，馬路之上車水馬龍，快的像是一道道閃光的線條一般。

終于在某一刻，時間緩慢了下來。

一間醫院之內。

“林先生，節哀�！�

醫生對一個拄著拐杖，面色慘白的男子開口。

男子紅著眼睛點了點頭，一瘸一拐的來到了育嬰室前，隔著窗戶看著那一個睡在襁褓之內的孩子。

他嘴角顫動著，最終憋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我孩子，真好看，和他媽一樣……”

時間忽然迅速了起來。

林天看到，那個男人將孩子背在身后，騎著三輪車流轉于巷道之內，流轉在家家戶戶之前，帶著笑意，擦著汗水。

他看到男子每晚給那個名叫林天的小孩煮飯，認字，教走路。

而那個小孩子也開始茁壯成長。

一歲，兩歲，三歲，四歲……

五歲便開始學著做飯，結果將面條煮成了糊糊。

“好吃，真不錯，有你老爸的天賦。”

男人笑著，他原本才不到三十，但看上去比四十還要衰老。

“那我明天……也要……做�！�

“嗯？！

好……好啊，爸爸就愛吃你做的飯�！�

…………

高天之上，林天與吳萬劫佇立著，林天嘴角不由得浮出一絲笑意。

小時的記憶再一次浮現了。

直到一個，大雨的夜晚。

嗤……！

馬路之上，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一輛汽車在馬路上拉出幾道深深黑痕。

車主驚慌的跑了出來，車輛的前方已經浮現一片血泊。

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手里還攥著早已破掉的塑料袋，滿地的橘子沾著血飛濺開來。

血水溶于雨水之內。

林天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他看到了那個男孩在悲傷之后變得迷茫，變得冷漠……

他開始做飯，開始一邊工作一邊上學。

他超乎想象的勤奮。

他不愛與人打交道，但有一個名叫鄭磊的同齡人在與他產生爭執之后，第二天看到了他在廣場邊擺攤。

鄭磊身體微僵，猶豫著走到攤位前。

“那個多少錢�！�

男孩先是有些詫異，隨后：

“三塊�！�

“那這些我也買了�！�

“好。”

“昨天，是我的錯�！�

“我也有問題。”

“王捷老師好，你怎么來了�！�

“真巧，見到你們兩個，老師順便轉轉，剛好撿了點錢，老師請你們吃飯。”

“王老師你撿錢了，你不是教我們要拾金不昧嗎？”

“額，那是當然，老師撿的錢肯定會給警察，但撿錢還是挺高興的不是嗎，請你們吃一頓應該是沒錯的吧。”

“還能這樣？”

“走了，鄭磊，老師請你吃飯，你下次就別考班級倒數了，還有你學學林天。

來，小天，老師幫你收攤，都這么晚了，還擺什么攤，早點睡覺去。”

“王老師，要不我們先去警局把撿到的錢先上交吧�！�

“��？

要不老師請你們吃完飯再去？”

“王老師，你可是教過我們的。”

“啊這……”

…………

畫面漸漸模糊起來。

高空之上的林天注視著那三個人走進一家飯店。

過了很久，他們說說笑笑，那個很久都沒笑過的名叫林天的男生亦是拘謹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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