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反客為主
向鳳寥稟報了阿蘭的消息后, 蘇名劍就去拷問昨夜抓到的那名刺客了, 想在出發之前問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
鳳寥坐在椅子上,后背靠著椅背, 一邊由著小太監洗腳,一邊看著正房的窗戶,回想著昨夜的事。
他想:這會是一個讓他終生難忘的夜晚。
昨夜, 雍若把她的各種懷疑向鳳寥、蘇名劍、許太醫等人和盤托出后, 定下了一個瞞天過海、反客為主之計。
蘇名劍帶著精銳護衛,躲在正房里守株待兔。鳳寥和雍若則去了東廂房, 和衣而臥, 等候消息。
到了半夜的時候, 正房那架雕花大床下面的地窖入口被打開, 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悄無聲息地爬出來。
那漢子摸到了擱在床頭的一個香爐,朝香爐里撒了些東西, 然后將香爐悄悄塞進了帳子里。
早已等候多時的蘇名劍,趁機用一個手刀將他劈暈了過去。
這名刺客被綁了起來,塞住了嘴。
蘇名劍搜了刺客的身,發現他身上帶著一副抓蛇用的手套, 腰上還系著一個小竹籠子, 籠子里有一條劇毒的蛇。
他又檢查了那個地窖,發現地窖的另一個出口, 在院子后面的一片廢墟里。
許太醫發現, 那個香爐里被刺客撒了大量的安眠香……
到了此時, 刺客們的行刺計劃, 已經完全攤在了鳳寥等人的面前。
行刺的兇器,就是那條毒蛇。
那名刺客從地窖里鉆出來后,打算先用安眠香讓床上的人安眠,再用毒蛇咬鳳寥。
據許太醫說:這是一條銀環蛇,是毒性很劇烈的一種蛇。
但人被這種毒蛇咬傷后,疼痛的感覺不會太明顯,再加上安眠香的作用,可以確保鳳寥不會被蛇咬驚醒。
不會被驚醒,也就失去了求救的機會,鳳寥會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毒發而亡。
而等到鳳寥的尸體被發現時,刺客早已從地道中退走了。
如果蘇名劍等人事后仍然沒有發現地道,那鳳寥的死,就是一場見鬼的“意外”。到時候,皇帝和英王府再怎么憤怒,也無可奈何。
如果蘇名劍等人事后發現了地道,也為時已晚,只能自己承擔了“失職”的罪名。
阿蘭在這個計劃里的作用,一是將鳳寥引到這個村子里來,二是向地窖里的人傳遞消息,三是確定鳳寥的生死——這一點,至關重要。
只有確定了鳳寥的生死,幕后主使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辦。
如果不成功,阿蘭會繼續潛伏下去,下一步計劃也就繼續推進。
如果刺殺已經成功,他們就得立刻停止下一步行動,并開始進行收尾和善后工作。
蘇名劍當時有些想不通:“地窖里這名刺客,為何不自己確認了行動成功,再從地道里退走?”
許太醫便有些好笑:“因為被這種蛇咬傷了的人,是不會立刻就死的!通常得一兩個時辰。”
蘇名劍恍然大悟:“若刺客在屋子里呆這么久,風險太高了。”
雍若笑道:“還有另一種風險:萬一王爺入睡之前,臨時換了住處呢?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沒有。所以確認計劃是否成功這件事,只能由阿蘭來做。如果幕后指使者夠謹慎,會要求阿蘭至少看一眼王爺的‘遺體’。”
雖然識破了行刺計劃和阿蘭的身份,但此時把阿蘭抓起來拷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因為雍若并沒有阿蘭參與其中的決定性證據,阿蘭有充足的借口推脫,聲稱自己不知道此事。
鳳寥到馬家村,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不能完全算是阿蘭引他過來的。
至于說傳遞消息,那更是無憑無據了。
就算被抓到的那名刺客把阿蘭供出來,說阿蘭是他的同謀,阿蘭也可以矢口否認。
她只是用笛子吹了兩首曲子而已,這算是什么傳遞消息?分明是那刺客攀誣,你們不可上了當,屈打成招。
就算阿蘭最后扛不住酷刑,招供了。
那自己這些人也不過是多拿住了一個女刺客而已,對于當前的局勢,沒有任何積極方向的助益。
還不如借機將阿蘭放了,讓她去找幕后主子。
這樣一來,流寇之禍或許也能迎刃而解,因為阿蘭和流寇首領很可能是一伙的。
雍若覺得,流寇首領之所以裹挾馬家村的百姓造反,一是為了替阿蘭的身份和毒蛇行刺計劃打掩護,二是在為下一步計劃做鋪墊。
如果馬家村的行刺計劃失敗,流寇首領或許會利用被他裹挾的流民,安排下一次刺殺計劃。
就算刺殺計劃始終沒有成功,他也可以利用一場聲勢浩大的民亂,結束鳳寥的政治生命,讓鳳寥再也沒有被過繼為皇嗣的可能。
如果她的這個猜測沒錯,流寇首領在接到“鳳寥已死、蘇名劍將不惜代價滅寇”的消息后,很可能會重新調整今后的計劃。
只要流寇首領不鐵了心“造反”,那些被他們裹挾的流民,不堪一擊。
因此,雍若就臨時客串了編劇和導演,自編自導了今天早晨那一出戲。
好在參加表演的主要演員,演技都還不錯,至少沒有笑場穿幫。
其中最重要的戲分,本來應該是雍若的——得有一個女子,用撕心裂肺的哭聲烘托“王爺薨逝”的悲涼氣氛。
可雍若為了長遠打算,不愿給人留下自己很會演戲的印象,借口自己哭不出來,堅決推辭了女主角的工作,只演了一個戲一開場就暈過去的龍套。
女主角的任務,就落在了花柔頭上。
花柔推辭不掉,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鳳寥還威脅所有人,若是誰演砸了,讓他白裝一回死人,回京后就讓誰去倒夜香。
現在,大戲落幕。
雍若覺得:真應該給蘇名劍、許太醫、花柔等人頒發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主角的表演獎;鳳寥這個裝死人的家伙,可以拿一個最佳龍套獎——他憋氣憋得蠻久的。
而自己呢?如果這個計劃真的湊效,她可以把最佳編劇獎和最佳導演獎都收入囊中。
鳳寥洗完腳,與雍若匆匆吃了一點早餐后,蘇名劍前來回報:被抓的那名刺客招供了。
那名刺客叫吳二,和那個阿蘭一樣,都是五虎峰的山賊。
五虎峰的山賊鳳寥知道。
從京城出來之前,蘇名劍曾去兵部、刑部、戶部調了許多關于魯南的資料,五虎峰的資料就在其中。
五虎峰的山賊規模不大,加上老弱才一百多人,卻已經在那一帶盤踞了幾十年。
這伙山賊的主業是收“保護費”、“過路費”,很少去打家劫舍,為禍并不劇烈。再加上五虎峰地勢復雜,派兵圍剿風險高、收益小,朝廷也就一直沒怎么理會這股山賊,只在留心收集情報。
十幾年前,五虎峰的山賊換成了現在的首領。
這名首領叫袁城(是不是真名不知道),是一個有點墨水,有點武藝,也有些心機城府的人。那首反詩,就是袁城親筆題寫的。
袁城當了首領后,五虎峰山賊的行事風格就更加低調了。他們連“過路費”都很少收了,但日常供應卻并不見短缺。
據說,袁城進入寨子當山賊之前,曾是富家子弟;當了山賊首領之后,他在外面仍然有一些產業,每年都有一筆固定的收益用在寨子里。
吳二并不知道袁城的產業在哪里、是什么。
據說:袁城因為怕消息走漏,那些產業被官府查封,他連自己的心腹都瞞著。寨子里的元老曾經聯合*供,他也死咬著不說。
這一次魯南大旱,袁城就說他的產業受到旱災和官府盤剝的雙重打擊,損失慘重,鼓動寨子里的人跳出來造反,好“博一場富貴”。
寨子里有二十多個青壯年跟著袁城出來闖蕩了。
在馬家村安排這個殺局,據說是袁城受了京城某個權貴的指使。
那個權貴承諾,只要五虎峰的人能殺了巡視魯南的恒郡王爺,就可以推動朝廷招安他們,讓他們洗白身份、升官發財。
至于是哪個權貴,只有袁城本人知道,吳二并不清楚。
阿蘭用竹笛吹的那兩首曲子,第一首是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意思是“行動”;第二首是阿蘭隨意吹的,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約定的暗號中,還有一首曲子代表“取消行動”,不過阿蘭沒有吹。
知道了流寇的確切消息后,鳳寥寫了一份奏報,派護衛快馬送回京城,向皇帝奏報。
同時,他行文薛州衛,讓他們密切關注五虎峰的山賊。
太陽高高升起時,雍若就跟著鳳寥上馬,在斥候的導引下,向著流寇和阿蘭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要追蹤一群烏合之眾其實很容易。他們人不少,又缺少組織紀律性,吃喝拉撒總會留下許多痕跡。哪怕沒有斥候,他們大約也不會追丟。
追蹤阿蘭他們比較困難一點,他們只有兩個人,警惕性也比較高。好在跟蹤他們的斥候十分出色,并沒有被他們甩掉。
走了兩天之后,鳳寥等人發現:阿蘭和那些流寇前進的方向,是完全一致的。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雍若之前的猜測。鳳寥想:或許解決掉這群流寇,要比預想的簡單很多。
第五天傍晚,斥候來報:他們已經追上了那伙流寇,阿蘭和接應她的人已經跟袁城等人匯合了。如今,這伙人剛剛搶掠了一個新的村子,正在那里歃血為盟,要聚義起事呢!
鳳寥用馬鞭敲了敲自己的手掌,讓斥候和眾護衛按計劃行事。
村子里的人,在開篝火晚會、狂歡。
村子外面,鳳寥等人埋伏在各個路口啃干糧。好在許太醫配的驅蚊藥十分有效,讓他們不用忍受蚊子的襲擊。
夜深之后,村子里的喧囂也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所有人都醉了、累了、睡了。
雍若坐在路邊的樹林里,與鳳寥一起等消息。
當月亮漸漸西沉的時候,他們聽到了遠處隱約傳來了金屬碰撞之聲、吶喊呵斥之聲。
斥候來報:袁城帶著五虎峰的那二十多個山賊,在后半夜悄悄脫離了流寇隊伍,往五虎峰的方向轉移。蘇名劍等人已經將他們包圍,并且交上手了。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各種嘈雜聲都漸漸沉寂下來。
蘇名劍滿臉喜色地來稟報:那二十多個五虎峰山賊,死了十三個人,其余的人都被拿下了,其中包括袁城和阿蘭。那些流民也都被控制住了。
“王爺,這一次的流寇之亂,已被消滅在青萍之末!”蘇名劍喜氣洋洋地說,“多虧了夫人謀劃得力!多虧了王爺當機立斷!”
“你們也干得好!”鳳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頭對雍若說,“若若,這都多虧了你!這一次回京,我定然要為你請賞的!”
雍若笑:“多謝王爺!”
不管怎么說,立功受賞總是好事。
不知道這次回京之后,她能不能見一見皇帝了呢?
她對于皇帝絕嗣之謎,可是一直很好奇啊!
鳳寥跨上馬,帶著雍若,一起去看那些被蘇名劍逮住的山賊。
包括袁城、阿蘭在內的山賊,都被五花大綁了起來,也都被塞住了嘴。
鳳寥騎在馬上,一步步走近了阿蘭,看著她冒火的眼睛,淡淡一笑,居高臨下地說:“你果然立下了大功!放心吧!答應給你的嫁妝,本王一定會給,不會食言的。”
袁城等人都怒瞪阿蘭。
阿蘭咿咿唔唔地悶叫著,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嘴被堵住了,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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