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回京
鳳寥半躺在床上, 雍若坐在床沿上, 與她說起了別后之事。
因為明面上的借口是祭陵,鳳寥這一次出京, 帶著全副的郡王儀駕。
但他剛剛離開京城不到百里,就已悄悄脫離了大隊人馬,只帶著安子墨、蘇名劍等心腹, 先拿著皇帝的密旨, 去明州調了明州總兵手下的500精銳,又轉道去桐州調查此案。
桐州總兵吳仁新, 就是那位涉嫌殺良冒功、通敵賣國的人。
在過去十來年中, 這位總兵大人與北邊的圖盧人勾結, 不僅向圖盧人走私糧食、軍械等物資, 還在圖盧人叩邊犯境、劫掠人口物資時,避敵鋒芒, 屠戮邊民,并以邊民人頭向朝廷報功請賞。
如今桐州上下官員,要么與吳仁新沆瀣一氣,要么被調走或暗算。
這幾年, 雖然京城和桐州一帶, 民間常有吳仁新殺良冒功的傳聞,卻一直無人拿到實證。
這一次, 皇帝派鳳寥到桐州, 就是想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鳳寥等人到了桐州后, 先隱身在暗處做了一些調查, 拿到了一部分人證物證。
然后他們兵分兩路,安子墨扮作微服私訪的欽差大臣,去那些被禍害得已經荒無人煙的廢棄村落查訪,行打草驚蛇之計。
吳仁新慌亂之下,派心腹部將冒充圖盧人劫殺安子墨,試圖殺人滅口,卻正中安子墨的圈套。
這些冒充圖盧人的吳仁新心腹,被一起擒拿。安子墨又故意漏了兩個,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
吳仁新走投無路。
慌亂之中,他帶著其余心腹私出邊關,想正式投敵或者去關外做個馬賊,卻被在關外守株待兔的鳳寥領著500精兵一舉拿下。
隨后,明州總兵府的人押送一干人犯入京,鳳寥則快馬加鞭,趕去祖陵祭祀。
祭祀完畢,鳳寥再度脫離大隊人馬,快馬回京,卻在回京路上被人暗算了。
“王爺是被那個吳仁新的手下余孽暗算了,還是別的什么人?”雍若問道。
“誰知道呢?”鳳寥笑了笑,臉上神色有些莫名的感傷,“但不管是誰,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我以前與世無爭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雍若微微一嘆:這倒也是!
“王爺后悔嗎?”她有些傷感地說,“后悔接了皇上這差事嗎?”
鳳寥伸出手,握著雍若的手捏了捏,笑道:“不后悔!只要能跟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無論遇到什么樣的事,我都能夠面對!”
雍若也對他笑了笑,心中更加傷感。
她心想:倘若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我也會很高興。
可惜,我并不知道這樣的好日子還有多少。
鳳寥究竟是在哪里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對于這個問題,蘇名劍心里已經有了一點譜,卻沒有一丁點兒證據。
雖然急著回京,但鳳寥一直非常小心。
晚上住宿,有驛站就只住驛站,沒驛站才住那些老字號的客棧。
從入住到離開,一應入口的東西都有護衛盯著廚子做,甚至連洗漱用的水也是護衛盯著燒的。
這樣的防范已經非常嚴密了,可鳳寥還是中招了。
因為中招的只有鳳寥,其他人都沒事。
蘇名劍就將嫌疑目標鎖定在只有鳳寥吃過,其他人都沒有碰過的東西上。
鳳寥開始腹瀉的那天早上,他曾經單獨吃過一碗J湯面。
那面是護衛盯著做的,J湯卻是熬了一個晚上的。
雖然J湯也是值夜的護衛盯著熬的。但連日趕路,大家都很疲憊,難保沒有哪個護衛過于疲憊,在值夜之時打了個盹兒。更嚴重一點,或許鳳寥手下護衛里本就有別人的釘子。
只是,此事沒有對證,蘇名劍只能慢慢查訪。
鳳寥又在金風鎮養了幾天,等身體基本康復了才啟程回京。
離開驛站的時候,許太醫似笑非笑地對雍若說:“不知是不是巧合,似乎夫人的身邊,總會有一些很神奇的事發生。
“上一次,夫人一個益元粥的偏方,救了夫人的母親。這一回,夫人一碗糖鹽水,又恰到好處地救了王爺。老夫越來越覺得自己醫術淺薄,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
雍若笑道:“許太醫過謙了。妾身只是運氣好些。”
許太醫就呵呵笑著不說話了,直接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回京之后,鳳寥沐浴更衣后,首先入宮向皇帝復旨。
雍若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到英親王府和隆慶公主府報信兼道謝。
隆慶公主很快就帶著駙馬,一起來探視鳳寥。
鳳寥還沒有回來,雍若就陪著公主說話。安子墨與鳳寥一起入宮面圣了,雍若就讓焦桐去前院陪附馬。
她既是羨慕、又是敬佩地對雍若說:“你可真厲害!居然能騎著馬跑一天,一口氣跑一百多里。我聽說,好多男人都做不到呢!”
雍若笑道:“正如公主所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我畫畫不及公主有靈性,舉止不如公主斯文嫻雅,也就這一點刻苦耐勞的好處了。”
隆慶公主搖了搖頭,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她:“我還聽說,你到的時候寥哥哥人都叫不醒了,那些沒用的大夫束手無策。你到了以后,只用一碗糖鹽水就救了寥哥哥?”
雍若笑著搖頭:“這話夸大其辭了!”她把糊弄鳳寥那套說辭,又拿出來將隆慶公主糊弄了一遍。
隆慶公主比鳳寥好糊弄多了,聽完以后就連連點頭:“我就說呢!一碗糖鹽水,哪會那樣神奇?”
她捂著嘴笑了兩聲,打量了一下雍若,又說:“不過,你身上頗有幾分不同于流俗的氣質,很像個世外高人。要說你有這樣的神奇手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雍若保持微笑,不動聲色地說:“公主真會開玩笑。我若是世外高人,這世間便沒有俗人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鳳寥也從宮中回來了,與隆慶公主的駙馬衛昭武一起從前院走了進來。
“寥哥哥,你嚇死我了!”
一見到鳳寥,隆慶公主就沖上去拉著他的袖子,紅著眼圈兒說:“那時候玉凈到我府里來求救,我一聽你病了,當時就嚇哭了,立刻進宮稟報了父皇。父皇也嚇得臉都白了,立刻叫人送了許太醫去金風鎮,還在宮里大發脾氣,罵蘇名劍他們沒有用!”
鳳寥有些愧疚地嘆息一聲:“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和皇伯父擔憂了。”
隆慶公主撅了撅嘴,很是委屈地說:“后來,我還想去金風鎮看你,可大家都攔著我,不讓我去。說是叫我別去添亂!我怎么就是添亂了?”
她橫了衛昭武一眼:“連他也不幫我!”
衛昭武好脾氣地笑了笑:“那時候,皇上和皇后娘娘本就為恒郡王憂心如焚了。若你再去,豈不更增父母擔憂?恒郡王身邊既有雍夫人照顧,又有許太醫診治,再無不妥的。你在京中安心等候,豈不是更好?”
隆慶公主嘟囔著說:“反正都是你有理!”
鳳寥便笑:“我也覺得五郎有理。不說別的,你去了睡哪兒?那驛站不大,只有一個好點兒的院子,正房被我占了。你若去了,我總得讓著你,豈不還要在病中給你騰屋子?”
隆慶公主瞪大了眼睛:“我哪會那樣不懂事?”
“若不給你騰屋子,我心里過意不去;若給你騰了屋子,你心里又過意不去。是不是不去為好?”
隆慶公主這才無話可說了。
鳳寥又介紹了衛昭武給雍若認識:“都不是外人,也不必守那些外院內宅的規矩了。日后我若不在,你們有事只管跟梅卿說,不必避諱。”
雍若和衛昭武就客客氣氣地互相見了禮。
一個叫:“雍夫人。”
一個叫:“衛駙馬。”
見禮之后,衛昭武又向雍若深深一揖,說道:“昭武謝過雍夫人大恩。”
雍若眉毛一動,看了隆慶公主一眼,笑問:“衛駙馬可是搞錯了?你我初次見面,我何曾對你有恩?”
衛昭武微笑道:“這一謝是為什么,昭武不便宣之于口,夫人自然是明白的。”
他又向隆慶公主拱了拱手,看著隆慶公主說:“公主自然也明白!”目光中,隱含調笑之意。
隆慶公主雙頰一下子飛紅,顧左右而言他:“啊!什么時候吃飯?我肚子好餓!”
鳳寥不明所以,便去看雍若。
雍若用口型對他說了句:晚上說。
鳳寥便不再多問,領著隆慶公主和衛昭武去余閑堂吃飯。
四個人在同一間屋子里吃飯,只用屏風分成內外兩席。相互間說了什么話,都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衛昭武出身于世代武將的勛貴之家,名字也叫昭武,卻是個喜文不喜武、也沒有多大野心的富貴閑人,喜歡琴棋書畫、詩酒花茶,與公主十分合得來。
鳳寥與他說話時,也不說那些朝中大事,只說些各地風光、品詩賞畫的閑話,與衛昭武說得很是投機。
隆慶公主與雍若在屏風后吃飯,卻不時豎起耳朵、滿面笑意地聽著外面兩人說話,一言一行,都有些戀愛中小女生的模樣。
雍若覺得:這對夫妻的感情,大約正在增長中。
等隆慶公主和衛昭武走后,鳳寥就問雍若:“衛五郎之前謝你什么?”
雍若便將隆慶公主此前來進行情感咨詢的事,比較委婉地說了。
鳳寥哈哈一笑:“這么關心小姑子,你這個嫂子做得不錯嘛!不過現在,你得先關心關心我了……”
他將雍若攔腰一抱,打算與她到床上去,好好訴一訴相思之苦……
鳳寥和雍若滾床單的時候,皇宮里的皇帝和皇后也在討論他們倆的事。
成泰皇帝說:“……聽許杏林說,他一再試探過那個席大夫,那大夫不過是虛有其名之輩,真本事有限。寥兒這次的危機,究竟是誰的功勞?若說是那個大夫的,種種跡象又有些可疑;若說是雍氏的,又覺得此事太過兒戲。”許杏林,就是許太醫。
“這事確實很古怪。”衛皇后說,“不過這樣一來,妾身倒想起永昌候楊家為楊七郎沖喜那件事了。”
成泰皇帝皺著眉想了半天,才有些凝重地說:“你是說,那個雍氏真的命格貴重,不僅自己能逢兇化吉,還能帶契旁人?”
“這個,妾身也不敢說。只是種種事情,著實太巧了些,讓妾身無法不起這個疑心。”這事她哪敢打包票啊?
成泰皇帝又想了半天,才嘆息一聲:“命格之事,且看著吧!只這雍氏的行事,倒真讓朕刮目相看。行事果決,毫不拖泥帶水,便是許多男兒也遠遠不及。
“可惜她出身太低了些,不然給寥兒做個正妃也做得了。如今這樣,倒讓朕十分為難。若給寥兒選個溫柔和順的正妃,定然壓她不住,容易妻妾失序;若給寥兒選個厲害的,將來……怕是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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