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第二章
整個衛候府在云淺斷氣的那一刻,瞬間燈火通明。
侯夫人顫顫巍巍的一路走來,顛簸了幾回,卻依然沒減緩腳下的速度,她的心都快被捏碎了,腦子里全是適才下人通報的話。
“世子夫人去了。”
“是個男孩,沒能保住。”
從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處在天昏地轉之中。
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統統給我出去,出去!”片刻,侯夫人望著屋內的一片狼籍,沉痛至極一把推開身邊的下人,身子幾晃倒在了地上,悲痛不已。
早知是個男孩,就是守到現在,也得守住啊。
侯夫人此時哭喊,還尚早了些,天剛剛開了道口子,透出了光亮進來,門外就響起了爭吵聲。
世子夫人系當朝首輔的嫡孫女,出嫁之前便是首輔府上捧在手心里的至寶,先不論候府近幾年的落寞,就算是最風光的時候,也得忌憚首輔云府幾分。
“侯夫人,云夫人來了。”
“啊!”
“這么快,是哪個存心找死的去通報了?”侯夫人面上難得顯出了慌亂,要知道這么多年她能忍了云淺世子夫人的脾氣,多半是看在了她身后云府的份上,自知是惹不起,小事雖處處為難,可一旦遇上大事都會禮讓三分,可誰知這丫頭命短竟然就這么死了,如讓他云府的人知道,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死的這般凄慘,又或是讓他們知道在寒冬的夜里,世子夫人臨產時,只有兩位產婆和兩個丫頭陪在跟前,侯府上下無一人守著,就連那不爭氣的世子爺也在姨娘的房里宿了一夜,估計依他首輔的脾氣,當場就能踏平候府。
“世子爺呢?”
“快去給我將世子爺叫過來!”
侯夫人突然大聲的對跟前的彩兒吼道。
“都是一群蠢貨啊,都這個時候了,怎就不想著來這里瞧瞧,平日都知道讓著她,這關鍵時候怎么個個都沒眼力勁了?!”
侯夫人盡管吼道大聲,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昨夜云淺落氣之后,書畫喊天喊地的都叫不來一個人,終是絕望的跑出了府外,連夜回了首輔,幾乎是哭著爬進去的。
一聲聲凄慘的控訴,將她家小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數說了出來,小姐活著時為了維護世子爺,不讓書畫多說半個字,如今死了,還能不說嗎?
書畫哭的全身抽搐,早知道他候府,他世子爺如此狠絕,就算小姐要將她趕出府,她也得早些告訴云夫人,候府那一窩子是如何人前一套,人后是一套的折磨小姐的。
等到世子爺從秦氏的屋里匆匆趕到后院,里面已經站滿了云府的人。
世子爺衛疆瞧著一眾前來討伐的人群,有一瞬間的錯愕,日子過的久了,云淺耍潑耍的多了,他只想到她越來越像市井婦人,似乎忘記了,她還是云府首輔云閣老的嫡孫女。
曾經她也是一位高高在上,身份高貴的官家小姐。
云夫人看著云淺慘白的臉,差點就暈了過去,當場要讓云閣老到皇上面前替他云府做主。
此番話嚇得候府衛夫人當場跪在了她跟前,以當今皇上對云府的重視,和對候府的無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人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候府是先皇封的,早就手無實權,世子這一輩又是人丁單薄,沒出一個官職,如今的候府只余一副空殼,而他首輔云府是當朝皇上所封,炙手可熱,如由著他們到皇上面前去參一本,候府還能保住嗎?世子爺還能是世子爺嗎,真到了那時,她也活不成了,這便當著白夫人的面,發誓要讓昨夜府上所有失職的人為世子夫人陪葬。
最后,終于在候夫人許諾,將一個月前世子爺新納的姨娘秦氏,和云淺跟前的一等丫頭靜月一同活埋,為世子夫人陪葬之后才算稍稍的平靜了下來。
而世子爺也要在祠堂云淺的靈前跪上三日以懺悔自己的過錯。衛疆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云淺的死,弄的如此凄慘,面子從云府云淺的哥哥云赫闖進來,揪住他衣襟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后,自然就不存在了。
然而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的父親,堂堂一位侯爺,竟然會因為害怕丟了爵位,在云府面前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是候府世子,卻由他云府拿捏,多荒唐,多可笑,他自認為有一身本事,只待他日被皇上挖掘,他本該前途光明,威名赫赫,怎就因為一位婦人而折了全部?
死了又怎樣?她云淺從嫁給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只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有權決定她的生死。
更何況是難產,天命誰能算得到,自己何嘗又不難過,那是他的第一個兒子,能不心痛嗎?為何眾人還要將多余的罪孽強加在他身上,他不明白他錯在哪里,要錯也是云淺錯了,她死的不是時候,如果能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兒子就能保下來,云府的人也不會前來大鬧。
都是自己太寵了她,才讓她無法無天,連死都要害他一回。
云淺不知,在她死后,她愛了一生的男人,竟是這般在自己靈前懺悔的,若是知道了,不知會不會被氣活。
只是無論候府此時拿出多大的誠意,也挽不回云淺的一條命,云夫人離開候府之前,沖著候夫人痛恨的說了一句:“從今往后,我首輔與你候府老死不相往來。”
一番天搖地動的鬧騰之后,又是滿天的狂風暴雪。
也是同樣的大雪,同樣的夜,云淺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以為她是死后靈魂出竅回到了云府,跟前的書畫還是那般沉默寡言,卻是一步不離的守在了她跟前,屋內的布置還是之前的模樣,一點都沒變。
這般恍恍惚惚的過了兩日,突然姨娘所出的庶女云傾妹妹來訪,云傾踏著皚皚白雪,笑臉盈盈的來到她跟前,稚嫩的臉上全是興奮,非要拉她出去看雪。
云傾說這是冬季里的第一場雪,怎么也得出去看一回。
云淺本就恍惚,只道是自己當初死的冤屈,空留了一副靈魂才做的一場美夢,早晚都會醒的,這才兩日不曾出門,此時抵不過云傾的賴磨,也只好隨著她走出了屋子。
如云傾所說,確實下了雪,只不過死前悲慘的回憶,讓她再也生不出半點心思去欣賞這場白雪的美。
這樣的天氣,留給她唯一的感受便是冷,透進骨子里的冷。
“小姐,外面冷,披上吧。”書畫出來的很是時候,一件火紅的斗篷,披上云淺的肩頭,云淺摸著火紅的斗篷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她記得這件斗篷小姑子衛蒙喜歡得很,她早送給了她,果然是一場夢,只有在夢里,它才會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姐姐,你猜今日府上誰來了?”云傾從白雪那頭走了過來,無論是神情,還是話語,云淺都覺得異常熟悉,好像曾經出現過。
“姐姐莫急,世子正在臘梅樹下等你,先前屋內人多口雜,我也不便多說,現在姐姐大可不必顧及,待姐姐日后美滿幸福了,可別忘記了妹妹的一番苦心。”
云淺驚訝的瞧著云傾,這時才發現,云傾的臉稚嫩的有些過分。
再一震驚的回頭又發現,連書畫都變年輕了許多。
“今夕是哪年?”云淺突然急切的抓住書畫的手,這兩日一心想要彌補當初自己對她的誤解與冷漠,以至于只顧著與她說話,倒沒仔細的瞧過她。
“小姐這是怎么了,冬至過后小姐正好十七,前日小姐與老夫人提及候府的親事,老夫人還道,歲月如梭,女大不中留呢,小姐莫非是忘記了?”書畫先是一陣錯愕,后又擔憂的看著云淺,自從小姐與老夫人為了候府的親事鬧僵之后,這都兩日了,還未恢復正常。
云淺愣了半天,手指猛的捏起了自己的胳膊。
“小姐!”
書畫急忙拉開她的手。
“挺痛的。”
“不是夢。”
云淺說不出是什么感受,她是該高興還是該憂愁,高興自己能再活一回,愁的是重活一回,她還能擺脫前世的痛苦嗎。
“看來姐姐當真是思念衛世子,姐姐放心,這不是夢,世子今日來訪,我悄悄打聽了一番,聽說是為了姐姐的親事。”云傾似乎很高興,說出這種話,沒有一點羞澀的表情,明明是稚嫩的一張臉,身心卻是早熟了。
云淺頓覺心口揪著痛,如果真是她重生了,那么今日就是她與衛疆定親的日子。
她猶記得,當年也是云傾來到她跟前,告訴他衛疆在等她,當時的她多雀躍,一顆懷,春的少女心,滿滿地裝的都是他。
她腳踏白雪,身披紅色斗篷,在梅花深處尋到了他,在他許完她一世承諾,兩人相擁之際,府中的幾位嬸娘,姨娘恰好經過那處,回去之后祖母很是惱怒,頭一回對她說了重話,祖母問她:“你可知婚姻為何物?”
云淺癡癡的看著祖母惱怒又的惋惜的神情,腦海里全是衛疆的容顏,哪里想過其他。
“那便是一生一世啊。”
祖母說完,容顏憔悴了許多,手一揮,親自將手印按在了那張婚書上。
回想種種,祖母對她的愛勝過了母親,都道隔代親,幾位伯父伯母生的都是哥哥,到了母親這里,頭兩胎也是哥哥,祖母急的去廟里請愿,只為云府求一女娃。
祖母請愿之后的頭一年,四房姜夫人便生下來云淺,自然就是云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云淺出生之后,似乎為云府生不出女娃之事打開了局面,后面幾位姨娘生的大多都是女兒,云傾便是其中一位。
孫女雖多,可云淺知道,她最是祖母祖父的心頭肉,祖母常常說她樣貌品行都是優秀的,唯獨性子急躁驕傲。
不曾想,就是那幅性子害了自己的一生。
這一世,斷不能再讓其發生,她要將還未發生的噩夢,盡數扼殺在搖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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