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李上校到底還是沒和顧修練練。他嘴上不肯服軟，心里對顧家出來的兵還是服氣的。顧家在軍中能有這樣的地位，靠的都是實打實的軍功。自己的兵自己知道，確實沒法比。

　　他？他三十多歲的人了，和十七八歲的壯小伙練練？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所謂輸人不輸陣，臨走之前李上校大度地表示沒事兒，咱野戰(zhàn)的人輸?shù)闷穑∵@小子好樣的，你別為難他！

　　……你說不為難就不為難了？！顧院長冷哼一聲，轉臉就罰了顧修一頓板子，罰完之后把人攆回訓練場，該怎么軍訓怎么軍訓，摸爬滾打一樣也不準拉下！

　　顧修知道這事兒鬧得挺大，影響不好，于是老老實實領了罰，也沒為自己叫屈。

　　疼是有點疼，但只是皮肉傷而已，要不是害怕留疤，他根本連藥都懶得上。

　　帶傷訓練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軍訓的項目對他來說簡直算得上輕松。

　　顧修軟磨硬纏地從六叔公那里討了最好的藥，每天完成訓練之后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抹上，然后安安靜靜地趴在床上看書。

　　顧修自己覺得這不算什么，可他洇出血跡的作訓服和他沉默而平靜的忍耐，讓曾經(jīng)合伙排擠他的同學和室友看得難受起來。

　　其實，顧修有什么錯呢？

　　他并沒有主動挑釁教官，是教官主動找上他的。

　　后來那么多教官打他一個，難道還不準他還手了？

　　他明明那么厲害，可是之前大家明里暗里地為難他，他卻從未計較，總是淡淡地笑一笑就算了。

　　……他們欺負老實同學，難道學校也欺負老實同學？！軍法無情，但也不能這么不講道理吧！

　　漸漸有室友對顧修釋出善意，在他扭著身子給自己上藥時默默加以援手。還有人通過輔導員為他鳴不平，質疑校方處罰的合理性。

　　顧修在同學中的處境莫明其妙改善了許多，可他本人卻對此深感困擾。

　　首先，他不喜歡別人用同情憐惜的眼光看他——秦卿除外。

　　其次，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屁股——秦卿除外。

　　最后，這事兒是不是有點不對？在本該令行禁止的軍校，卻因他而出現(xiàn)了質疑校方?jīng)Q定的聲音。

　　“傻小子！”　顧院長好笑地一腳踹過去，“這有什么不對？我都瞧見了，分組對抗的時候，你那幾個室友都會護著你了！這不挺好的？他們現(xiàn)在拿你當同學，將來才會拿你當戰(zhàn)友。要我說，前段時間你也太不合群了！”

　　“我哪里不合群了？”　顧修委屈，“他們合伙兒排擠我，偷偷給我下絆子，我都沒和他們計較！”

　　“所以才說你不合群！”　顧院長瞪他，“他們敢下絆子，你就該揍回去才對！你那么高高在上的根本懶得搭理，人心里能開心嗎？”

　　“怎么，他們?yōu)殡y我，我還得負責哄他們開心？”　顧修哭笑不得。

　　“反正你不能孤立自己！你得和他們打成一片！”　顧院長簡直有點恨鐵不成鋼剛的感覺。“團結就是力量！你覺得這是隨便說著玩的？！”

　　顧修發(fā)現(xiàn)自己重生之后，連三觀都跟著重塑了。如果放在前世，他被長輩教訓之后絕對會立刻反省自己，可是現(xiàn)在，當六叔公指責他不合群的時候，他想到的卻是秦卿在學校似乎也不太合群？

　　她應該也開學了吧？不知道有沒有被同學排擠？

　　……就算被排擠她應該也不會在乎。反正有蘇儀陪著她呢。

　　那她會不會被人欺負？

　　……應該不會。她那么兇！

　　回憶起秦卿氣勢洶洶推倒他打屁股的情景，顧修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傻笑什么呢？！”　顧院長怒吼。“我在和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聽！”

　　顧修急忙回神。“聽了聽了！”

　　顧院長重重地哼了一聲。“還有你說的，有人質疑校方的處罰……你是不是蠢？！告訴他們這不是校方處罰不就完了嗎！這不是軍法！是家法！”

　　“家法？”　顧修不服氣了，“我犯了哪條家規(guī)，要領這頓家法？”

　　“你打傷了人，還不夠領家法？”　顧院長瞪他。

　　“又沒打傷！”　顧修反駁，“第一個摔得重了點，后面那些都沒事！”

　　“摔得重了點？你說得輕巧！”　顧院長氣得笑了，“人胸口青了一大片！一整天沒爬起來！”

　　顧修真心覺得沒缺胳膊斷腿都不算受傷，不過六叔公眼看又有抄板子揍人的跡象，他只好識時務為俊杰地閉嘴了。

　　顧院長看他這樣，知道他心里不服，不由頭疼地嘆了口氣。“顧修啊，我明白，你不是故意傷人，也沒下狠手。可你這樣能放不能收，總歸不是回事。”

　　顧修也知道自己的缺點，他下手的確比較沒分寸，比顧彥差遠了。所以顧彥可以陪蘇儀甚至秦卿過招都沒有問題，他就不行，他只能站著讓秦卿拿他當沙袋。

　　“干嘛非要收放自如啊？我又不打算當教練！”　想到秦卿不愿意找他練手的嫌棄神情，顧修心里簡直怨氣沖天！

　　顧院長真心想揍他。然而……揍了恐怕也沒什么用，他那大哥一家都是死犟的脾氣。

　　誒？顧院長突然靈機一動，找到了切入點。

　　不是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嗎？顧修他爹，那可是聞名遐邇的愛妻成狂！

　　“你這輩子就打算和敵人死磕啦？你不娶媳婦兒不生娃啦？”　顧院長語重心長地擺事實講道理，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就你那手勁兒，不好好收著點，誰家的姑娘受得了？到時候一掐一個血印子，你舍得嗎？”

　　……有！道！理！這下顧修徹底聽進去了。

　　之所以每次都讓秦卿綁著他，不就是害怕自己激動起來控制不住力氣嗎？

　　如果真的能做到收放自如，如果不需要被綁起來，如果他可以主動抱著秦卿，撫摸她柔軟細嫩的身體……

　　顧修火速捂住又濕又燙的鼻子，在顧院長嘆為觀止的目光中狼狽地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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