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回來得算早的，然而她們兩個也玩不出什么名堂來。令蘇甜郁悶的是，平時和一堆孩子湊一起玩還好，只和巧珍玩時她就覺得乏味了，這簡直跟自己在帶孩子一樣。

　　比如……寫著東南西北的折紙上的東西已經被兩人選了個遍，巧珍仍然樂此不疲，兩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別撐著四個角伸到蘇甜面前問：“你選什么？”　

　　“西。”　蘇甜扒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答。

　　“要橫還是豎？”

　　“橫。”

　　“撐幾下？”　

　　蘇甜懶懶地伸出兩根手指。

　　“你已經選過這個了。”　巧珍撇撇嘴，有些不滿蘇甜的敷衍。

　　“那就西，豎，十下。”　蘇甜想她多轉幾次折紙好歹多安靜一會兒。

　　“一，二，三……十，是豬八戒！！！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豬八戒。”　巧珍看著那一角歪歪扭扭寫的三個字，笑得直拍桌。

　　笑了一會兒，見蘇甜一點都不沮喪也不反駁，還是那副半睜著眼快要睡著的模樣，走到蘇甜那邊推推她的手臂，“你這樣好沒勁，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玩別的吧？”

　　最后，蘇爺爺摘茶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兩人隔著小小的方桌，一個寫字，一個畫畫。

　　“都中午了，巧珍，你還不回去吃飯？”　

　　巧珍聽見蘇爺爺的話，又聞到蘇甜家灶房飄過來的香味，這才意識到再不回去又得挨罵了，彩筆也沒幫蘇甜收回去就跑回了家。

　　“誒？爺爺，你袋子里的是什么？”　蘇甜看蘇爺爺手里的尼龍袋子濕淋淋的，不可能裝的是茶葉。

　　“魚嘞，去拿給你奶奶。”　

　　蘇爺爺把袋子遞給蘇甜，空出手拆下掛在腰上的茶桶，倒在房間的角落里，里面的茶葉壓得又緊又滿，看著不多，倒出來后卻是接近平時松松垮垮時兩桶的份量。把茶葉鋪平后，蘇爺爺又拿了濕毛巾蓋在上面。

　　“這魚還蠻大嘞，喲，還有兩條！”　

　　蘇奶奶接過蘇甜興沖沖送到廚房的魚，又納悶道：“你這是哪買的魚？今天沒看到有賣魚的來呀。”　

　　他們村里現在只有賣豬肉的，村里大多是自己種菜吃，其他的要么是開三輪的來賣，要么是去鎮上買。

　　“我不知道，爺爺給的。”

　　“是我撿的。”蘇爺爺在井邊洗手，聽見后有些得意地回道。

　　“撿的？”　蘇奶奶和蘇甜異口同聲，臉上都寫滿了不相信，覺得是蘇爺爺在開玩笑，“哪里還有魚撿？”

　　“就在我們塘邊的茶地里，”蘇爺爺想到這便宜好事，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昨晚雨下的大，湖里的水都漫上來了，這魚就是跟著水上來的。現在早上水退了，這魚還留在上邊嘞。”　

　　蘇爺爺本來是沒注意到茶地里有魚的，但聽邊上地里的說撿了魚，他也就留意了下挨著湖的茶樹根下，果然找到了兩條，他那時就忙把袋子里的茶葉倒出來去裝魚。

　　“哇，居然會有這么好的事！”蘇甜聽到后也高興地不得了，主要是有魚吃了，她重生后除了端午還沒吃過大魚呢。那滋味，想想就流口水。“奶奶，我們今天中午就吃魚吧！”

　　“中午還吃什么吃，菜都已經做好了。”蘇奶奶說完后看著蘇甜一瞬間仿佛蔫了一樣，有點不忍心，“快去鋪筷子，你要真急著吃，晚上就做。”

　　“好吧……”蘇甜想著晚飯會有美味的魚，看著桌上的豆腐腦和空心菜都沒了什么胃口。

　　“今晚先把魚頭和魚尾煮了，其他的我先腌著，明天再來吃。”　蘇奶奶計劃著這魚該怎么吃，現在天氣熱，煮得多了又吃不完，過一夜就餿了。

　　“可以可以，明天一塊煮湯，一塊炸著吃。”蘇甜想得很美，兩條魚按蘇奶奶慣常的切法可以切成四五大塊了。

　　“你還想一下就都吃完了？不年不節哪有這個吃法的，得留些出來以后吃。”

　　“可是現在天這么熱怎么留啊？肯定會臭了。”蘇甜是服了蘇奶奶這個什么都得存著的習慣，節儉是好事，可問題是蘇奶奶老是存著存著就忘記了，等再翻出來時都已經發霉了或變質了。

　　“曬干了不會壞的。”

　　“還留什么！現在又不是過以前的苦日子，要吃再買就是了。”　蘇爺爺慣著孫女，跟著幫腔。

　　“這你一下子也吃不過來啊！”　蘇奶奶拿這爺孫倆沒辦法，“芳老現在應該已經回來了，要不送一條給他們？”

　　“蘇甜，你明天送過去。”　蘇爺爺覺得蘇甜這陣子在沈老家玩，有時就留在那兒吃飯，送點菜是應該的，所以時常叫蘇甜帶點時蔬過去。又問蘇奶奶:　“你打電話問問芳老，看他們現在有玉米吃沒？”

　　“玉米？！我們家的玉米能吃了？”　

　　蘇甜臉上笑開了花，聳聳鼻子，仿佛已經聞到了玉米的芳香。作為一個玉米愛好者，蘇甜曾經一個月早晚餐都只吃玉米，現在讓她想想該怎么吃：蒸玉米，烤玉米，玉米排骨湯，玉米粒炒肉，花樣輪著換，這樣吃到玉米都變老了她也不會不膩。

　　“可以吃了，就種在后面的塘邊。你要想吃就自己去摘。”　

　　蘇爺爺知道蘇甜愛吃，特地每年都留出一塊地來種玉米。他今年種的遲些，前陣子別人吃玉米時蘇甜過不了幾天都得來問他一遍。

　　蘇甜加快速度吃飯　“我吃了飯就去，奶奶，今天晚上我們蒸玉米吃！”　

　　“那今晚不吃魚了？”　蘇奶奶看蘇甜這個也想，那個也要，不由打趣。

　　“魚在晚飯時吃嘛，玉米做夜宵。”

　　“好好好，你說了算。”

　　作為一個晚期沒救的吃貨，蘇甜連午睡中都夢到了吃魚，醒來后就可恥地感覺自己餓了。

　　下午的時間仿佛在知了此起彼伏的聲音中拉長，好不容易等到太陽越來越小卡在了西邊的樹丫里，蘇甜就把還在打麻將的蘇奶奶叫回來做晚飯。

　　“看你那么早把我叫回來干嘛，我那會手氣紅，再打下去肯定賺不少。你看，現在飯都做好了，你爺爺還沒回來。”　蘇奶奶語氣里帶著點抱怨。

　　“爺爺已經回來了。”

　　“在哪呢？”　蘇奶奶往門外看看，沒人。

　　“我已經聽到爺爺的走路的聲音了了，你聽。”　蘇爺爺喜歡拖著鞋子走路，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大得老遠就能聽到，蘇甜每次還沒看見人就能從腳步聲里聽出來了。

　　說著蘇爺爺就從屋后邊拐過來了，蘇奶奶招呼他趕緊來吃飯。

　　紅通通的湯，白嫩嫩的魚肉，配著香菜的香味勾得蘇甜等不及蘇爺爺來坐下就偷偷夾了一塊往嘴里塞。

　　“哇真的超好吃，待會你們嘗嘗，又酸又辣，而且新鮮的魚比腌過的嫩多了。”　蘇甜享受地瞇起了眼。趁著老人都還沒上桌，她從魚尾巴上不多的魚肉中挑了幾塊放在他們碗里，免得他們待會又只吃魚頭或魚腸。

　　“你小心點吃，別卡著魚刺了。”　蘇奶奶習慣性地叮囑了一句。

　　“我……好像已經卡了……”　蘇甜本來打算不告訴爺爺奶奶，她剛剛偷偷吞了幾大口飯想把刺給帶下去。可是，感受到喉嚨里頑固地梗在那里的魚刺，她欲哭無淚。

　　蘇奶奶也慌了，快步去倒了水來遞給蘇甜，“快點把水灌下去，”　她眉頭緊鎖，“還在嗎？”

　　“還在那，怎么辦？”　蘇甜清了清嗓子，妄想把魚刺頂出來。她是真的想哭了，她吃東西不仔細，經常卡了小刺在喉嚨里，但那些都是稍微帶一帶就不會卡在那兒了。可這次……奶奶都沒轍了。

　　“佐老，快來，快過來，蘇甜把魚刺卡在喉嚨里了！”　蘇奶奶出去喊還在洗澡的蘇爺爺，回頭又安慰蘇甜，“別怕別怕，待會你爺爺給你化了水就會沒事的。”

　　蘇甜還在咕嚕咕嚕灌水，聞言雖然不迷信，但還是期待著蘇爺爺的妙招。蘇爺爺有一手“化水”的絕活，別人梗了魚刺咽不下去時，只要找蘇爺爺化碗水，喝下去后就會好。蘇甜雖然覺得挺玄乎，但蘇爺爺還真沒有過失手的時候。

　　蘇爺爺澡都沒洗完就連忙套了衣服出來，拿一個茶杯去井邊裝了水，然后到屋的正面一手舉杯，一手在水上畫符，嘴里咕噥著念念有詞。那聲調和平時說話的語調不一樣，拖著長音繞著奇怪的調子，就是會方言的人也聽不懂。

　　“快，一口喝下去，要用力咽。”　

　　蘇甜喝下去后，感覺那刺還是在喉嚨里，“好像還在……”

　　蘇奶奶看蘇甜眼眶泛紅，心里也不好受，“那水肯定化了魚刺，你現在是心理作用，因為卡得太久傷了你的喉嚨才會感覺它還在。”

　　“真的嗎？”　

　　“吃完飯后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先吃飯。”

　　那魚看起來還是那么美味，可蘇甜已經不敢吃了，她就只夾些配著的蘿卜和酸扁豆吃。幸好的是晚飯后，她確實感覺不到魚刺的存在了，頓時發誓以后吃魚一定仔細仔細再仔細。

　　雖然她發的誓都不知道被打破多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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