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級的蘇甜正是在春心開始萌動的時節，少年身材欣長，皮膚白皙，溫和地笑著。

　　慌張地瞟一眼，她連五官都未看清，只覺得與她見過的男孩子都不一樣，。

　　“這是……”　沈老突然卡殼，他剛剛忘記問了。

　　“蘇甜，我叫蘇甜。”　蘇甜小聲應道，聲音軟糯細嫩。

　　沈老以為是自己這老頭子在小孩兒放不開，交代少年在這兒陪陪小妹妹，就走開了。

　　“蘇甜，來，正式認識下，我叫沈昀澤。”少年一頓，把女孩兒翹起來的短發壓下去，順手輕柔地摸摸頭，“頭還疼嗎？”

　　蘇甜還停留在被人摸摸頭的震驚上，心撲通撲通亂跳。

　　吶吶回答：“不是很疼。”

　　“我還沒有妹妹呢，叫我沈哥哥怎么樣？

　　啊？什么怎么樣？

　　“答應就點點頭？”

　　女孩兒腦里還是一團漿糊，愣愣點頭。

　　“是來寫字的呀？你在這兒寫著，我就在旁邊看著。”　少年模仿爺爺對待來寫字的小孩兒的方法招待女孩兒。

　　蘇甜這才回過神來，見少年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怪自己多想。就像是大哥哥嘛，表哥也愛摸自己的頭呀。

　　蘇甜緊張得快哆嗦了，略有些僵硬地拿起毛筆開始寫字。

　　“身子要坐正，不要往一邊偏。”

　　蘇甜趕緊不自在地坐正。

　　“寫字要挺胸收腹，軟趴趴地寫出來的字也沒精神。”

　　蘇甜瞬間將習慣性放松的身體繃緊。

　　“筆要這樣拿，不對，看我的手。”

　　蘇甜自以為執筆姿勢算正確了，沒想到調整了好幾次都不對，越急就越慌，反而一點樣都不像了。

　　少年看蘇甜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放緩了語氣，手把手幫蘇甜把手指調整到適合的位置。

　　“寫字就得有寫字的樣，學寫字第一個就該得學好姿勢，不然從第一步就垮了……”

　　蘇甜的視線不自覺地移到握著自己小手的大手上，掌心……很溫暖呀。

　　沈老回到樓上的時候，少年在旁邊看書。他發現了，只要自己看著，女孩兒就緊張得不行，更別談寫好字了。

　　注意到沈老在旁邊，蘇甜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筆一畫慢慢地寫著，立求做到自己的最好，同時也忍著去把沒寫好的筆畫描整齊的欲望。

　　她寫的是一句詩，寫完后自己怎么看都覺得又稚嫩又丑。

　　沈老在旁邊點點頭，蘇甜的字談不上有什么章法結構，但至少像模像樣，乍一看去還挺能糊弄人，算是他回鄉以來看到的孩子中水平最高的一個了。

　　考慮到她才接觸毛筆字不久，也沒受過訓練，能寫成這樣也是難能可貴了。

　　所以蘇甜沒等到預想中的批評指正，反而聽了一串的表揚，雖不至于沾沾自喜，還是不自覺放松了很多。

　　沈老走到書架那邊，問:“用字帖練過字嗎？”　

　　他看蘇甜的字雖然是野路子，但只憑自己瞎寫是很難寫得像樣的。

　　“嗯，買過顏體的字帖。”

　　“你怎么練的？”　

　　沈老從第二層抽出一本《顏勤禮碑》，他沒看出蘇甜的字有顏體的風骨，反像是大糅合。

　　“就……摹字帖。”　她也知道自己的方法不很對，底氣不足地回答。

　　“聽你奶奶說，你很喜歡練字，每天都要練一會？”

　　“我……我就是喜歡自己亂寫，然后一天不寫就覺得有什么事沒做完，心里不踏實。”

　　沈老聽了這話心里高興，俗話說“三天不練手生”，書法這條路，靠的就是夜以繼日勤耕不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是肯定在這條路上走不遠的。

　　他自己也是這樣堅持過來的，幾十年如一日，即使再忙也得抽時間來比劃比劃。

　　沈老把字帖放一邊，拿過一張紙，在上面平平穩穩畫了一道線，跟蘇甜說:

　　“你在這下邊自己也畫一條線試試，注意保持粗細一致。”

　　蘇甜不明就里，跟著在下邊畫了一條線，別說粗細均衡了，連筆直都達不到，歪歪曲曲的。

　　她不信邪地又畫了幾道，結果還是一樣。

　　沈老在一旁提醒著畫橫線要注意的事項，隨后說:　

　　“你要是肯聽我的話，現在就先不要練字帖，先按照我跟你說的要求把這橫線練好了。”

　　蘇甜隱隱覺得這是一種訓練，問道:　“畫線有什么好處嗎？”

　　“畫線啊可以增強穩定性。你要是把線畫好了，說明你就初步掌握了對毛筆的控制，你寫筆畫的時候就會發現毛筆更聽你的話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感覺不受控制。”

　　蘇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需要練多久呢？”

　　“練到你能達到我剛才說的所有要求為止:線條要直，粗細要一樣,這每條線之間隔得距離也要相等……”　

　　沈老又連著畫了幾道線指導蘇甜細節，補充說:　

　　“不要問要花多少時間，有的人練一個星期，有的人一個月也不夠。單看你能不能堅持，我不逼著你做。”

　　“我一定會堅持的。”蘇甜趕緊表決心。

　　沈老笑了下，“也不用勉強自己，寫字主要還是為了自己開心。”

　　他剛回鄉時不少的孩子都在大人的催促下涌來在他這里練字，跟他學習。

　　一開始都是興致勃勃，很有野心，過不了幾天就只剩下幾個還時常來這里，再過一陣子就基本上沒有來正經練字的了。

　　現在偶爾會有幾個孩子結伴來玩，也都是不上正道的。

　　他本來也是在家閑著想幫幫鄉親，給自己找點消遣，這去來他都隨意，只是忍不住感慨能耐得住寂寞靜得下心的孩子怕是找不到了。

　　“沈爺爺，我在家練字帖上的筆畫時總感覺四不像。就像這個橫畫就寫得像個骨頭，這個應該怎么改呢？”　蘇甜指著自己寫的“云”字給沈老看。

　　沈老一開始就發現蘇甜的筆畫都是有毛病的，只是得一步一步來，就沒打算指出來。

　　既然現在她自己問了，他就耐心地一點一點把技巧都講透，又帶著蘇甜寫了幾遍。

　　蘇甜又請教了幾個問題，得到解答后連聲道謝，有種茅塞頓開之感，她在這上面沒有什么天賦，照著字帖講解的什么“頓筆，回鋒”實在是沒轍。

　　而在沈老的指導下，才真正明白具體的操作是怎樣的。

　　沈老接下來讓蘇甜自己寫，她跟那橫線較上勁了，像刷單機游戲一樣畫了一條又一條。

　　旁邊的少年看著她那執拗勁兒笑著搖搖頭。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蘇奶奶上樓來叫蘇甜回去了，在一邊跟沈老寒暄。

　　“蘇甜，以后禮拜天就可以來我家寫字，這幾天在家就自己練好畫線。”

　　蘇甜乖乖應好，道別后跟蘇奶奶回家。

　　吃過晚飯就被巧珍邀著出去買冰棍了。

　　最近的小商店是個土胚房，只有一間房寬，進深很長，外間出售小商品，里間就是生活區。

　　推開冰柜上的鋼化玻璃，蘇甜挑挑選選不知道買哪個好:綠豆冰，糖水冰棍，脆皮，三色杯，小布丁……猶豫許久，最后只買了一包五毛錢一包的冰鎮楊梅。

　　巧珍買的是七個小矮人，里邊有7個不同色彩的冰棍，不同色彩不同滋味，她撕開袋子塞了一個到自己嘴里，又遞給蘇甜一個。

　　出來后，遇到兩個男生路過商店，巧珍對著他們喊:“哥哥你去哪兒玩？”

　　“我們去玩單腳跳，你去嗎？”右邊的男生回頭道。

　　“去呀去呀，等等我們。”巧珍拉著蘇甜往那邊跑。

　　蘇甜這才反應過來右邊的男生是徐茂松，左邊的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學，徐峰。

　　蘇甜走到他們旁邊，聽他們說話。打開那包冰鎮楊梅，一共五顆，一人一顆，就只剩下一顆了。蘇甜吃得有點不過癮。

　　沒走幾步，他們就到了一塊很大的地坪前面，這里十分寬敞，不少人在玩耍。他們到時，已經有四個人在那兒等著了。

　　其中一個人看他們來了，在地上逢中畫了一條線，約定好面對馬路，左邊為贏方領地，右邊為輸方領地，在自己的領地里可以雙腳踩地，而在對方領地則只能單腳跳。

　　蘇甜，巧珍，徐峰和徐茂松約為一隊，另四個人為一隊，劃拳輸了，蘇甜他們為輸方。

　　四個人來到領地的角落里，搭著背圍成一圈，徐茂松指指蘇甜，伸出一個一，示意待會兒對方叫一號出的時候就是蘇甜，他自己為二號，巧珍和徐峰分別為三號四號。

　　商量好后，四個人來到界線前，徐茂松說開局，那邊回答應局，接著點了1號出陣。

　　蘇甜單腳跳進贏方，氣勢洶洶地認準個子最矮的女生追，將她逼到角落無處可走，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將她趕出局，又開始去捉別的人。看哪個最近就逮哪個，好一會兒還是沒能挨到一片衣角。

　　跳了一陣子單腳支撐不住了，蘇甜只能認輸回到陣營。徐茂松的腳力很好，第二個出陣就把剩下的三個都給淘汰了。

　　他們贏了，輪到做贏方。蘇甜反應有些遲鈍，每次都是第一個淘汰出局。

　　玩著玩著天色就昏暗了，已經看不清人，約定好明晚再來，他們就散了。

　　蘇甜玩的很投入，回到家里還沒有緩過來，擦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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