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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你的


  清平強自按捺住抽出手的念頭, 敲門聲響起, 門外一人道:“殿下, 您要的熱水來了。”

  楚晙紋絲不動, 手還是握著在她的手腕里,清平身形微僵, 動了動手腕道:“有人來了”總該要點臉面吧, 若在下人面前失儀豈不是壞了自己名聲。

  楚晙哼笑一聲, 手退了出去, 清平心里松了一口氣,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不自然的扭過頭去。

  那下人低頭進來,將銅盆放在盆架上就退了下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點抬頭的痕跡, 清平感覺額角狠狠的抽了抽,楚晙手在盆邊摸了摸, 道:“有些燙手!

  她們這么對坐著, 清平尷尬的手都不知道哪里擺好, 楚晙把玩著腰上的玉佩,清平這才發現是那塊鳳鳥玉玦;叵肫鹪浽谫R州時這玉玦一直在自己身邊,那時候她居然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普天之下,有哪個不要命的敢用鳳紋做裝飾, 還大刺刺的雕在玉佩上, 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原來所有的一切早從離開王府開始就已經有定論了, 她不知道這一步如此之大的棋楚晙是怎么去一步一步鋪就,其中的種種都不是她能過問的。有時候很多事情不一定要尋根究底,因為找到的答案,未必是你想知道的。

  楚晙見她一直盯著自己腰上的玉佩,便道:“這是衡山白玉,之前給你的那塊也是衡山白玉!

  清平記起她掛在自己腰間的玉佩,并無過多的雕飾,僅僅從玉的質地來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只是這玉佩的形狀太過奇怪,像是一個扣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寓意。她為了保險起見,就直接將它放進匣子絨緞夾層里了。

  出于某種小心思,她有些不好意思說那塊玉她就沒戴過,就怕楚晙多問一句,但偏偏人怕什么就來什么,楚晙果真問了:“你的玉呢,怎么沒帶著?”

  清平只好實話實說:“怕碰了撞了,就放起來了!

  她感覺楚晙有點無語,但也沒說什么仿佛透出中你開心就好的意思。楚晙伸手摸了摸盆邊道:“可以了,把衣服脫了,換了藥。”

  清平手放在自己衣襟上有點猶豫,想了想還是咬牙背著她脫了,不過裹胸未曾解開。楚晙見她轉過身去,黑發散亂鋪在雪白的背上,更顯驚心動魄,她微微抿了抿唇,伸手去解包傷口的白布。她微涼的指尖有意無意的劃過溫熱的皮膚,像是毛筆在宣紙上溫柔的書寫一筆一劃。清平閉上眼睛,努力驅散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隨著布條被一圈圈解開,楚晙忽然低聲道:“忍著!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背后一痛,接著就是熱帕子在傷口邊緣擦了擦,然后藥粉灑在傷口的灼熱感傳來,刺痛非常。她忍了又忍,嘴里還是溢出一兩聲呻|吟,而后又咬緊下唇,等著疼痛過去。

  楚晙冷冷道:“做事前就不能好好想想什么是該做的什么是不該做,知道量力而行四個字怎么寫嗎?”

  清平也很無語,誰知道最后那個管事還安排了這么一出,她只道:“知道,但當時情勢不容樂觀,若不比誰快比誰狠,恐怕到現在還未必察的出什么。”

  楚晙道:“嘴硬。事情緩一緩又能怎么樣?她們還能跑了不成,莊子就在那里,若是逃了,也可通知官服以逃犯緝拿。你又是令護衛圍了莊子,又是放火的,兔子也是要咬人的。”

  清平沒忍住笑了出來,道:“那些管事要真是兔子就好了,兔子只吃草,她們可是喝人血吃人肉的,哪里能和兔子比!

  楚晙呵呵一聲,手上加重了幾分,清平哎喲地叫了出來,她嘲諷道:“現在就知道了?當時怎么就沒有好好想想?等我回府了,你拿了手諭,帶著護衛再去,她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以下犯上!現在好了,看看你這傷下次若在這般魯莽,誰再去救你?”

  清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殿下不知道,那些管事是怎么克扣地下農戶的口糧的,當真是要榨干她們的血和肉。人死了也就隨便一埋,餓死凍死病死的人依然按照意外亡故上報,還想在王府的撫恤中再賺一筆,這種人,多留著一天,都是禍害!

  “處置她們的手段很多,你這種也不算是什么聰明的法子,不過是你運氣好,她們未曾防備,還以為隨便給你塞點錢就了了!背䲡給她上好藥,將藥**放回桌子上,“不管是多么仔細的人,做事情總有紕漏,縱然沒有,但只要順著她行事留下的痕跡去仔細揣測,多想多體會,就能猜出這人到底要做什么。只要明白做事的動機與目的,一切就能迎刃而解。雞蛋里之所以能挑出骨頭,反過來想,那未必就是雞蛋。”

  清平默默的聽她教訓自己,就覺得裹胸被人扯了一下,楚晙道:“脫了,要包傷口了。”

  她愣了一下,差點就想縮進被子里去,但背后已經上了藥粉,在進被子里明顯是不可能的了。這裹胸的排扣是在左胸一側的,清平無可抑制的再度臉紅了,簡直就是血紅一片,她哆嗦著手摸到那排扣子,解開的時候還手滑了一下,最后艱難的解下了,心里的羞恥感瞬間達到了頂峰,恨不得以發遮面,或者在床上打個洞鉆進去算了。

  楚晙剪了一截布條一圈圈為她包好,最后手在她脊柱上拂過,清平頓時一個激靈,脫口道:“陳珺!”

  話音未落,兩個人都僵了一下,她在心里發出痛苦的□□,怎么就說出這個名字來了呢?!莫不是瘋魔了?清平小心翼翼的透過發間的縫隙去看她的臉,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有病,這個名字牽扯著她們太多太多的回憶,在往事之中獨占一份特殊的位置,好像是開啟什么的鑰匙,只要叫出這個名字,就好像能帶人回到從前。

  楚晙收回手,卻是應了一聲,聲音聽不出什么異樣來。清平心尖一顫,卻察覺她手小心碰過傷口,慢慢的從背后抱住她的肩膀,將頭埋在她發間。

  她呼吸的熱度透過發里傳了過來,手臂的力度放的很輕,清平覺得只要自己微微掙扎就能脫出,但她沒有這么做。楚晙低聲道:“你還記得?”

  她沒說記得什么,記憶的范圍太廣了,清平默然,半響才點了點頭,感覺自己有些迷惘。

  她說不清這迷惘來自何處,楚晙的姿勢像是很需要關懷的人,但她本不該是這樣的。清平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只知道她們之間確實有一份無法斬斷的羈絆,不管那是刻意為之還是無意而為,現在,都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

  她慢慢抬起手握住楚晙的手,好像是在安撫她,又像是在加深這無言的羈絆。

  不過兩日晴朗,第二天起來外頭又是大雪紛飛,北風呼嘯著卷起雪花從院中而過,清平穿戴好后去了王府長史司,何舟房和幾個屬官圍著火爐閑聊,見著她來便道:“李典諭,稀客。 

  清平不動聲色道:“長史大人何出此言?”

  何舟房笑笑:“你都有半月沒來王府了吧,這都過年了,也沒什么事,正清閑的時候來,來和大家敘敘舊?”

  說著冷笑一聲,道:“虧得信王殿下是個好脾氣的主子,不然就您這遇事避事的樣子,呵!

  清平看她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受傷事情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手里賬本甩在桌子上,道:“木大人在哪里?”

  一個中年女子站了出來,看了一眼何舟房,道:“正是下官!

  清平淡淡道:“這是王府京郊莊子上的賬本,已經核對好了,只是這是大人的本職,怎么好意思越俎代庖?是以我已經知會賬房將對好的交給殿下,這份沒有對好的,就勞煩大人再對一遍了。”

  木大人漲紅著臉接過厚厚的賬本,求救般的看向何舟房。清平的意思她再明白不過了,無非是殿下已經知曉她們當初的所為,如今來算賬了。這么厚的賬本,她一個人如何能對好?翻開一看,連前年的,大前年的都有,想起信王手中已經有了對好的賬本,豈不是她若是對錯一處,就完蛋了?

  何舟房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道:“拿著,既然是你分內事,就好好做,為殿下分憂!”

  清平冷眼看她呵斥下屬,絲毫沒有庇護的意思,覺得這個人實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滿嘴君子之道,圣人之言,但是卻表明一套背后一套,讓人非常不齒。加上出了事就把下面的人推出去背鍋,可見其自私本性。

  不過是因為背后的人而得被楚晙放到這個位置上來,清平惡意的想著,楚晙好像是在故意等她出錯,然后等著抓住何舟房的把柄。想起昨夜她說的話,似乎就是這么一個意思。

  這么一想心里那口惡氣就先出了一半,橫豎有人治這虛偽的人,何必她去動氣?不如坐著看戲好了,輕松又自在。

  何舟房見她沉思不語,譏諷道:“李典諭若是無事還是回家歇著吧,在這里也沒什么事你能幫的上忙,該做的大伙都已經忙完了!

  清平微微一笑:“是嘛,那就好,我也尋思著沒事我就回去歇著了,這冬天這么冷,來一趟王府也不容易。長史大人既然這樣說,下官就卻之不恭啦。”

  何舟房被氣的鼻子都歪了,清平心滿意足的離開長史司去了楚晙的書房。今天雖然是大雪,但楚晙領了差事,該去上朝辦事一點也不能耽誤,天還是黑的時候就走了。

  書房里的文書只多不少,這次又堆了一疊,她坐在桌邊開始整理文書,寒風拍的窗門顫了又顫,桌上的燭火搖曳不定,照出她面前這方寸之地,她心中始終鎮定寧和,并不因呼嘯的風雪而驚動了這份平靜安定,不知過了多久,她將筆放好。溫暖寧靜的書房與外面嘈雜繁復的風雪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沉默的坐了一會,燭火漸漸安定下來,忽然就有些困乏,便伏在桌子上小憩一會。

  風聲漸遠,無擾她的睡意,等她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了,這一覺睡的自是神清氣爽,說不出的快意。

  桌上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燃盡,但書房中卻點起了燈盞,清平抬起頭向外看去,楚晙坐在桌前疾書,看也沒看就道:“醒了?”

  清平發現桌上大半文書已經不見,卻出現在楚晙的桌上,想來是她睡的太沉了,以至于楚晙回來了都不知道。

  楚晙放下手里文書又拿起一本,道:“今天去了長史司,做什么去了?何舟房來和我告狀,說你半月未曾到府上點卯,已經是失職了。如今又對上司不恭敬,囂張跋扈,實在是可惡之極!

  清平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咂咂嘴,道:“不過是去送了本賬本給何大人,怎么就急眼了呢?”

  楚晙笑了笑,她說這話的時候像極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做外惡作劇以后還要裝做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又頑皮又機靈。她放下筆,起身走到清平面前,淡淡道:“那這么說來,何長史說的是真的嘍?”

  “算是真的吧?”清平用手托著下巴,“一般叫的最大聲最委屈的,一定是那個最有問題的,殿下覺得呢?”

  楚晙撐在桌邊低頭看她,聞言只是應了一聲,清平抬起頭,沒想到她就在邊上,臉還靠的那么近,差點嚇的連人帶椅子一起翻下去。

  楚晙按住她的椅背道:“怎么,見著我就嚇成這個樣子?你對著何長史的時候也這個樣的,那她肯定是冤枉你了!

  輪胡攪蠻纏的功夫誰也比不上楚晙,說話間清平被她圈在椅子里,哂笑道:“殿下身份尊貴只道是人都是怕殿下的”

  “這樣!背䲡松了手站了起來,清平頓時壓力驟減,但楚晙伸手在袖中摸了一會,拎出一條布條來,自己綁在眼睛上,而后又雙臂按在扶手上,緩緩靠近她,道:“這樣呢?有沒有好一點?”

  她們離的很近,清平幾乎能看清她說話間舌尖在雪白的牙齒后一閃而過,但這布條?她驚愕萬分,不正是花燈節那夜,她買花時得的布條嗎?

  楚晙仿佛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道:“花燈節上的習俗你不知道么?你用五綾帶綁住了誰,誰就是你的——”

  清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她捉住了唇,唇舌柔軟,淺嘗深入,溫柔的掃過她的口中,舌尖靈活的挑逗著她的齒關。那三個字混在嘖嘖的水聲中,依稀可聞是‘意中人’。

  她已經無法解釋這種感情的來源了,只知道自己心中仿佛有股熱流源源不斷流向四肢百骸,整個人都酥酥麻麻的,好像是泡在溫泉里,唇舌交纏許久,楚晙放開她。清平木木的抹了把嘴唇,這種情景,她居然一點反抗也無,實在是什么都不必再說了,

  似并未感受到她的抗拒,楚晙笑了笑,好像終于確定了什么一般,她貼近清平低聲道:“我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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