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麥積山血案五十三
江月清與公孫策臺上臺下,冷眼相向,肅靜片刻,公孫策收回視線,繼續剖悉:“自我發現江大人殺連奕的手法和他手上的繭子后,知道了他是兇手,卻想不到動機,直到推斷出吳啟身亡,才聯想到鄭自全與秦州府唯一的交集便是22年前關系到吳啟的天花案,既然江月清有嫌疑,鄭自全又護著他,而他又剛巧22歲,再加上江大娘和各位大娘們所說的話,我便推斷他是吳啟之子!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的生母回來了?” 龐統手中的小匕首擺弄的更加快速,問話卻仍慵懶。
“這就回到剛才江大娘說江大人心地善良那個話題了,江大娘說他經常給乞丐難民送吃的,哪怕自己吃不飽,而肖夫人也說,他有了好吃的自己從來都不舍得吃,一定要帶回家給父母吃,可江家有錢,吃穿用度比肖家還好,又怎會在乎那點吃的。所以,我猜想,他那吃食仍是帶給乞丐難民的,究竟什么樣的乞丐難民才值得他這些年這般省吃儉用,他又如何得知自己是吳啟的兒子,若我沒猜錯,便是他的生母找來了,私下相認,并告訴了他家仇,而他,則一直照顧著生母!
“這婦人現在何在?可能來作證?”龐統饒有興致地抬頭望了望臺后,像是希望能再出來一個證人。
公孫策搖搖頭,眼神黯淡了些:“應是故去了,大約在三年前。
眾人都聚心會神地聽著,唯有江月清臉色一凜,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又很快恢復自若。
公孫策捕捉到了江月清表情的變化,心知自己猜對了,這才繼續說:“那日我受邀去明光堂吃飯,肖老前輩夸江大人考御醫一次就中時,說自己經常鼓勵江大人上京考醫官院,江大人一直不愿意,直到三年前,突然改變了主意,想必是因為他的親生母親在那年故去了。
江月清絲毫沒有懼意,睜大眼無畏地望著公孫策。
公孫策搖頭,此人真是冥頑不靈,他向身后緩緩說道:“帶上來吧!”
眾人屏住呼吸,不知這次帶上的神秘人物又是誰,不過片刻,一個干瘦的人影扭著身子走上前。
來人是瑤芳樓的老鴇,比起之前的穩婆,這虔婆絲毫沒有畏懼,大大方方,妖妖嬈嬈的,豪邁問道:“大人,您問吧!”
公孫策微微退了半步,這才開了口:“關于小樓,把你之前說的再說一遍!”
老鴇甩了甩滿是脂粉味的帕子,毫不畏懼地大聲回道:“小樓啊,她原來是個官家女子,后來聽說她爹犯了事,被充了軍,她也就來了我們樓里!
公孫策繼續問:“大約是什么時候的事。”
“那可早了,她來我樓里不過7、8歲,我可是養了她20多年呢!她那琵琶,還是我請了名師教出來的,她那舞技……”
公孫策打斷了老鴇的話,輕輕嘆了嘆,回身補充道:“據我查實,小樓名叫沈安之,她的父親沈泰,是原秦州的一個州佐,巧的是沈泰是在吳啟辭官后不久,被連奕等人陷害發配充軍,而小樓也流落青樓妓館,隨后,江大人找到了她,不用親自動手,只需說幾句假話就可以報仇,還能拿到一筆贖身的銀子,小樓自然會答應!
“小樓呢?”人群中有人大著膽喊道,立馬被身邊豐腴的婦人狠狠扭了扭腰上肉。
那老鴇捂著嘴大笑著接話:“哎呀,小樓已從良了,不過沒關系,我們樓里好看的姑娘多得很,各位爺記得捧場!” 老鴇很是盡心,這種嚴肅的場合還不忘為自己的瑤芳樓拉客,公孫策的眉頭不可見地皺了皺,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將老鴇請了下去。
見江月清仍一言不發,公孫策嘆息著勸道:“江大人,我勸你認罪吧!有些事,只要做了,便不會永遠被掩蓋,除了你為龔卜看過病,鄭自全也看過,你覺得他看不出嗎?你一次次給鄭自全下毒,你以為他不知道嗎?你整夜未歸后羅石死于非命,你認為他猜不到嗎?他一次次為你掩蓋,只是因為你是他的下屬嗎?”
一連串問題問完,公孫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展示給了江家人,玉佩呈青綠色,水潤瑩瑩,雕著一只蜷曲著身子的騰蛇,他問道:“見過這玉佩嗎?”
江家人皆搖頭。
公孫策舉著玉佩說:“這是江大人的玉佩,據他說一直不離身的,那日,鄭自全身故時,江大人奉至靈臺前,若我未猜錯,這玉佩是他的生母留給他的,這玉佩與鄭自全也定是有淵源,鄭自全是認出這塊玉佩,才知道了江月清的身份,他為江月清掩蓋,是為了還22年前的良心債!
江月清嗤之以鼻:“你是猜的,沒有證據!
公孫策步步緊逼:“那請問江大人,這玉佩哪來的?”
江月清辯白:“自然是我自己買的!
公孫策笑了:“秦州人信奉伏羲和女媧,玉佩和掛墜等飾品一般是男戴伏羲,女戴女媧,伏羲女媧皆是騰蛇,只是伏羲有鱗女媧沒有,若是不仔細看,看不出區別,你這玉佩是女媧化身的蛇,若是自己買,又為何不買伏羲而買女媧!
公孫策這一解釋,臺下無人不信。
江月清閉上眼,痛苦地回憶起鄭自全蒼白的臉帶著笑與他說話。
“我年輕時也曾這般喜歡過一個女子,可惜我與他皆有家室!
“臭小子,告訴過你多少次,用藥不要這么謹慎,明日煎藥再加大些藥量!
江月清突然流淚了,他抹了一把淚,笑著說:“他草菅人命,他該死,我娘臨終前還說讓我留這人一命,說他知了悔改!可他既做了錯事,悔改又有何用?憑什么作奸犯科之人可以活著,我爹娘和那些天花中死去的人就要永遠長眠!他們不死,天理難容,既然老天不讓他們死,那就由我來!”
周圍都是抽氣聲,江月清終是認罪了!
公孫策點頭又搖頭,嘆息道:“雖事出有因,但鄭自全卻選擇了最惡毒的解決辦法,罪不可恕?赡悖趾螄L不是如此!”
話音未落,人群中一片驚呼聲,江月清回身,卻是江嬸終于不堪忍受,昏了過去。
江月清發瘋般地沖了過去,周圍的人瞬間閃開了些距離,神情皆有些畏縮,一個個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
身邊的夷歌摸了摸佩劍,上前想去將他控制起來,公孫策擺了擺手,攔住了夷歌的動作,抓捕并不急于一時,就讓他與家人好好話別吧!
江嬸悠悠轉醒,見到身邊江月清,流著淚撫著他的臉,除了喃喃叨念“來富、來富”,再一句話都說不出。
江月清轉為跪姿,狠狠磕了三個頭,然后起身離去,任江嬸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他也再未回頭。
他低頭將淚水擦干,走至公孫策身前站住,笑著抬頭:“大人別具只眼,月清佩服!
公孫策凝視他許久,淡淡說了一句:“不止你,這秦州府所有做過虧心之事的人,本府皆不會放過。”
“那月清先謝過大人了!闭f著,江月清突然走近公孫策,身后的夷歌、周天手疾眼快,霎時間手中的利劍皆已出鞘,卻見江月清只是附在公孫策耳邊,笑著說了幾句話,這才收了劍。
待江月清說完,公孫策表情凝重起來,鄭重點點頭,江月清微微一笑,挺直了身,隨著衙役向人群外走去,走過飛燕時,他的腳步微微一滯,想側頭與她說些什么,可不過轉了一半,又硬生生轉了回來,大步向前走去。
公孫策呆立在原地許久,神色凄涼,飛燕也一改往日的嬉鬧,抬著小臉望著公孫策,少有的沉靜。
人群散去,只余公孫策,飛燕,龐統等人,龐統看了看牛車上的玉佛像,隨意問道:“這宋帝王有多可怖,竟不能讓人看!
公孫策默不作聲,而是回首屏退左右,迎著龐統疑惑的目光,解了玉佛頭上的罩布。
盯著玉佛的臉,龐統的臉唰地白了,隨后,又大笑起來。
“想不到啊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
公孫策苦笑著點頭:“天意弄人啊!”
那玉佛,并未改雕,仍是原本的地藏王菩薩,慈眉善目,悲天憫人,只是原本深邃的眼睛下方,出現了兩道血紅色的飄花,這竟是一具流了血淚的菩薩像,哪里還是什么祥瑞,分明是大兇之兆。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皆笑嘆一聲,玉佛案內情不言而喻,龔卜、連奕等人根本沒想將這玉佛據為己有,貪皇上的東西,又有何好處,真正原因只是工匠按照紋路細雕后,佛像的臉上出現了血色飄花,可消息已經傳給先皇了,東西卻一定不能到先皇手中,只能讓郭少陽來做這個替死鬼了。
公孫策緩緩地說:“想來是當年肖夫人向肖懷璧告知25年前玉佛案之時,被江月清偷偷聽了去,這才策劃了這玉牌殺人案!
至此,公孫策仰頭,一聲長嘆,肖夫人一個弱女子,帶著一個孩子,又怎能從水中再帶走一個八尺高的玉像,這么大一個物件兒,一府之中那么多水工又如何會找不到,而這玉佛出水定會有人知道,唯一的解釋便是,龔卜等人已打定主意,就讓這玉佛沉入水底,永不見天日,卻被江月清無意中得知,在水中將這玉佛找出,報仇的計劃,只怕是從他兒時就已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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