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能不能信秦家的忠誠呀？

　　寧長安早早的被蘊貴妃打發回王府，在屋中頗有些坐立難安，來回的轉圈，聽到丫鬟說王爺回來了急忙的迎上去，差點撞到。

　　“王妃呀，不要忘了你現在是雙身子。”容涵加重語氣道，扶她去西次間坐下，不得不多告誡兩句，再問她用過膳沒有，知道用過后臉色好了些。

　　將下人屏退，他無奈道：“陳情奏疏你都遞上去了，還擔心什么？”

　　“那你說，要是和泰王府結親，皇上能信秦家嗎？”寧長安擔心的是這個。

　　“如今重點不在于和泰王結親，而是結親之后秦家眾人的態度。撇的干凈，父皇自然信；撇不干凈，怪不得父皇。”　容涵糾正道，隨意打聽問：“這秦大夫人支持女兒嫁過去？”

　　“是啊，我上午趕到秦家時她就拉著我外祖母哭呢，哭她女兒命苦。”

　　容涵嘖嘖兩聲，褒獎道：“了不起，麗太妃乖張的脾性誰都看在眼里，泰王只有嫡出的一子一女，不傻都能猜出來泰王妃有多厲害。頭頂有這么兩位婆婆，還敢把女兒嫁過去，我都要懷疑這是繼母了。”

　　對呀，寧長安猛地想起來：“我看你給我整理的那本宗親勛貴的冊子，泰王別說庶子，連個一庶女都沒有，這是真的呀？”

　　“那是，泰王三十歲前，麗太妃每年都要給兒子送二三十個水靈靈的小姑娘過去，每年只要沒聽到泰王府后院有孕的消息傳出，她必定會傳泰王妃進宮侍疾，還是不把泰王妃折磨病倒不罷休的那種。

　　沒想到泰王妃夠狠，愣是沒松過手，婆媳倆斗法十幾年，直到泰王世子長大，麗太妃才死心。”容涵捏捏她的小下巴，笑得歡快道：“知道泰王妃有多厲害了吧。”

　　寧長推開他的手，自言自語的說：“上午在秦家，在我外祖父的書房，你可知道我聽到的感觸最深的一句話是什么？”

　　容涵回憶一下她口述的陳情奏疏，眼眸一轉便道：“是‘蕭三姑娘如何能與我比，我若嫁個小戶人家怎么活？’我猜的可對？”

　　“是呀，我當時就想，若是個窮書生救的她，這窮書生去提親，她應該也要尋死，寧死不愿意嫁的。”寧長安好笑的說：“就是不知用的借口是否還會是名聲已毀，無顏茍活？

　　“寶貝，我跟你說過，這世上多的是自命不凡之人。”

　　容涵拉過她的小手，規勸道：“好了，秦太傅已經有決斷，用不著你操心的。我把菊花釀向父皇要來了，要不要現在就嘗一口。”

　　寧長安抿唇一笑：“好。”

　　婢女陸續端著托盤備好酒、小菜和點心后退下，容涵親自給她倒杯酒遞過去：“來，嘗嘗口味。”

　　寧長安接過這白瓷小杯，放到唇畔，慢飲起來，飲盡后咂摸道：“溫潤，甘甜又不失兩絲清冽，后勁也足，不愧是進貢的酒。”

　　“你才喝過多少種酒，說的你都懂酒了。”容涵失笑：“那我考考你，我和你一起用膳時一般都會飲酒，我喝是什么酒？”

　　“不知道。”寧長安如實說道：“我也不懂酒，我學會喝酒是在谷里時，樵爺爺教我的。我喝的最多就是樵爺爺釀的梨花釀，我覺得樵爺爺釀的酒最好喝，這貢酒也比不上。”

　　“說來我還真想見見你這樵爺爺，把你教的跟個假小子似的。”

　　“我也想樵爺爺，想師父，想梨源谷。”想曾經最無憂的年歲，寧長安把傷情壓下，笑笑說：“我有見到過冬日里婦人在河邊洗衣裳，喝一口酒洗一會兒，師父說這是為驅寒。你當年深入北疆腹地時，有帶酒嗎？”

　　“帶呀，一口燒刀子進去，整個人都能暖和起來，比任何驅寒丹都管用。”容涵愉悅道，站起來走過兩步，將她抱入懷中。

　　哪怕只有五年，五年后只能與回憶相伴，至少這五年內這個人在他的懷里，他想抱她就能抱得到。

　　“我記得你喜歡看雪來著，今年不成了，等明年雪下的最大的時候我帶你去城郊看雪，再帶上一壺烈酒，喝一口進去，能讓你從頭發絲辣到腳趾頭。”

　　“是我以前都沒看過雪，所以想看。當年隨師父游歷時我就想，我要看遍天下的美景，尤其是我不曾見過的景致，我想即使一生游歷亦無妨，快活、自在、灑脫。”

　　怎么說著就感覺像是要傷感起來，寧長安看著他笑，滿是向往之情：“我師父去過最北邊的地方，叫黑荔城，那里一年至少有半年是冰冷徹骨的。

　　河面都結成厚厚的冰塊，車馬都能在河面行走，在外面放一盆水也能即刻結成冰，天上下的都是冰雹。我們這里一年最冷的時候也沒有這么冷的，可那里卻是常年如此。我聽著就覺得很神奇，好想親眼看看。”

　　“寶貝你要是去黑荔城，你這小臉都要被凍爛掉了。”容涵憐惜的捏捏她的小臉蛋，眉目溫柔，解釋道：“那是北疆中部的一個城池。

　　黑荔城還不是最冷的，聽說最冷的地方一年中有9個月是冰寒天氣，土地廣袤無垠，比盛京還要大，人口卻只有一個村莊的數目，才幾百人。”

　　寧長安應了一聲，歡喜道：“我聽師父說過，那里的人都是碧眸，長得很高大，身上的毛發也很長。”

　　“瞧你這話說的，像是那些人都是猴子似的。”容涵打趣道。

　　“不是猴子，是為御寒，氣候不一樣，會讓當地居民的生長習性、生存面貌、生活方式都不一樣。”寧長安驚嘆道：“我曾祖父就想逍遙在山水間，我也想。

　　不曾親眼見過，永遠都無法想象這世間有多大，山河有多廣闊壯麗，大地有多么鬼斧神工，能創造出人力永遠做到的瑰麗與奇妙。”

　　“我以為最美妙的是將這片鬼斧神工的大地全部踏在腳下，一統山河，睥睨天下。”容涵緩慢而悠閑的開口，語氣淡泊而堅定。

　　“是呀，你想做皇帝。”　

　　可我多希望你能陪我一同享受這片天下，容涵心中嘆惜，抬手撫上她的小腹，保證道：“你放心，將來我成功，只要這兒子不是扶不起，我必定把江山傳與他。”

　　寧長安不想聊下去了：“你該回衙門了吧，我也有些累了，要去榻上小憩。”

　　容涵沒疑慮，攬著她去榻上歇息，再給她蓋件狐裘上去，溫聲道：“這狐貍毛不算頂好，天轉涼后未必能十分暖和，我讓人給你用千年雪山上的靈狐皮毛給你做幾件衣裳。

　　對了，老虎皮和雪貂皮喜歡嗎？我庫房里有幾十張老虎皮，有兩張極地雪貂皮，一并給你兩件衣裳好不好？”

　　“這么多，我哪穿的完呀？”寧長安失笑，搖頭道：“我自己就有四箱皮毛，都還沒制成衣裳，將軍不用費心了。”

　　“你的皮毛是你家中給你購置的，我的皮毛是在東北的千年雪山上打獵打來的，當然是我的要好。”容涵抬手，指腹輕輕摩挲這她的臉頰，笑著說：“說定了，你的皮毛不要去動了，用我的皮毛。”

　　這些皮毛應當很貴重的，寧長安怎么好意思收：“我不冷的，將軍。我的皮毛足夠好了，已經很暖和，你不用再費心思。你走吧，我要睡了。”

　　他懂，她不想用他的東西，可都愿意為他生兒子了，何必再分彼此，容涵笑笑：“好。”

　　晚風乍起，夜空的明月翩躚而出，萬千清輝遍灑人間，獨占夜色，漫天星光都黯然失色，落為陪襯，無怪乎被譽為眾星捧月。

　　淺水湖畔，朵朵睡蓮隨著湖水微波蕩漾綻放開來，轉眼間整個湖面點點火光閃爍，美的能醉到這汪淺水湖潭。

　　寧長安蹲在湖邊放完最后一盞睡蓮花燈，指尖輕輕撥動湖水，讓花燈飄散開來。

　　她眉眼柔和，手托著腮，笑容滿溢：“明日就中秋了，月兒這么圓，瑾兒應該也在看。我這時覺得張九齡說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很有道理。”

　　容涵拉著她就在湖畔的大石頭上坐下，贊同道：“是啊，我現在就充分領悟到李白所謂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是何意了。”

　　寧長安覺得這語氣怪怪的，睨他道：“你這話何意呀，難道你不愿意讓我想瑾兒嗎？”

　　他敢打賭，只要他敢說是，她就能發飆，不是趕他走就是她自己回永寧候府，真是個小祖宗。容涵堆笑道：“你想哪兒去了，你時時刻刻想著瑾兒我都沒意見。我感悟的是，為何多數夫妻沒感情，能做到相敬如賓就不錯了。”

　　“為何呀？”寧長安好奇道。

　　“無話可說或接不上話，能談的不是后院的日常瑣事就是家長里短，或是關于孩子的教導。”容涵攤手，感慨道：“你想，一方說句話，另一方接不上話或是根本就不知所云，交流越來越少，自然沒有感情可言。”

　　這點寧長安贊同：“所以才要門當戶對，至少能說上話，也不能僅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應該要成婚的兩人婚前有所接觸，合適自己才好。”

　　“那可不一定，老四夫妻倆可是才子才女配對，成婚前也有接觸，可也就面上恩愛，或者說老四在陪著他媳婦唱戲呢。”

　　容涵嘲諷道：“何況側妃下月就要進門了，老四夫妻貌合神離恐怕不遠了。”

　　寧長安聽得心頭一堵，悶悶道：“為何，是男子都喜新厭舊嗎？四年多的夫妻感情還抵不上新進門的小妾帶來的新鮮感？”

　　“四弟妹至今還沒懷過胎，可這新側妃半年內一定會懷孕。”容涵近乎肯定的說：“要是生出個兒子，或者四弟妹一直未有身孕真的是老四不想讓他媳婦懷上，將來四皇子府的后院可不是有的鬧了。”

　　寧長安一驚：“將軍，這，你不是說笑的吧，難道四皇子不想要嫡子嗎？”

　　“老四有爭儲之心，可建安伯府一心效忠父皇。只有四皇子妃生不出兒子，老四才能不斷的從岳家拿好處。雖然我不能肯定，但我賭六成以上的可能就是老四不讓他媳婦生。”

　　“皇家真不是好地方。”寧長安垂頭，凄哀道：“中秋過后，我家里就要回江南去了，我好想和祖母、哥哥他們一起回去。”

　　容涵無奈哄道：“你嫁人了，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和祖父祖母一起。放心，等孩兒出生，你兄長他們就會再次進京來看你。湖邊涼，待著有一會兒，容易受寒氣，我們回屋吧。”

　　寧長安扶著他的手臂站起來，低聲道：“好，回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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