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楊萱不太想去賞燈, 畢竟年年燈會都是大同小異, 并無特別之處,而她又非真正的孩童,去過兩次三次也就罷了,沒有那么大癮頭。
可辛媛正月初三來拜年時就約定好一起, 秦笙也寫信來邀約十六日賞燈。
秦笙去年隨秦太太去平定州看望舅舅, 在那里待了兩個多月。
算起來, 楊萱足有小半年沒見到秦笙了, 還挺想念她的。
再加上, 楊桐笑著對辛氏道:“母親,我能不能帶阿芷和萱萱去燈會, 我已經(jīng)約了人。”
笑容別有意味。
辛氏不用猜就知道, 他約好的人,除了范誠還能有誰?
上元節(jié)燈會和中元節(jié)廟會是一年中難得沒有男女大防的日子。定了親的男女可以悄悄拉一拉小手, 而不曾定親的男女可以成群結(jié)隊呼朋引伴地游玩。
辛氏自是相信自己孩子的品行,也信得過范誠的為人,遂欣然答應(yīng),“行,你帶著她們跟阿媛一道去,我跟你爹就不跟著了。只別玩太晚, 也不許在攤子上胡亂吃東西。”
楊桐連聲答應(yīng),“母親盡管放心, 我都曉得, 會照顧好妹妹們。”
正月十五夜里, 楊家人圍在一起吃了團(tuán)圓飯,轉(zhuǎn)天,太陽還不曾西移,辛媛就急匆匆到了楊家。
她穿件粉色妝花褙子,梳著墮馬髻,發(fā)間插了柄鑲百寶的梳篦,活潑俏皮又不失明媚。
楊萱則穿著湖藍(lán)色祥云紋的杭綢襖子,配深藍(lán)色羅裙,頭發(fā)簡單地綰成了纂兒,戴了只鑲百寶的南珠花冠。
斗篷都是一式的大紅猩猩氈斗篷。
兩人并肩站在玉蘭樹下嘰嘰喳喳地說話,宛如春蘭秋菊,各有各的美。
楊芷隔著窗子瞧見,心里一陣酸苦。
楊萱從小生得漂亮不必多說,就連辛媛也是唇紅齒白,而且她那只梳篦上嵌了一圈細(xì)碎的紅寶石、碧璽石、貓眼石等物,被夕陽照著,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跟這兩人出門,自己只能淪為陪襯,徒自惹人笑話。
等楊桐使人過來相請時,楊芷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回絕了。
楊萱要進(jìn)屋相勸,辛媛伸手?jǐn)r住她,撇撇嘴道:“不去算了,免得一晚上耷拉著臉,誰有閑心哄她?”
死拉硬拽地催著楊萱往外走。
楊芷等了片刻,不但楊萱沒來,就是楊桐也不曾打發(fā)人過來問候一聲,又是自怨自艾半天。
楊萱跟辛媛走出角門,發(fā)現(xiàn)秦家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
秦笙撩起車簾向她招手,“上來,咱們一起坐。”
秦笙的丫鬟丁香從車上跳下來,將兩人扶上去。
馬車?yán)镏磺伢吓c秦箏兩人。
楊萱笑問:“我娘照顧弟弟分不開身,怎么秦伯母也沒來?”
“三妹昨天吃湯圓積了食,肚子不舒服,加上我大嫂還差半個多月就要生了,我娘不放心,要留在家里照看著……我二哥一道來的。”
楊萱羨慕道:“真好,你就要當(dāng)姑姑了,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
“是個小侄女,”秦笙笑道:“我娘說先開花后結(jié)果,挺好的,我也是更喜歡侄女。”
秦箏冷冷地插一句嘴,“我可不喜歡小孩子。”
“為啥?”楊萱奇道。
秦箏不滿地說:“我娘不許我養(yǎng)貓,等嫂子生產(chǎn)后,就要把貓扔了。”
楊萱頓時想起秦箏那只野性十足的土貓,笑道:“那只貓真正厲害,伯母許是怕它傷了人,你找籠子把它關(guān)起來,別四處亂跑就好了。”
秦笙道:“關(guān)起來它就會沒完沒了地叫,阿箏不舍得……那只貓已經(jīng)撓過好幾人了,丫鬟們都不敢上前抓,就只山茶能制住它。”
楊萱道:“那還是關(guān)起來為好,豁上去讓它叫兩天,習(xí)慣就好了。”
秦箏斬釘截鐵地說:“我不!”
楊萱愣了下,瞧見秦笙給她使了個無可奈何的眼神,沒再作聲。
辛媛卻興致勃勃地對秦箏道:“一只貓未免太過孤單,不如再養(yǎng)一只,兩只做個伴興許就不叫了。說不定還能生小貓?”
秦笙目光一亮,高興地道:“阿媛你說的對,我怎么就沒想到,是該再養(yǎng)一只。”
秦笙驚訝得瞠目結(jié)舌,就為那只土貓,闔家不安寧了許久。娘親怕土貓闖到大嫂屋里,冷不丁嚇著大嫂,所以特地告訴大嫂屋里下人,只要見到貓就打出去,直到它不敢過去為止。
可打一回秦箏就鬧一次,連帶著大嫂也心有不滿。
這下倒好,辛媛鼓動她再要一只,府里豈不是要翻了天?
楊萱也覺得不妥當(dāng),可看到秦箏興高采烈的樣子,又不好多說,只輕輕掀開簾子往外瞧。
跟前幾次一樣,馬車走到椿樹胡同,就放慢速度漸漸停了下來。
楊萱下意識地朝盡頭上那間院舍望過去。
只見月色清亮,卻不見燈光閃動,顯然屋里沒人。
也是,這個日子,蕭礪怎可能在家,沒準(zhǔn)在燈會上呢?
楊萱怔一下,感覺有淡淡的喜悅絲絲縷縷地彌漫開來,讓她突然對燈會就有了期待。
可念頭才升起,就被她死死壓了下去。
燈市入口的地方,又架起了燈塔,這次是只龐大的花斑虎。
虎身是竹篾搭成,外面糊了層輕薄的白色素絹,素絹上繪著虎皮的斑紋。虎身里燃了燈,燈光透過素絹散射出來,比其余花燈更顯明亮。
老虎燈上方掛著巨大的旗幡,凜冽的北風(fēng)將旗幡吹得獵獵作響,露出上面龍飛鳳舞的一行字,“凡侵我萬晉河山者,雖遠(yuǎn)必誅”。
字是蘸了金粉寫成,被燈光與月光映照,熠熠生輝。
楊萱仰頭看著老虎燈,莫名就想起獻(xiàn)俘那天的情形。
太子身著玄色盔甲,手里的長劍發(fā)出冷冷的寒光,他神情肅穆,帶著俾睨天下的王者風(fēng)范。
而周遭百姓一遍遍地高呼,“若有來犯者,雖遠(yuǎn)必誅!”
今年雖是虎年,可眼前這盞老虎燈很明顯是給太子造勢的。
也不知誰想出來這么個主意。
只要見到這燈塔,就必然會想起是太子率兵西征趕走了韃靼軍隊。
楊萱看燈看得入迷,整個人全然被燈光籠著,就像籠了層金黃色的薄紗,瘦弱的身體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裹在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里,因為斗篷過于寬大,顯得她的身體格外瘦小而纖細(xì)。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呵護(hù)她,給她擋風(fēng)遮雨。
范誠傻傻地盯著她,幾乎錯不開眼珠,直到楊桐拉他一把才恍然回神,而臉頰已經(jīng)紅得要滴出血來。
楊桐只作沒看見,笑道:“咱們一邊逛鋪子一邊猜燈謎,走到盡頭正好有吃食攤子,咱們歇息會兒就往回轉(zhuǎn),你們覺得如何?”
辛媛不以為然,“我要逛鋪子還有吃小食,你們隨便。”
反正燈市就是這條街,總不會岔到別處去。
而范誠不開口,只偷偷瞧著楊萱等她發(fā)話。
楊萱知道楊桐還惦記燈謎,笑應(yīng)道:“好,大哥多贏幾盞花燈,等帶回去給弟弟玩兒。”
幾人商議定,便沿著街面慢慢往前走。
秦笙俯在楊萱耳邊低笑,“那位范公子……是怎么回事?”
楊萱坦坦蕩蕩地說:“是我們家世交,兩家人有意撮合,所以一道出來了。”
“難怪?”秦笙朝范誠打量幾眼,低聲道:“挺好的,看著挺憨厚,應(yīng)該靠得住,而且……是不是早就惦記你了?”
楊萱嗔她一眼,不由也朝范誠那邊望去,正對上范誠凝望她的眼,范誠“刷”地轉(zhuǎn)過了頭。
好像轉(zhuǎn)過頭就等于不曾偷看過她一樣。
秦笙笑得打跌,“是個傻的,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過來問問你有什么事,要不要一道猜謎嗎?唉,真是傻人有傻福。”
楊萱隨著笑兩聲,拉著秦笙道:“咱們也過去瞧瞧。”
秦笙從善如流,笑道:“好。”
楊萱走到范誠身旁,落落大方地問:“三哥猜中幾個了?”
范誠看見楊桐手里已經(jīng)好幾根紅布條,羞愧道:“我還沒開始猜……我馬上就猜。”果真抬頭,凝神去瞧麻繩上系著的布條。
秦笙樂不可支,扯扯楊萱衣袖,低聲道:“只惦記偷看你了,哪里顧得上猜謎?你信不信,這位范公子一晚上不見得能猜中三五個。”
“誰說的?”楊萱斜眼睨她,“我爹說范三哥學(xué)問很扎實,總會猜出十幾二十個吧。”
剛說完,便見范誠伸手扯下一根布條,楊萱大喜,笑道:“怎么樣?”
范誠見楊萱歡喜,遂集中起精神猜謎,不再分心。
不知不覺中,秦笙與楊萱便走到了前面。
秦笙瞧瞧左右,忽地道:“阿萱,能不能求你幫個忙?”
楊萱玩笑道:“什么事兒,要我?guī)兔梢裕瑐浜弥x禮就成。”
秦笙咬著唇,猶豫會兒,開口道:“我約了人在這里相見,想請你代為周全。”
楊萱大驚,低聲問:“是誰?秦伯母不知道嗎?”
“就是之前要說親,后來說要打仗因此推了的那人,”秦笙極快地回答,“他姓周名路,現(xiàn)下又來了京都。他又上門提過親,我娘原本就不同意,現(xiàn)在仍未改口,可我爹先前極力想促成,現(xiàn)在卻也反對了。”
“可是,你怎的認(rèn)識他?又怎么知道他來了京都。”楊萱百思不得其解。
秦笙索性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楚明白,“我在平定州時,有次跟表妹一同上街遇到閑漢糾纏,是他幫忙解的圍。太子班師回京那天,我又看到他了。真的,長安街那么多人,我沒去看熱鬧,是等人散了之后出去買筆墨,誰知道就在筆墨鋪子門口碰了個正著。當(dāng)時有人當(dāng)街跑馬,差點撞著位腿腳不靈便的老嫗,是他冒險將老嫗拉到旁邊……后來,說起彼此家世,才知道其中還有這么段淵源。”
還真是有緣分。
楊萱重重嘆口氣,“那你們……總不能一直瞞著家里人。”
秦笙苦笑著拉住楊萱的手,“我沒打算瞞,只是想告訴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多求幾次,說不定我爹娘就答應(yīng)了。而我,不會另外許親,總是會等著他。”
正說著,楊萱只覺得手上一緊,秦笙緊張地說:“他來了,我看見他了,阿萱,你幫我。我只說兩句話,用不了一刻鐘就好。”
楊萱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就見人群中走來一人,那人生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穿件鴨蛋青直綴,看上去既有種讀書人的斯文氣度,又有武將的果敢剛毅。
楊萱驟然心驚。
這個人她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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