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君臣相離
“來, 慢點,小心腳下……”
“明誠, 你不用擔心我,孩子很乖, 他還沒打算出來呢,公公們都在等著,你先去接旨吧。”
“不急,我和你一起走,等把你安頓好了,我再處理外面那些事。”
動作輕柔的把人托上車駕,趙秉安踏腳而上, 幫邵媛馨攏好了裙擺。
“可是……”
“別擔心, 都有我。”
趙秉安斬釘截鐵的回復讓邵媛馨無力反駁,再說,她一人身處這深宮后苑,不是不惶恐的。
這廂小夫妻柔情密意, 那邊榮寶已經急得要嘴上冒泡了。這小趙大人死活不挪腳, 這不是跟圣上較上勁了嗎。
堂堂五品大學士混跡于女眷車架,這還真不愧陽公主的那句紅顏禍水,趙家這麒麟兒,怕是被迷了心竅吧。
邵家老太太支著簾子一直沒放下,她打眼瞧著自家孫女被哄成癡兒模樣,心里有甜有苦,沒法子說。趙明誠要是真心為媛馨那丫頭好, 就該將媛馨與永安侯府幾位夫人合在一處,低調離宮,可他卻偏偏大張旗鼓的搞出這些花哨,怕不是又想拿媛馨做什么筏子。
前頭死了一個蘇煜已經讓邵家女眷的閨譽蒙塵,今日又栽進去一個顧裳,趙明誠他心里到底把媛馨擺在什么位置,如果是攜手一生的眷侶,那又怎么舍得她背負外面那些閑言閑語。
長信大長公主一扇柄敲在小女兒柔福郡主的后腦勺上,不讓她再眼巴巴的往外瞄。
“母親……”
“甭撒嬌,那個男人渾身扎著刀刃,長得再好看也碰不得,你消停點,這次母親好給你尋個良人。”
“那能比趙秉安還好看嗎!我就喜歡他那樣的,臉繃得特別正經,好像個俊美無鑄的老學究,呵呵……”
鮮活的臉蛋紅撲撲的,清脆的笑聲咯愣愣響,讓長信大長公主有脾氣都發不出來。
“你啊,就不該讓你跟著瑞嘉瞎混,她那一屋子面首,哪是什么正經人。”
“才不是呢,瑞嘉姐姐可專情得很,連先帝給她的令牌都送出去了。唔——”盛輕如突然意識到自個兒說錯話了,趕緊捂上了嘴,卻還是挨了母親一扇柄。
“哼!瑞嘉這輩子早晚栽在邵家那小子手上,你少跟她學。”
“不管你怎么玩,母親都不干涉,但你那顆心給我摁住了,宗室女成婚不是兒戲,你若不想被皇帝選去犒軍,眼睛就要擦亮些。此次秋狩,能入圍場的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公子,母親會為你留意,但你也要爭氣些,哪怕是裝,你這幾天也得給本宮裝出個淑女樣來。”
“知道了,其實只要長得足夠好看,我覺得與武勛結親也沒什么不好的嘛……”小郡主一心沉迷男色,哪像母親那么市儈,恨不得拿根尺子量好身家,趕緊把她陪送出去,生怕晚一步砸手里似的。
“呵,陽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你不怕守寡就可勁鬧騰,屆時看為娘愿不愿意搭理你。”
“嗯~~,兒錯了,都聽母親的,您看好的一準錯不了,至不濟我自己玩自己的,量那群酸儒文士也不敢說什么。”
“唉,你能想得清楚就最好,可別像陽,一顆真心投進去,往后大半輩子都得泡在苦水里過了。”
北疆三大主帥回朝,皇帝早就示意宗室有招婿之意,柔福的年齡家世俱都匹配,可長信大長公主怎么舍得幼女走這條不歸路,下降武勛的公主郡主無不是皇室的棋子,通透的夾著尾巴委曲求全,傻不愣登貼向夫家的都是凄慘收場,楚太后那個老不死的,何曾給她們姊妹留過活路,長信不是光宗的子嗣,可她打落地起就養于皇宮禁內,藩王之女,那就沒入過天家法眼。
真宗子嗣繁茂,偏女嗣稀薄,除了瑞嘉,其余兩個一早被打發了出去。新帝膝下更是空蕩的可憐,此次秋狩,各大公主府都提著心呢,柔福此次若是不能趁早擇婿,只怕十有**會賜婚師家,那師芎的嫡幼子可正當齡呢。
趙秉安早前預留的布局起了作用,何蓀手里掌握著顧氏一族圈地欺民的鐵證,當初放任事態發展,就是等著他們把事鬧大,顧氏宗房那邊已經被總督府火速羈押,顧彥郴第一時間收到消息想去大理寺打點刑訊,已是趕不及了。
刑部接手了這件案子,蔣正楷將涉案的顧家子弟提出大理寺,不知所蹤。
顧彥郴到這時也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巧合,刑部就是等著這個時候反制父親,迫使他老人家在久懸不決的刑部尚書一職上退步。顧裳的莽撞不過是給了趙秉安一個絕佳的借口,讓他在“感情用事”的偽裝下完成自己的圖謀。
顧彥郴想用內閣壓制趙秉安,現如今看來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顧家的案子反倒成了內閣的把柄,趙秉安這是想逼著沈首輔吞下這個啞巴虧啊。
浩浩蕩蕩的車隊往西郊趕去,一路上遇到三波快馬,都是圍場方向過來的禁軍。趙秉安接下了口諭卻遲遲不動身,氣氛十分壓抑。
榮寶心急如焚,他最怕趙秉安這時候撂挑子,私心里榮公公也不想這對君臣因為一個女人產生嫌隙。
有兩個行動不便的孕婦在,一切行程都安排的小心翼翼,直至午時,他們的路程尚未完成三分之一,而圍場那邊,最遲傍晚時分,北疆三大主帥就要抵營,眼下再不出發,就真的趕不及了。
茲事體大,孟皇后那邊也發來垂詢,邵媛馨知道不能再讓明誠留下了。
趙秉安真的要抗旨不遵嗎,自然不是的,他只是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不滿袒露給泰平帝看,口諭傳了三波,正好是火氣將起未起的時候。
旅途顛簸,趙秉安輕聲哼著拍子將懷中人哄睡,隨即小心翼翼地扯開自己的領子,緩步躍下馬車。
蔣氏、沈氏都在外面等著,她們看著自家兒子,神色復雜。尤其是沈氏,欲言又止。
“自己好好的……”
五嬸心思機敏,趙秉安從沒想過能瞞得住她。
“媛馨和孩子就交給母親、嬸娘了,兒子得先走一步。”趙秉安得去把債討回來,那個人如果以為自己是九五至尊就可以如此作踐他的家人,那他還真是想錯了!當初趙秉安既能把真宗推下臺,那對付根基不穩的新帝就更是游刃有余,御林軍、禁軍,好像他安插的勢力還不夠呢。
邵柏博在乾清宮的動作他早有發覺,只是早先一直不忍,想著好歹曾經禍福與共,只要泰平帝肯定他的付出,就還可能君臣相得下去,這大朔朝廷剛剛平穩下來,他們要做的該是勤于國政,開創不二盛世。可泰平帝這次真的是讓他寒心了,顧裳算什么東西,趙秉安的禁忌作為深交多年的泰平帝不可能沒有察覺,可他就是硬要試探,把趙秉安一顆真心丟在地上碾,當初夏家一案是這樣,現如今還是這樣。
沈炳文尚在,內閣就還是他道路上的絆腳石,每做一件事都要飽受掣肘。趙秉安手上握著湖湘,蘇家的百年底蘊,還有外祖與侯府留下的基業,可這些都太過分散,致使他常常有勁使不出,被內閣幾個老狐貍攪合的焦頭爛額。
等這次秋狩事了,趙秉安頭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整合自己麾下勢力,塑造出趙氏朋黨。這是個巨大的工程,至少也要三四年的功夫,在此之前他已經重創了沈、蘇、顧以及接下來的張,唯獨剩下唐邵兩股勢力無處下嘴。
邵文熙那邊有邵柏博支應著,暫時出不了什么亂子,可唐耀山,這位不倒翁對付起來怕是比沈炳文還要棘手,趙秉安要保證內閣不會在接下來的三年內給他使絆子,那對唐耀山若是不能拉到自己的陣營里就一定要毀了他!
“駕……”
驍騎營萬馬奔騰,驚醒了所有困倦的誥命,孟皇后悶悶的嘆出一口氣,這些男人口中的所謂情深,不外如是。
圍場中各方勢力早在清晨就收到了京中的消息,沈炳文沒想到顧椿敗落的那么快,捏著刑部發來的文書略有些無可適從,這該看作是要挾,還是趙明誠當真要對顧家下手,不過眼下這個時機,他還真賭不起。
大帳內,四位閣老齊聚一室,對刑部這封捎帶著挑釁意味的文書十分惱怒。趙秉安這次乘人之危,委實短了君子風度。
“顧相褚那邊是指望不上了,咱們得齊心把這案子兜住,要不然被北疆那些人借題發揮,可就麻煩大了。”
“定國公府也摻和進來了,張鏡修現如今倒打一耙,把調兵一事全推給了顧椿與陸家,陸翼江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剛剛已經到御前參奏去了,這樁官司理不清楚,咱們只怕日后就要與西郊一系的武勛交惡了。”
“唉,誰能想到中宮突然性情大變,這不是打了個措手不及嗎。”
“先與皇帝罷手,退兩步,把顧家的案子摁下來。”
“你的意思是?”
“皇帝是皇帝,趙秉安是趙秉安,分開來對付容易得多。”沈炳文不過略施小計就讓泰平帝方寸大亂,那樣一道圣諭誰心里能不存芥蒂。趙秉安確實是狡猾賽狐,可壓不住皇帝給他拖后腿啊。
“刑部尚書的口風可以松,擬幾個名單呈上去,滿足一下咱們那位圣上乾坤獨斷的心思就是了。至于十三省總督,老夫看還沒人愿意接受皇帝的招攬。”
唐耀山咂咂嘴,覺得沈炳文把新帝看得太輕了,好歹已經繼承大統,將來總有一日他會大權在握,現如今皇帝欠缺的不過是時間而已。十三省總督都是朝野中割據一方的實權巨擘,眼皮子深著呢。內閣都不敢說能完全拿捏住他們,沈炳文此刻言之鑿鑿的認為這些人不敢倒向新帝,可幾年之后呢,誰還會在乎他們這幾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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