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第237章
黎煥中風光就職, 朝上多了位啥都不懂的大菩薩,這可讓吏部上下慪足了怨氣。
內閣三分天下, 首輔黨權勢最盛,麾下世家濟濟, 輻蓋六部九卿;顧閣老奮起直追,目前大有取次輔以代的架勢;工部禮部兩位大人看似明哲保身,實則隱有偏向,他們隔山觀虎斗,任由顧椿在前臺表演。剩下蘇張兩位不得志的,好像暫時結成了聯盟,落寞沉寂, 勘顧自保。
借著黎閣老這股東風, 趙秉安火速把湖湘一黨的根基移往刑部,那里高層權位懸空,是亟待填充的大空架。而邵柏博更是眼疾手快,逮著趙秉安留下的空擋就率領舊東宮黨往吏部虎撲, 這幾日在朝上撕咬的極是慘烈。
京中的老妖精不少, 誰看不出來這里頭有貓膩。趙邵兩家估計是早就串通好了,湖湘急撤,邵柏博乘勢狙擊,倆小兔崽子打了吏部第二遭措手不及。
黎煥中空占著閣老之位,卻無權柄支撐,根本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不得已,他只能在乾清宮力薦愛徒邵柏博入中極殿任職, 陪侍左右。
泰平帝向來喜歡禮賢下士,不僅照準了老太傅的請求,還予了御前行走的特權,光六月下旬,就下旨宣詔十余次,可說是極為看重了。
這時候眾人才發覺,御前不知不覺添了許多人,舊東宮黨逐漸衍變成了保皇黨,真宗年間被打壓的諸多勢力紛紛跳出,都瞄著新帝這塊肥肉呢。
御前兩大親信,趙秉安、邵柏博,年紀雖小,但一個比一個扎手,朝廷里不知有多少老人在他們手里吃過虧!
七月露頭,十三省總督陸續抵京,朝廷上下一時間好生熱鬧。
趙懷玨來信,約今日黃昏時分可至府邸,不過,他原是想落腳之后先去煙袋街拜訪,但猶豫再三,決定還是再等等。
因為邵柏博的諫言,蔡川廷的入京沒有預想的那般招搖,幾位重臣陪同著沈栗一起接的人,進了煙袋街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出來了。
大家心知肚明,錯過了這次推舉,日后蔡川廷也就止步于河北了,而沈首輔對這位不爭氣的大弟子恐怕很難不滋生些怒氣。畢竟一步錯步步錯,這些日子,吏部可謂是損失慘重。
未時剛過,趙秉安便從乾清宮請辭,泰平帝也知曉趙家叔侄情深,故而大方的批了一日假,讓永安侯府闔家團圓。
臨走之前,邵柏博私下里遞了個安心的眼神,通政司時刻盯著御史臺的一舉一動,絕不會給人留下可乘之機。何況,他與趙秉安的暗衛都快把御史臺那點地方圍成鐵桶了,里面少了一片碎紙屑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不怕別有用心的小人作亂……
即使知道陰謀將至,但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趙秉安拱了拱手,將一攤子事務暫且托于妻兄,就趕著出宮了。
剛過長宿大街,遠遠的就瞧見府上的一列鐵衛打天橋東去,十一那個小東西趴在馬上實在是有礙觀瞻。
“胡鬧,鐵衛豈是隨意調動的,趙康,十一又在搗騰什么幺蛾子!”
趙秉安平素最是偏愛這個隔房兄弟,私下里貼補了他十幾個侍衛護身,因為怕府上其余兄弟眼紅,故而囑咐過他平時少帶出來招搖。現下可倒好,這京城大喪未過,居然縱馬橫街,真是不省心的東西!
趙康望著十一少爺趕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就俯身回道,“可能是趕著去關府吧,說來關氏一族被奪職下獄,族中女眷皆圈禁大宅,這兩三個月過去,府上儲存的衣食應該所剩無幾了。前幾日,有幾個禁軍校尉跑到咱們府上報信,隱約說是關宅里有人染了重疾,后面的沒說清楚就被四房的下人攆走了,十一少爺可能是從哪聽到了信兒,趕去探看了。”
“關家?瞧我忙得,倒把他們給忘了。”
這一族倒霉蛋,好處沒撈著,反被親家給賣了個干凈。
關家老太爺在世之時與穆朝夫私交甚厚,但那些都是年代久遠的往事,后來廢康王得勢的時候,關家也沒有近前攀附,一直算是老實本分。可惜,關玉村鼠目寸光,引狼入室,他舍棄了邵家拋出的橄欖枝,轉而與姻親凌氏結盟。
凌家踩著關家的肩膀搭上了新帝這條大船,原以為敢拼盡忠就能闖出一片天地,可不料太廟叛亂之時,被亂軍裹挾,不得已偽降于逆賊長寧郡王。
長寧郡王最后是個什么下場就不用說了,泰平帝親子親母都喪于他手,挫骨揚灰都算便宜了他。當時局勢混亂,新帝未來得及料理后續,待他即位之后,凡是當日降于叛逆的朝臣通通被摘了腦袋,凌家因為早先立下過汗馬功勞,殊恩給了一次陳情的機會。
結果,凌家人為了活命便把能咬的人都給咬了出來,首當其沖就是老親家——關氏。
關府被抄,闔族男子下獄,若非是菜市口排不過來,說不定乾清宮直接朱筆批叉了。后來還是泰平帝自己消了氣,想起幼時關閣老也在東宮給他講過經,關家府邸除了幾封書信又沒搜出來什么不妥的東西,便將人暫且扣在詔獄了,說是日后待查。
這一篇早就翻過去了,趙秉安當時也沒留心,以為刑部盤點盤點,一兩個月總會有個結果,哪成想,居然搞了這么個烏龍。
“持我的名帖請御醫過府,趙康你親自打點好送過去,看著些十一,莫讓他胡來。”
“奴才這就去辦。”
侯府的轎夫先行,留下趙康站在街上嘆氣,這十一少爺什么時候才能懂事啊。四太太也是,這事哪是能瞞得住的。
另一頭,關府門前,幾個禁軍小校尉是左右為難,跟前這位小爺勢大氣粗他們得罪不起,可要是把人放進去了,這位可能沒事,他們幾個卻得杖五十流放閩南啊。
驍遠將軍府的蒙擴統率這支禁軍殘部,他是蒙吹撓鬃櫻炅溆胝員嗟保皇敲杉乙丫桓賜裊恕
面對咄咄逼人的趙家小兒,他竭力忍著拔劍的沖動,將軍府已經舉步維艱,若再得罪永安侯,那老父就當真無法在軍中立足了。
“我說了,我有婚書,她算是我趙家人,怎得就不能接出來!”
“蒙擴,你莫欺我年幼就不把我當回事。這門婚事是我十哥給我定下的,若關家女郎有個好歹,我看你如何交代!”
下了聘書,定了婚約,這女子禮法上確實就是趙秉o的夫人了,屬為趙關氏,與圣旨上要求圈禁的關家女眷不符。可永安侯府在圈禁當時不管不問,時隔三月,封條都發黃了才來要人,蒙擴也不敢在未過明旨之前擅自入府啊。
“趙賢弟何必為難我等,關府圈禁乃是圣上的旨意,不是我不讓你進,是誰都不能進,抗旨不遵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這,就不能通融一下嗎,趙杰,快點……”四房有的是銀子,周家每年都給外孫大筆分紅,趙十一漫天往外撒也不心疼。
蒙擴起先推拒著銀票,可眼神掃過小孩身后那十幾個氣勢兇煞的鐵衛,再想想他方才口口聲聲喊著的十哥,推出去的手不自覺就軟了下來。
拿了人家的好處,說話也就硬氣不起來,雖然依舊沒把人放進去,但里面的情況倒是知無不言說了個齊整。
病重的是關家老太太,起因不過是換季之時更衣不當染上了風寒,可關府內無醫無藥,拖著拖著就成了癆。掌家的幾位太太已經偷摸往外送了好幾封口信,可惜都沒有回音,最后實在撐不下去了,才在三日前求到了永安侯府上。
禁軍也是看在那些金銀細軟的份上才跑了一趟腿,沒想到竟招來這么一尊邪神。
趙秉o端著一張肥嘟臉,凝眉打量著落漆的宅門,他倒是沒接著胡攪蠻纏,只是謹慎的問了一句,是否可以勞禁軍的兄弟送些東西進去。
蒙擴看在趙家權勢的份上把他拉到墻角,示意這點人情倒是不難做,可關府如此不是長久之計,不是他妄作小人,而是在京城見慣了世情,關氏淪落到如今這境地,估計早就磨沒了世家風骨,趙秉o這根粗壯的金大腿要是伸進去,只怕一輩子也甩不掉這些爛泥親戚,還不如讓她們自生自滅,別耽誤了自個兒的大好前程。
趙十一拎著耳朵仔細聽著,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蒙擴看他這模樣以為是開了竅,明白了事理,正打算把人送走呢,就見腰身高的孩子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婚書,展開舉在自己面前,“白字黑字,立契為憑!我們趙家人吐口唾沫都能砸個坑,還從沒有悔婚這一說。世兄良言小弟聽著了,不過姻緣天定,家兄既給我定下了這門婚事,那我也就只認關家女子,至于她娘家起起伏伏,干我屁事!”
趙秉o才不管外人怎么評說,反正十哥與祖父都鐘意這門婚事,那他為什么要悔婚,再說就他府中那對高堂,誰嫁進來不是受罪,娶關家女子,他心里還好受些呢。
蒙擴被堵得啞口無言,眼前的小孩臉色肅整,明顯不是玩笑之語,他抽了抽嘴角,覺得往日聽聞的傳言當真是誤人,這哪是小霸王啊,整一頭披著熊皮的小狐貍,主意正著呢。
一大一小正尷尬的時候,趙康帶著御醫與幾箱行李趕到了。
作為新任忠義伯府的二管事,趙秉安的親信人,他只跟蒙擴見過禮便讓禁軍打點行囊送進去。
全程一句廢話沒有,禁軍就恭敬的開了小角門,蒙擴攥著手中的帖子,誠惶誠恐。他也沒想到這點小事會驚動那位,還特意點名讓他上門,這是不是意味著驍遠將軍府有可能度過嚴寒,而父親也可以重新掌兵……
“十一少爺,主子說了讓您盡早回府,務必不能貽誤了家宴的時辰。”
“可是我還想……”
“申時將過,五老爺就要入京了,您若遲了時辰,主子與四老爺都會動怒的。再說,這好日子還長著呢,日后關府解禁,您想什么時候來都不遲啊。”
趙康一句話飄進在場禁軍的耳朵里,所有人的手腳下意識的輕了些。
御醫瞧著突然殷勤起來的小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又沒到七老八十不能動彈,用得著前三后四的扶著嗎。
唉,權勢迷人眼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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