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大婚進行時
十月初八, 辛丑沖豬, 是迎親最好的日子。 章節(jié)更新最快
小半夜里, 冼馬巷這邊就忙活開了。大婚的儀制錯綜復雜,邊邊角角都有講究。永安侯府五位夫人齊上陣,到現(xiàn)在還沒弄完。
禮隊、花轎、喜婆、宴席,真是樁樁件件都需要人盯著。離金雞打鳴還有兩個時辰,趙秉安已經(jīng)被拖起來梳洗了。
皂衫打底,外著大紅圓領喜袍,腰束冬煙合歡石榴碧帶,環(huán)佩七事。腳底踩著金絲繡線祥云靴,頭上帶著方巾烏翼交織撐起的冠玉喜帽,趙秉安白皙的臉色都被這層層喜服襯得紅彤彤的。
馬上就要成家立業(yè)了,趙秉安直到此刻還覺得有些不真切。
蔣氏在一旁瞧著瞧著眼淚就忍不住了,大喜的日子害怕給兒子招來晦氣,趕緊偷偷把眼角摸干凈了。
三爺心里也是滋味百千,但做父親的大都深沉內(nèi)斂,悄悄過來瞧上一眼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今日侯府里頭所有爺們都請了假,打頭幾位年長的少爺正在前院幫著張羅。老五瞧見婚房里人潮退去,就掩唇咳嗽了幾聲, 默默靠近堂弟身邊。
“咳,十弟, 先前呢是為兄孟浪了,不過,你這新伙計上貨架, 頭一遭過的去嗎……”五少爺?shù)共粨氖艿谋臼拢吘故莻男人到了床上都知道該怎么辦,可十弟這頭一回開葷就趕上大婚,怕是沒經(jīng)驗,到時候弄傷了新媳婦可就不美了。
侯府里頭經(jīng)歷過人事的兄弟也都有數(shù),男人頭一遭最難收的住,可惜十弟平素不碰丫頭,又死活不愿出去見識見識,現(xiàn)在害的自己不能直白的把話點明,真是愁死了。
趙秉安臉上看不出什么異色,但藏在帽沿底下的兩耳已經(jīng)爆紅。
“……四叔已經(jīng)指點過小弟了。”
京城坊間的**冊畫得惟妙惟肖,逼真程度堪比后世紀錄片。四爺特意在私庫里搜羅了幾本稀世珍品,“深入淺出”的給趙秉安開了兩天小灶,弄得他這幾日早起的火氣都特別足。
五少爺這下徹底放心了,四叔那可是風月場上的圣手,有他老人家出馬,自個兒就不用瞎惦記了。暗戳戳把手上的小藥瓶往袖子里抖了抖,趕緊撤了。
更鼓敲五下,卯時到了。趙秉安原打算今日提前出城,到京郊將師傅接進來,不然宴會上人多事雜,拖到后面他怕照顧不及。
但是京郊來回便要一個時辰,等趙秉安匆匆趕回,邵雍恐怕免不了被人圍觀的命運。所以趙秉峻和趙同錚昨夜便領著五十鐵衛(wèi)出了城,駐守在草廬附近,只等今早城門一開,便將老先生抬進侯府。
永安侯府今日大開中門,趙秉安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一直眺望,直到雞鳴了兩三刻鐘,遠方才隱約傳來嗒嗒的馬蹄聲。
“師傅,徒兒扶您進府。”
邵雍好些年不出門做客了,此次為了心愛的關門弟子,可是好生搗飾了一番。
雖無羽扇綸巾,但一派灑脫泰然更顯名士風流。
老永安侯隔老遠瞧見愛孫那殷勤的做派,心里酸的直冒煙。狠狠的斜了三子一眼,跺著腳就往回走,邵雍那老書呆子,與他八字不合,多說兩句就能氣得他吃不下飯,稀的見他!
三爺四爺被老爺子撂在當場,也不知這怎么個意思,不是特意出來迎客的嗎,怎么還沒碰面就氣鼓鼓的走了?
同是一輩人,邵雍還不了解趙汝貞這老殺才的心思。瞧見他小徒兒的孝心眼紅了唄,可惜啊,他再饞也沒有,明誠這孩子親師不親祖喲。
喜宴尚未開席,趙秉安便將師傅請到了早就預備好的書房里,幾位師兄昨日已到吏部交了文書,想來今早必能按時入府。
說曹操曹操到,田二、肖明一直在驛館待客,剛剛派人送信回來,人已經(jīng)快到冼馬巷了。
“閩浙承宣布政使司南岸參議樸士淼到,賀和田黃玉龍鳳饕餮紋圭一掛!”
“南直隸松陽道知府周瑞濤到,賀和田白玉牡丹紋牙璋一件!”
“皖南行太仆寺少卿陶大寧到,賀南海明珠一斛!”
“南直隸鳳陽道知府吳杰恩到,賀蘇綢千禧繡一幅!”
“福建安閶府贛平知州孫坤到,賀,賀,賀白銀十兩!”
領頭的幾位大人正在與趙三爺寒暄,猛然聽到這里臉皮都一致的抽了抽。頭回登小師弟的門,這孫木頭怎么就舍得下臉。
跟在最后面的那位,身著藏藍純色直綴棉服,這會兒正將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從永安侯府司儀那里取回來。
“做甚?”急著見師傅呢,杵在門口干嘛。孫坤遠在福建,一路風塵仆仆,褲兜里的銀子早就見底了,要不是驛館吃喝不要錢,他連這十兩的賀銀都省不出來。
陶大寧一拍腦門,他就說自己帶那么多銀子出來肯定是忘了要買什么,就這一回忘了替他捎上賀禮,這二愣子就真的跑出來丟人了,待會可讓他們幾個怎么見那小師弟喲。
趙秉安一路踩風,終于趕上了。
“趙秉安見過諸位師兄!”
“明誠多禮……”雖說這是第一次見面,但其實幾人與趙秉安書信往來已久,此次能得到機會來上京見一面恩師,靠的還是那位布政使開的后門呢。
想起恩師,幾人的臉色又急切了起來。趙秉安也不羅嗦,直接引著人往書房去了。
一門之隔,便能見到日思夜想的恩師,趙秉安的幾位師兄卻誰也不敢上前推開那扇門。湖湘學子都被攪進了江南文道,他們師兄弟有一個算一個,皆上了沈首輔的賊船。此事若被恩師得知,非氣暈過去不可。可他們能瞞到幾時呢,很快樸、聞、周幾位師兄就要入朝,屆時怎么跟恩師解釋?
邵雍在書房里坐著,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想使喚小童拉開門通通氣,卻鬼使神差的自己起了身。
“吱拉——”門很靈便,拉起環(huán)扣輕輕一扯便開了。邵雍一抬頭,深秋的院子里五個人齊刷刷的跪下了。
趙秉安瞧著邵雍身形有些不穩(wěn),趕緊三步并作兩步的上前扶住了。
“師傅!……”在場的至少都是一州父母官,此刻卻都趴在地上哭得眼淚汪汪。
邵雍真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這些學生一面,一時間也是心緒激蕩。
趙秉安費這么大力氣可不是為了讓人抱團痛哭的,趕緊把人都請進了書房敘話。師徒好不容易見一面,要聊的事可多呢。
趙秉安輩分小,聲名卻大,今兒又是他大喜之日,倒是被幾位師兄拉著好生打趣了一番,若非最后前院來人,他還脫不了身呢。
“去吧去吧,今兒還有好些事要忙,老夫這里有你師兄們陪著就夠了。”誤了什么也不能誤了吉時,邵雍一手促成這門婚事,可還等著抱徒孫呢。
瞧這時辰趙秉安也確實得出去了,他拱手行了禮便被外面的下人急匆匆得拉走了。
今日天公作美,日頭升上來之后,萬里無云。
京中老牌武勛都接了永安侯的帖子,他們大部分就住在東城,一大早就上門趕個熱鬧。趙秉安跟在自家父親面前,臉都快笑僵了。
趙秉安在國子監(jiān)結(jié)識的一些友人也陸續(xù)趕到,姚鼎城今日拉了泰半金吾衛(wèi)的郎將來給小舅子站場子,待會不管邵府玩什么“刀山火海”,都絕對能把新娘子搶出來。
詹事府今日悉數(shù)到場,除了楚駙馬,其他人都客客氣氣的與趙秉安打了招呼。太子殿下現(xiàn)在明顯把趙秉安引為心腹,那明年說不定就要多一位同僚,早點打好關系沒什么壞處。
龐家父子瞧著這滿堂大員,心里對永安侯府權(quán)勢的認識再一次刷新。若能得永安侯府作保,那聯(lián)姻之事也還可以商量啊。
辰時快到了,蔣氏催促著趙秉安趕緊去邵府接親,禮隊都預備好了,就差新郎官了。
老永安侯為了這場大婚傾盡了闔族之力,迎親的隊伍里執(zhí)“奠雁”之禮的是族中身立戰(zhàn)功的未婚小伙,每人腰間都懸著八品宮衛(wèi)腰牌,個頂個的神氣。
嗩吶開道,后面有二十士子頌詩經(jīng),皆是此次新出爐的小舉人。上百鐵衛(wèi),批紅帶彩,抬起御賜之物雄赳赳氣昂昂。
這邊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出發(fā),邵府里頭卻還在梳妝。邵媛馨一夜都未能休息片刻,沐浴更衣,謙受女戒,一早上忙活到現(xiàn)在也就將將換上霓彩鳳裙。
滿屋子的夫人此刻都攝于這當世奇珍的風采,唯白發(fā)蒼蒼的東寧太王妃與邵四夫人愛憐的摸摸小女兒的臉頰。
從邵四夫人手里接過雙鳳梳,東寧太王妃輕輕梳理這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fā)。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fā)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銀筍盡標齊……”
“謝過太王妃。”
老王妃和藹的笑著,由東寧王妃攙著,慢慢的挪開了身體。太子妃的宮闈今早就入了邵府內(nèi)院,所以此刻邵家老少誥命都在屋里陪著。
女郎新婚要開臉,邵媛馨膚如凝脂,半分罪沒受,便輕輕松松敷了面。太子妃親手捻起眉筆,給新娘畫上喜妝,最后兩手捧過璀璨奪目的鳳冠,小心翼翼地給邵媛馨帶上。
“長長久久,一生白頭。”愿能得千般深情,不負韶光。
“謝殿下……”
這門婚事幾番波折,今兒總算有了個圓滿的結(jié)局,邵府上的女眷瞧著眼前淑麗的新娘子,心里既有喜悅又有不舍。尤其邵四夫人,早就暗地里保證過絕不會哭,但一抬眼還是淚如雨下。
邵媛馨的眼眶也是紅通通的,眾多親眷也知道出門前得來這么一遭,也都善心的安慰著。再說這門婚事原就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旁人都羨慕不來,哪有什么好傷心的呢。
外面已經(jīng)能聽到一點喜樂了,迎親的新郎到了。
趙秉安此刻已不在馬上,他正陷入“表侄”的包圍圈中。一群小蘿卜頭,嚷著要聘禮,趙秉安哪敢怠慢,每張小手上都塞個大紅封。連瓜果帶點心,好一番折騰才讓他摸著邵府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洞房之前喵得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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