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驚喜
如趙秉安所料, 龐家對這樁聯(lián)姻也是愁眉不展。
龐詡無意得罪太子妃, 可真要是被人打上門退婚, 那將來闔府兒女的婚事又該做何打算,龐家人的臉上也掛不住啊。
但孟家身份特殊,真要把侄女強(qiáng)塞過去,龐詡也怕被人找后賬,不過想讓自家閨女去替,那是萬萬不行的。
再說就孟康來的身份,這不是癩□□想吃天鵝肉嗎。
“世叔若能應(yīng)允這門婚事,來日孟賢弟必視令愛如掌中珍寶,愛之重之,不受半分委屈。”
真要是一點余地都沒有,龐詡剛才就該甩袖子走人,現(xiàn)在這幅猶猶豫豫的模樣明擺著不想撕破臉,趙秉安琢磨著待會兒該打什么牌,才能讓這位太仆松口。
今日孟希來也在席面上,他瞇著眼,遞給自家四弟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嚇得孟康來趕緊把心里那點憋屈給藏沒了。
在太學(xué)館里操練了兩年, 孟康來就是只豬也該染上幾分書香氣,再說孟家本就是世家, 子孫打小該學(xué)的禮儀還是沒有落下,最起碼,現(xiàn)在在龐詡面前, 孟康來也能勉強(qiáng)撐的起來。
“若得世妹垂青,康來終身不納二色!”
龐詡兩眼一睜,倒是被這誠意打動了幾分。太子現(xiàn)在勢頭很好,太子妃的位置坐得也穩(wěn)當(dāng),孟康來此人雖說沒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從不出去惹是生非,以他的出身,將來也就是一輩子富貴閑人的命。龐家若還是十年前的龐家,那將愛女托付于他也沒什么不可,可惜……
“非是老夫眼高于頂,瞧不上孟賢侄。但凡事都有先來后到,月前蘇府已經(jīng)差遣媒人到府上提過親了,拙荊雖沒接下庚帖,但近期內(nèi)擇婿之事也不打算再提,還請趙賢侄與孟賢侄見諒。”
剛推了蘇家的婚事就結(jié)了孟家的婚書,這不是得罪人嗎。蘇家最近風(fēng)波不斷不假,可蘇閣老還是堂堂次輔,蘇夏兩家聯(lián)姻,最近聲勢可不弱。
“河北的孟老大人也惦記世弟的這門婚事,他老人家遠(yuǎn)隔千里特意送來一份聘禮,世叔若是不棄,不妨看過再說。”龐家沒有得罪蘇家的底氣,趙秉安就給他壯壯膽。
蘇家舍下世家的矜持來結(jié)龐府這門親事,目的不難猜,無非是想討壽康宮老太太歡心,借此回轉(zhuǎn)圣上對蘇閣老的印象。趙秉安哪能讓蘇家稱心如意,好不容易挖了個大坑,可不能讓蘇家這么輕易地脫身。
龐詡不想接這單子,他怕到時候說不清楚,可永安侯府膀子硬,趙家這小子又是太子的鐵桿心腹,他要是不給面子,恐日后被人刁難。
“皂政參議運司,都轉(zhuǎn)鹽使司僉事,鹽課提舉司大使。”
兩手用力的攥緊了這張紙,龐詡既緊張又惶恐的咽了口唾沫,到底是封疆大吏,出手就是不同凡響。
這三個官職都不夠五品,大使一職更是連六品都不到,但個頂個都是肥差。
龐家子嗣不茂,現(xiàn)處京師的只有嫡出的兩房,皆是在太仆寺這樣閑散的地方榮養(yǎng)。掛高職領(lǐng)虛銜,龐家小一輩估計也難逃這樣的軌跡。
不過這樣的好事卻未必能一直持續(xù)下去,龐家躋身朝堂全靠楚太后撐腰,所以雖然自家未婚千金被承恩公府污了名聲,也不敢出頭嗞聲。不過楚太后這幾年一直在服藥,身體每況愈下,今年春夏換季又大病了一場,說不準(zhǔn)哪天就嘎嘣一下到地底下去找先帝了,屆時龐家恐怕門第不保。
乾封帝很不喜歡母家那些人,當(dāng)初要不是太后一再勸說,他老人家根本不會將愛女瑞嘉公主下降承恩公府。楚奕輝是有幾分文采,風(fēng)花雪月還湊合,國政實干就傻了眼,擱在翰林院磨了三年,性子倒是越發(fā)孤拐了,一個詹事府都容不下他高談闊論。真是什么樣的師傅教出什么樣的徒弟,不討喜的程度與黎渙中不相上下,東宮現(xiàn)在都懶得應(yīng)付這師徒倆。
乾封帝某些方面真的可以說是十分刻薄寡恩,他對母系的榮寵就只有擺在面上那一點點,被楚家揮霍掉大半之后,龐家也就只能揀點肉渣吃吃。
趙秉安可以肯定的是,過幾年壽康宮老太后一升天,楚家一定會被清算,龐家一直安分守己,到時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煩,但像如今這般榮華富貴,恐怕是不能想了。
龐家人要是懂得未雨綢繆,就該知道這份聘禮有多么重要!地方實政,只要能在河北有所作為,那龐家轉(zhuǎn)型官宦之家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上面還有孟薛濤照拂,一切大有可為啊。
趙秉安轉(zhuǎn)了轉(zhuǎn)杯口,示意孟四再努力一把,好歹龐詡現(xiàn)在還是三品太仆,他的女兒配孟四這個鵪鶉蛋還是委屈了。
好女嫁懶漢,首先懶漢得有一張巧嘴。孟四別的不行,在太學(xué)館待了那么久,嘴皮子功夫倒是很有幾分,加之一副好皮相,伯父長伯父短的,不一會兒龐詡的態(tài)度就軟了很多。
孟希來在一旁攥了攥拳頭,心里松了好長一口氣。他早就不指望那位傳說中的二叔祖了,此次舍出這么大權(quán)益的是誰,他一清二楚。端起酒杯,滿懷感激的朝趙秉安敬了一杯,待來日太子妃正位中宮,他們孟家一定不會忘了今日的恩情。
送走搖擺不定的龐詡,趙秉安的臉色便不如剛才那般溫和了。一雙眼睛如鷹隼般直直的掃過孟康來幾眼,把這小子看得心里發(fā)毛。
“世兄?”
“這門婚約已經(jīng)成了大半,等你從國子監(jiān)結(jié)業(yè)之后便能完婚。不過你要記得,這一切都是你費心求來的,管住你的嘴,別再到處胡咧咧!”
孟希來一聽就知道自家四弟又做了糊涂事,狠狠一下子直接抽在身上,疼的孟四忍不住嗷了一聲。
大兄威嚴(yán)深重,孟四只能挨打,連躲都不敢。當(dāng)然,趙秉安在一旁坐著,他更不敢動了。國子監(jiān)里這兩年,他就縮在太學(xué)館的邊角,沒那份本事也不敢跑到這位館首面前顯擺啊。
“我知錯了,日后再不敢醉酒胡言了。”
楚龐兩家的丑聞傳的滿天飛,孟四被人指指點點,心里自然不好受,隨即借酒消愁也是沒辦法。他也不想醉成那樣,再說他也沒說錯什么,龐家那□□與承恩公府的糾纏都快被寫成市井間的香艷話本了,罵她幾句都不成嗎。
“謹(jǐn)言慎行,這幾個字還要我教你嗎!”
孟康來平素來往的都是國子監(jiān)生,同處一館,誰也不會在外面多言語什么。所以孟府上還不知道幾日前這小子在酒樓里醉酒撒潑的事,燈籠街里的那些閑雜人等也都被趙秉安封了嘴,要不然,現(xiàn)在京城又該熱鬧了。
這小子怎么打也不會長腦子,趙秉安懶得對他費心,左右孟希來腦子還算清楚,總能看住人。
留下一張大婚的請柬,趙秉安便起身離開了,自此之后,他欠孟家的就算還清了。至于和孟老太爺之間的約定,趙秉安已經(jīng)不想遵從了,奪嫡之爭太累,他惟愿一生一次足矣。
城郊鋤香草廬,時隔半年,趙秉安再次回到了這里。
老仆們瞧見他都很開心,若不是趙秉安示意他們噤聲,恐怕一個個都忍不住嚷出聲來。
已值深秋,湖心涼亭里陣風(fēng)習(xí)習(xí),要沒幾件皮草護(hù)身,恐怕身子骨再康健也得凍出個好歹來。
邵雍馬上就到古稀之年了,這幾年精神頭愈發(fā)憊懶,放下趙秉安的學(xué)業(yè)之后更是無所事事,每日里也就是琢磨著給那些活著的老友去信問候了。
趙秉安將毯子朝上拉了拉,隨后便翻開了石桌上的《山坡羊紀(jì)》,這本游記倒是未曾在小竹里見過,想來應(yīng)該是邵府上新淘換過來的。
剛掀開幾頁,就覺得手感不對,合起一捏,發(fā)現(xiàn)后面有一頁的邊角起了毛。怎么都撫不平,趙秉安索性就翻過來看看,結(jié)果打頭的“北直隸”讓他的心里一下就酸澀了起來。
半年不見,師傅的須發(fā)都白了不少。趙秉安輕輕地放下書,在一旁點起了烹茶的火爐。
一盅茶出香要小半個時辰,足夠邵雍睡個小飽了。
邵老先生一夢醒來,覺得手腳暖乎乎的,剛一動,就發(fā)現(xiàn)一直偷偷念叨的小徒弟正陪坐身旁。臉上不自覺帶出幾分笑意,但突然想起這臭小子這么久才趕過來,又有些小氣悶。
撅撅嘴,“哼”了一小聲。
趙秉安趕緊遞上一杯熱茶,笑瞇瞇的給師傅捏著肩背。
邵雍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就把責(zé)罵的話忘在了腦后。小弟子身在河北也不往隔三差五的往草廬遞信,老友那幾件事他也都顧忌了自己的顏面手下留情,他心里惦記著自己這個師傅,還有什么好苛責(zé)的呢。
“我不是故意設(shè)計他們的,是孟薛濤先踩到了我的底線,所以徒兒不得不反擊。”到底不想惹師傅生氣,趙秉安解釋起河北的事來便有些急躁心虛。
邵雍一手把他教大的,趙秉安一開口他就知道什么意思,當(dāng)即往身后拍拍了小徒兒,正因為他與孟薛濤、莫居山是積年老友,所以他才清楚那倆老東西是啥貨色,一個賽一個的好勝,一個賽一個的狡詐,收了他的東西還為難他的弟子,被坑了也是活該。
再說了,孟老頭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就算沒有自家徒弟,也不可能一直在河北潛伏下去,總有一天會站出來鬧騰的。
莫居山就更不用說了,看明德書院教出的那些人就知道他在跟沈一鳴別苗頭呢。要邵雍說,真不服氣你就親自出仕,鑼對鑼,鼓對鼓,兩人較個高低就是了,就算輸了也不丟人,偏莫老頭喜歡鼓吹一些為君為臣的謬論,同時自個兒又嫌官場腌臜,真不知該說他什么好。
“老夫都明白,一入官場,身不由己,你個小娃兒能護(hù)住自己周全就不錯了。可恨那莫老賊占老夫便宜,竟平白壓吾一頭。”
“師傅不必介懷,我與那文濂之間可沒什么師生情誼。如果可能的話,那位文大人恐怕恨不得將我拆骨入腹呢。”
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邵雍瞇著眼聽著自家徒兒上揚的小語調(diào),就知道文濂準(zhǔn)是被這小子抓住了什么把柄。
這下子,他老人家心里舒服多了。
“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會就為了說這點事吧。”
“當(dāng)然不是,徒兒馬上就要大婚了,想請您老出山鎮(zhèn)場子啊。”湖湘書院的幾位師兄已經(jīng)在路上了,屆時一定可以給師傅他老人家一個大大的驚喜。當(dāng)然,官袍什么的絕對不會穿出來,否則到時候還不把他老人家氣死。
往上翻了個白眼,邵雍早幾年非拿戒板教訓(xùn)這個沒大沒小的混賬,但現(xiàn)在嘛,受用著孝心,他也就懶得計較了。
“不去,那種場面老夫應(yīng)酬不來,你若有心,婚后常來這邊走動就是了。”邵雍人雖隱退,但聲名卻愈發(fā)響亮,尤其這幾年趙秉安給他掙夠了面子,每年只回府一次都被人騷擾的煩不勝煩,真到了喜宴上,恐怕當(dāng)場要拜師的能繞冼馬巷一圈。
“您放心,徒兒都安排好了,屆時您就同祖父一起坐在首席上,誰敢靠近您一步,我打折他腿!”
到底是最鐘愛的徒弟,趙秉安千求萬懇,百般耍寶,邵雍最終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了。
哼,混小子到時要是不作為,他就再收七十八十弟子,讓他這個師兄代行師責(zé),看他好意思不。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婚
(https://www.dzxsw.cc/book/143664/755078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