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心跳四十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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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江晏莞推我。”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如驚雷貫耳, 進去看大皇儲遺體的時候,連云起在最前面, 軒轅夙在中間,江晏莞殿后。
軒轅夙的身高注定她不會輕易跌去棺木,可是, 江晏莞推她干嘛?
“真的,我當時就在看棺材上的花紋,就覺得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身后只有江晏莞,除了她還有誰?”軒轅夙握住連云起的手:“你不要因為和她是情人的關系,就一味的相信她。”
“可是她推你干嘛?理由呢?”連云起還是不信。
軒轅夙說不出話了,江晏莞確實沒有理由推軒轅夙。可是軒轅夙又感覺到了有人推她。連云起看著軒轅夙的眼睛, 紅寶石般的眼睛是那么的真誠, 看不出撒謊的成分。
連云起低下頭, 自從到了神宮,怪事百出,連云起覺得她有時候看人都云里霧里。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連云起決定不再提這個話題:“你感覺怎么樣了?突然昏倒嚇死我們了, 神皇神后還特意來看過你呢。”
“神后來看過我么?”軒轅夙彎了彎嘴角:“我覺得神后人特別好, 又溫柔又漂亮。”
還以為寐是顏控,沒想到夙也是。連云起嘆口氣:“好了, 你先給我說說你的狀況, 還疼不疼?”
軒轅夙點點頭:“疼, 剛醒過來時是真的疼, 就像一千根一萬根針扎過一樣, 現在好一些了。”
“那你餓不餓?神宮送了飯菜過來,我給你拿點清淡的東西你吃吃。”連云起伺候著軒轅夙用了些飯,江晏莞才帶著大夫回來,身后跟著神后。
大夫上前診脈,神后就站在門口看著,雖沒什么表情,可是看著軒轅夙的目光很是柔和慈愛。
診脈過也是說受到了驚嚇,其他也就沒什么了,又開了點緩解疼痛的藥。
大夫走了,神后只是關切幾句,然后跟著大夫離開,只是那眼神充滿了依依不舍。
軒轅夙看江晏莞的目光充滿了不善,連云起趁江晏莞送神后等人出去時,拍了拍軒轅夙的頭:“喜怒不形于色。你忘了,別人是怎么用你的態度來構陷你殺害大皇儲的事。”
“可是……”
“我心里有數的。”連云起摸摸軒轅夙的頭,把人抱在懷里,嘆氣:“是我天真,前途迷嶂重重,但我會保護你。”
連云起知道,有太多的疑點,可是,她就像翻騰大海里的一葉小舟把握不了自己的方向。人也不夠聰明,抓不到重點,心里忐忑不安。
江晏莞回來了,軒轅夙也仇恨的盯著江晏莞,又喝了些安神的藥睡下了。
“她怎么那么看著我。好像我跟她是仇人似的。”江晏莞跟連云起一起回屋,忍不住嘀咕。
連云起停下腳步,轉身看江晏莞:“你知道夙是怎么跌下去的么?”
“嗯?我就看她突然一撲就進去了。”江晏莞忙著幫連云起把帶來的衣服整理好。本來是要住在江家的,但大皇儲一事打亂了節奏,明早又要發喪,所以就在神宮住下了。
連云起道:“是么?棺木那么高,她自己怎么會撲騰進去。站著看不清么,要撲騰進去看?”
“誒……對啊。”江晏莞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怎么就撲騰進去了?”
連云起看著江晏莞。
江晏莞又開始整理衣服。
連云起道:“是啊,我也想知道。”
江晏莞忽然覺得氣氛不對。扭頭看連云起,見連云起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她,心下一顫:“你什么意思?”
“夙說……”連云起垂了垂眸子:“她說有人推她,你在后面有沒有看見……”
江晏莞把手上的衣物一摔:“她說我推得的她么?”
“……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相信她?”
“她不像撒謊。”
“那你覺得我像在撒謊?”江晏莞被氣笑。
“她自己墊著腳也不容易撲騰進去吧?是自己撲騰進去的,還會驚嚇過度?她身后只有你一人。”本來計劃隱忍不發,可是,涉及自己的枕邊人再也沒辦法平靜,或許,這就是我不夠愛她的表現。連云起苦笑一聲,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沉聲道:“她是個孩子,她不會撒謊。”
“我是你的戀人,我會撒謊。”一副了然的模樣,江晏莞點點頭,從連云起身邊走過:“我應該掐死她,也應該掐死你。”
連云起沒有回頭,聽著江晏莞離開的步伐聲。
攪和進了神宮這一灘渾水,連云起看不清前路,她本以為只有枕邊人能醒,可是軒轅夙跌近棺木讓她看不清的自己最親近的人。
有仆人來稟素青風和秋念容過來看望,連云起擦擦自己臉上的眼淚,出去迎客。客套了幾句,三人又悄聲去看了下睡著的軒轅夙。
最后三人坐在客廳里,閑談,好吧,主要是連云起與素青風說。秋念容揪著衣服屁都放不出一個。
四族培養人都到齊了,候選人自然也來了。鏡孤白是不會過來聊天的,聽說和連大哥在神宮的庭院切磋。
連云起其實沒功夫跟他們閑聊,江晏莞不在臥室也不在客廳。連云起看了一圈都沒有這人。也不是一刻也脫不開的人的小朋友,但是此時不知道她在哪兒,人還真是不踏實得很。
素青風大抵也是看出來連云起心不在焉,沒坐多久就招呼著秋念容走了。
他們走后,連云起更不踏實,坐在窗前望著院門,仆人過上過下,自己等得那個人卻沒回來。
連云起想抓著個仆人問,問江晏莞去哪兒了,手抬了又抬最終還是放下。
一個人安靜的洗澡,為表示自己心情不錯,還敷了張面膜,把乳液涂滿全身。
身體的神清氣爽與心靈的沉重相抗,連云起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也許是眼睛盯著一個地方盯久了會疼,眼淚滑落,沾濕頭發,落入耳蝸。
仆人以為連云起睡著了,進來關燈,床上一動不動的人突然出聲:“什么時候了?她……”
“回稟主人,半夜一點了。”
“哦,你下去吧。”
仆人走了,連云起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夜深人靜,還能聽到靈堂那邊傳來的念經聲。
連云起穿衣去了靈堂,皇室只有二皇儲在守夜,應該說只有二皇儲與念經的大師、伺候的仆人侍者在。
二皇儲端坐在椅子上,連云起來了,二皇儲抬下眼皮看了眼后就沒了動靜。
連云起坐在他旁邊:“你不休息?”
“你也沒休息。”
“睡不著。”連云起嘆息道。
“睡不著。”二皇儲嘆息道。
“這念得是《無量壽經》么?”連云起問。
二皇儲白了連云起一眼:“這是《地藏菩薩本愿經》。”
“大皇儲不是信佛么?怎么念這個?”連云起想起院子里江晏莞的話,眉頭深鎖。
“我也不知道。這方面我也不太懂,大師們自己曉得。”二皇儲道。
連云起聞言點點頭:“哦。”也許江晏莞對這些佛經也不熟悉,再說那么遠,聽錯了也正常。
話再也沒了,二皇儲盯著大皇儲的棺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連云起盯著大皇儲的棺木在想江晏莞,她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很難受?想到她已經做了一半的事,連云起嘆息,箭在弦上,不是不得不發的事,是必須射中。
枯坐一晚,連云起竟無一點兒睡意,二皇儲看起來也是一樣。
人和人真的很奇怪,在這件事里做了攪屎棍的二皇儲卻是神族皇室中唯一一位為大皇儲守夜的人。
以往常常聽聞如何如何寵愛大皇儲的神皇夫妻對已死的兒子冷漠得要死。
早上六點就要發喪出去,大師們用了些齋飯,侍者讓連云起一塊用點。
連云起吃了個荷葉糕便再也吃不下,只能放下筷子,勉強喝點米湯。看著旁邊斯文用飯的大師,連云起忽然想到軒轅夙跌進棺木時,大師們就在旁邊敲木魚念經:“大師,云起有一問,望大師解惑。”
身旁的大師聞言,放下筷子,雙手合十,等待連云起的話。
“軒轅夙寐——就是咱們神族的候選人,她之前跌進了棺木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會不會是有人推了她?”連云起緊張的盯著大師。
“阿彌陀佛,軒轅施主跌落之時,貧僧正好目睹。軒轅施主身子前傾跌入棺木,絕無人推搡。”大師一停頓:“那棺木又高,按理人是不容易跌進去的,但貧僧看軒轅施主那姿勢確實不正常。若說有人推搡,那姿勢還真有點像。”
連云起垂垂眸,喉嚨發癢:“大師,那個時候軒轅夙寐身后只有神族的江家家主江晏莞。”
大師蹙眉:“絕不可能是江施主。當時她們二人之間有一大距離,并不是緊密相挨。”
想了想,大師又道:“二人相距之間再站兩個人都沒問題。”
連云起睜大了眼睛,腦海里突然冒出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軒轅興。
連云起回院子去接軒轅夙。軒轅夙迷迷糊糊鬧了會兒,又稱有些頭疼。連云起心疼軒轅夙,干脆將她留下來好好休息。
連云起走遍套間的每一個角落,沒有江晏莞。
沒有江晏莞也要美美的,連云起坐在桌子邊用江晏莞給她選的眉筆描眉,用江晏莞選的口脂擦唇。化好了妝,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才明白心累了,再好的妝都藏不住。
最后歇了妝,洗了臉,整個人看起來還精神點,連云起穿著黑色的風衣出門。
隊伍發喪出去,不少人都來相送,看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人。連云起倒是在人群中見到臉上帶傷的連大哥。
“這鏡孤白真狠。”連大哥按著自己疼痛的嘴角抱怨道,忽然又高興起來:“不過她和晏莞打的那場真精彩。”
連云起急忙道:“什么?二人相斗?什么時候?”
“就昨晚啊,打了一晚上。神宮不少人都去看熱鬧,你不知道么?”連大哥特別興奮。
“……不知道啊。”連云起勉強一笑。
“你是不是病了啊?”連大哥問:“你的臉色好難看,憔悴得很。”
“……唔。沒事。”連云起搖搖頭。
連大哥又興致勃勃的說起昨晚的切磋,連云起不想聽,干脆走快幾步。有人對連大人說的事感興趣,拉著連大哥詢問,連云起越走越快,把連大哥遠遠摔在后面,走著走著和二皇儲并行。
二皇儲看著連云起憔悴的模樣,嘆口氣,沒有說話。沉默伴著二人走。
天青色是要下雨,走到一半,就細雨蒙蒙。
二皇儲接過侍者的傘撐到連云起的頭上,二人共撐一把傘。
走著走著,二皇儲就惱怒了:“你給本殿下靠過來點。”
連云起抬頭看他,見他眉頭深鎖,一時覺得暖心,往二皇儲那邊靠了靠,細雨再也沒法打濕她的肩膀。
“殿下,今年多大了啊?您跟大皇儲一樣很暖心,很照顧人。”
二皇儲冷哼,半響才答:“十六。”
連云起有些吃驚,細想下來,還真是十六,大皇儲與連云起同歲,今年二十。而二皇儲面容雖然稚嫩,但不乏英氣,又有野心陷害連云起,連云起一直以為他也二十來著。
“十六啊,真好,還很年輕。”連云起道。
二皇儲憋了一句話出來:“兄長才二十。也很年輕。”
沉默又沉重,想到大皇儲英年早逝,二人再無話語,在雨中前行。
地址選在望北寺山腳,埋了大皇儲,雨勢越來越大,眾人提議去望北寺等雨停。
連云起撐著傘站在二皇儲身邊,替他打傘:“走吧,殿下,去避避雨。”
雨水太大,傘外下大雨,傘內下下雨,雨水透過傘布滴在連云起的睫毛上,讓她眼睛一顫。
“你們去吧。”二皇儲對身邊的人說:“本殿下在這里陪陪兄長,一會兒就上來。”
連云起理解他的心情,把傘遞過去,二皇儲卻不接:“再怎么樣,傘也要拿著的,他們那里還有傘。”
“連云起你留下來吧。兄長一定也想你陪陪。”二皇儲道。
連云起看著墓碑上單字戰覺得有些心疼,點點頭:“好。”
賓客們都走了,包括大皇女夜殷,隔著厚重的雨簾,連云起這才看清夜殷旁邊撐傘的人是江晏莞。
原來、原來她在夜殷身邊啊,呵,好事。
雨幕之中只剩兩三侍者與連云起二人,二皇儲噗通一聲就跪下,地上全是水,連云起一驚:“殿下。”
二皇儲磕頭行禮,再抬頭時連云起分辨不清他臉上的是雨還是淚:“我當初真是鬼迷心竅。他們不要我跪,我偏跪。兄長,您放心,等我坐上了神皇,我一定會迎你回皇陵。在夜呈心中,兄長永遠都活著。”
墓碑上只有三個字:“戰之墓”。單字戰,沒有姓,連誰立的墓碑,生辰死期都沒有刻。孤孤單單,何其可憐。
連云起問二皇儲:“殿下,您怕雨么?”
二皇儲扭頭看連云起,不明白連云起的意思。
連云起笑了,把手里的傘放在大皇儲的墓碑上,為這座孤零零的墳遮擋雨勢。
大雨沖得連云起睜眼都很勉強,侍者趕緊過來幫忙打傘。二皇儲卻把所有傘都拿去遮擋墳墓。
大雨滂沱,二人相對而笑:“這樣,兄長就不會被淋到了。”
“是啊,一個人淋雨可憐的。還是讓我們兩個淋雨吧,至少我們兩個還有個伴。”
青石板的山路并不滑,侍者脫下外套給連云起與二皇儲遮擋,二皇儲卻抱所有衣服都扔在連云起的頭上:“我忘了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跟我們一樣淋雨呢,兄長知道我這么對你,會怪我的。”
好不容易上了山,眾人見幾人都是落湯雞的模樣紛紛吃驚,安排熱水干衣,忙成一團。
連云起在望北寺的后院的廂房洗了熱水澡,換了干凈的僧衣出來,就看桌子旁坐著江晏莞。
江晏莞看見連云起出來,站起來張口就道:“我錯了,我昨天不該生氣離開。”
你昨晚打架有沒有傷到?連云起想問:“那是你的自由。”
“其實我脾氣很好的,你知道的。只是被喜歡的人冤枉就很難接受。不過這怪你,讓怪你平日里對我太好,好到我受不得一點委屈。”江晏莞揚起笑容,來接連云起手中的帕子:“來,我給你擦頭發。”
連云起避開江晏莞的手,你有沒有淋濕呢,她想問:“我自己有手,我自己會擦。”
“哦呀。為主人效勞是我應該做的。”江晏莞只當連云起還在生氣自己昨晚一晚上沒回來。
“那么,你被解雇了。”
江晏莞看著面無表情的連云起,心中不安,揪著自己衣擺:“云起,我……。”
“怎么,江家家主不去陪你的殷么?”連云起笑了:“來我這里做什么?”
“哦呀,你是吃醋么?你想讓我□□操到再也不敢了么?”直覺告訴江晏莞,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聰慧如她,在喜歡得人面前也變得蠢笨,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江晏莞笑得勉強,笑到最后沒了笑容。
“你、你推了夙還不承認,當時有個侍者都看到了。你怎么這樣?就算再不喜歡夙,她也只是個孩子。您的陰冷,恕我欣賞不來,回到明都我就會搬出去住,我們也不必再來往。”連云起一鼓作氣說道,聲音顫抖像是憤怒卻是心虛。
香案上擺著菩薩,菩薩慈眉善目看著二人。
江晏莞的手抖了抖,笑著去拿毛巾:“別鬧,我給你擦頭發。”
連云起手一揚,毛巾被扔在地上,冷目瞧著江晏莞。
江晏莞紅了眼眶:“你是說我們分手么?”
“對,分手,再也不見。”連云起含笑看著江晏莞。
江晏莞咬唇,上前兩步想抱住連云起。
“好耶,你拉我嗚嗚嗚。”門口傳來大皇女夜殷的聲音。
江晏莞上前的步伐停下,充血的眼睛看了眼連云起,摔門而出。
門口站著夜殷姐弟,夜殷一看江晏莞出來,歡喜的掙脫開弟弟,追著江晏莞離開:“莞兒,你等等我,快,我的肩膀準備好了,我的身體也準備好了,一夜情也可以接受的。”
二皇儲尷尬的站在原地看著連云起:“那個我……阿姊她……”說到最后二皇儲也說不出話來,就干巴巴站在原地。
連云起扭頭看菩薩:抱歉,菩薩,我在您面前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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