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殺生
蘇世黎抱著那盒子,好半天都沒敢動。過了許久才有勇氣,伸手把玉佩拿了起來。一時心跳如鼓。
可拿起來后,那聲音并沒有出現,而她身邊的一切也沒有任何異動,推開門,外頭仍然是張府,看看自己仍然是本來的樣子。
未必是有些訣竅?
她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再睜開,卻也沒有改變。
怎么會這樣?
那聲音呢?“你在嗎?”
沒有回答。
它已經不在了,還是因為有什么變故?
如果它是一個鬼魂,難道是遇到什么事而煙消云散?
蘇世黎怔怔的。
到底哪里不對?未必真的像張子令說的,要催動這個玉佩還得有那些條件?
這件事,若真是不成,那桃若便不能再活過來了,被燒死的那些也不能再回來了。
她一時焦燥無比。正想再試試,就聽到外面有響動。似乎是府里有什么事。不一會兒四樂披著衣服推門進來,見她果然醒了,小聲說“我問,是夫人那邊的聲音。”
“是什么事?”
四樂小聲說“是張小姐過來了,說前幾日她在家里丟了東西。原是隨手放在夫人房里的,一直沒想得起來。今日回家才想起來,因為是要緊的東西,連夜便過來拿,誰知道夫人說沒有。白白地就不見了。”
蘇世黎皺眉,起身穿衣服。
四樂見她這是要過去,連忙上去幫她拿大衣裳,畢竟怕夜里寒露太重。
拿衣裳時,看到床上的盒子和玉佩,擔心“千萬別我們這院也有賊!”她是見過蘇世黎緊張這東西的樣子,連上喜轎都是抱著的,順手就把自己腰上掛的荷包繩結解下來,系在玉上。給蘇世黎戴在大衣裳下面。邊嘀咕:“有沒有賊之后拿別的東西試得。別糟蹋了要緊的東西。”蘇世黎沒有阻止她。
兩個人出門,院子里其它人也都醒了,婆子急匆匆上前迎蘇世黎,勸她“那邊有姑奶奶在呢。您就別去了。”
蘇世黎掃了她一眼,對麻姑說“你看好院子。”跟四樂兩個人,徑自便往外走。去到夫人那邊,便見張寶千站在院中的臺階之下,臺階下跪了一五六個人。
張夫人被扶著在一邊。
蘇世黎與張寶千如今再見,已經是親戚,兩個人年紀相差沒有十分懸殊,可論起來,張寶千是張子令的姑媽,她也得叫一聲姑媽的了。蘇世黎上去禮一禮,不卑不亢。張寶千披著大皮草漫不經心“我原也不想勞動,但那東西是杜先生給我的。”
乜眼向下頭那些人“我放一句話在這里,那樣東西,你們要給我拿出來,也就罷了。若是不給我拿出來,今日誰也別想有個好!”
下頭的人只伏在那里,個個抖如篩糠。一個個只向她與張夫人求告“奴婢果真沒有拿。奴婢們伺候夫人多年!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
四樂看得十分緊張,只期望蘇世黎能主持公道,她們若是拿了,是她們活該的。可若是沒有,不好受冤屈。蘇世黎卻沒有說話,她上去扶住張夫人低聲問張夫人累不累、冷不冷,又叫四樂“進去搬個椅子出來。”張夫人身邊的人一應全在下頭跪著呢。
張夫人坐下,只說“我也沒有料到,身邊會出這樣的事。連家里的下仆我也管不好,爛到了自己眼前來都不知道。我還有什么臉。”
下仆們哭的哭,辯的辯,只沒有一個交東西出來的。
張寶千惱怒起來“好,都不認!那也別怪我。”叫了人來,指指左邊第一個婆子“從她開始吧”
婆子還當自己要被打,還想求告,可沒想到張寶千身邊那個人過來,唰地拔了劍。一院子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人頭便落在了地上。
四樂嚇得全身一哆嗦,一下便跌坐在地上。
蘇世黎盯著那一地的血,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反而張夫人還安慰似地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叫她別怕似的。張夫人手小,卻十分暖和。那點熱氣叫渾身發冷的蘇世黎緩過了一口氣。她也沒有想到,張夫人這樣看似柔弱的深宅女子,竟然這樣的場面也能不畏懼。只是微微側了側目而已。但對于自己這些下仆再不舍,竟然也不幫著開脫,只沉默站著。
張寶千那邊又冷聲問了“我再問一遍,誰拿了?”
那些下仆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個,失了魂似地,呆呆看著那顆掉在面前的頭顱。
死掉的婦人,臉上連恐懼都沒有,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死。有的只是看到張寶千的人拔劍時的驚訝。
張寶千向那拿劍的仆人看。那仆人表情冷漠,一看就是早見過血,手上有人命的。得了示意,便又向另外一個仆婦走過去。
那仆婦反應過來,尖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指著身邊一個“是她!是她!”
對方愣了一下,立刻反駁“不是我!你不要胡說!”
那仆婦卻對另幾個說“不是我們這些人,就只有她,她愛偷東西。我丟過頭花。今日白天我就看她鬼鬼祟祟的。”急急地向張寶千叫“就是她,就是她~!”
張寶千問“東西呢?”
那仆婦搶著說“她一定是帶出去賣了。”
被冤枉的拼命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呀。”爬著到了張夫人身邊,扯著她的衣裳“夫人,不是我呀,我跟著您多年。您是知道的。我一家人快餓死,是夫人救的我們。我們全家都感恩戴德!怎么會偷東西!”
張寶千沒有理她,只問“叫誰帶出去?”
那仆婦說“她兄弟!她兄弟以前是少爺身邊的!能在外頭行走!今日來看過她!”
被冤枉的大驚,急忙為家里人開脫“沒有,我沒有見兄弟。他忙得腳不沾地,哪里有時候到后頭來!”
張夫人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也說“她哪里就見了人?今日忙了一天,吃飯的時候都沒有。你們也不要為了救自己胡說八道!”
那指認的仆婦這才不敢隨便說話。
張寶千冷眼看著那仆婦,反問:“未必不是你自己偷了,想賴別人吧?”
剛才還指認別人的仆婦,嚇得尖著嗓門辯解:“沒有。沒有。我就是猜,可能是她。大概是我看錯了。”哭道“您是掉了什么,您是掉了什么呀?我連您掉了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我怎么能偷呢?”
張寶千卻不說。只說“算了,我看你們也沒一個想認。大概是知道認了也不得活路。”只向執劍的那個人看了一眼。
那個人上前。跪著的仆婦們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可跑都沒來得及跑,俱都死在了劍下。
院中其它的下仆,嚇得一個個跌坐在地,屎尿齊下也不在少數。蘇世黎手抽了一下,張夫人卻拉住了她。
張寶千面對這場景,神色自如,說“如今,子令不在了,你們也懶散起來,有動了歪心思的,不在少數。今日一是懲戒,二嘛,自然是殺雞敬猴!別以為現在老爺身子不好,夫人不當事,少夫人才進門,自己便能渾水摸魚,別有居心!”
扭頭叫人:“還不收拾了?”
草席一卷,住亂葬崗一丟了事。又著人來,把院子里打掃干凈。
張寶千只說還得回去,立刻便走了。也不多留 。
蘇世黎一言不發,扶了張夫人回屋去。張夫人也一句話都沒有說,上了塌,只說自己冷,又叫加了爐火。四樂進進出出拿東西。臉是白的,手抖個不停,說話聲音發顫。
蘇世黎陪張夫人坐了一會兒,張夫人沉默落了一回眼淚,抬眸見到她腰上掛的玉,愣了一下,立刻說“這個你怎么能隨身帶?要被人看見的!”
蘇世黎低頭看看,玉佩果然露了出來,安慰她:“一塊玉罷了,又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尋常還戴不得?我帶著,只是因為這是子令送我的。”
張夫人回過味來,連聲說:“對,對,是我糊涂。這又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你喜歡戴,就戴著。”又囑咐她“多戴。多戴。這玉好看。又是子令送你的。你該戴著,是個念想。”
蘇世黎應聲“是。”見張夫人臉色好些,出去問夫人這邊還有沒有人使,有個老仆出來,回話說:“共有八人的,現在少了六個,還有兩個得用的,少的人也已經補了。”
張夫人十分難過。但老仆問后事,也只說犯了大錯就該丟到亂葬崗去,不配厚葬。
蘇世黎叫把添到張夫人身邊的喊來,看了看,交待了幾句,這才回去。
張夫人起身,站在窗口看著蘇世黎的燈籠遠了,微微地嘆氣。以前她只覺得蘇世黎也就是長得好,如今看,卻還比自己機敏得多。
進來的兩個下仆,有一個婆子是她信重的,見主家這樣,小心翼翼問“怎么了?”
張夫人說:“我就是想,要是子令還活著就更好了。”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不比別的都好嗎?回頭看看,原來熱熱鬧鬧的屋子,就剩下這兩個,怔怔地坐下,好半天也沒有動。老仆把那幾個以后補到屋里的仆婦帶來,她卻灰心地搖手“不要了。我身邊有兩個就行了,其它都在外頭伺候吧。”
蘇世黎出去的時候,下仆們正拿水沖地。張家雖然規矩大,但下仆尋常還愛做事的時候講個閑話,今日個個閑話都不講了,輕手輕腳,恨不得呼吸都不要發出聲音。見蘇世黎出來,連忙退讓到一步,垂首斂眸等主家過去。
出了張夫人院子,四樂左右看看沒人,才忍不住“姑奶奶手也太狠了些!這是殺雞敬猴,還是給您一個下馬威呀。她一個出了嫁的人,大半夜了,說回來就回來,說殺人就殺人。那人還是夫人屋里的,問您一句也沒有,問夫人一問也沒有!”又說“她到底找什么呀?”
蘇世黎回望,張夫人那邊還燈火通明“我看,到不像丟了東西。”她就是要把這些人殺了而已。
四樂愕然:“啊?。”
蘇世黎說“這事必然都還有后話。”張府殺了這么多下仆,沒有人恰當的理由,豈不是惹人疑心。張府原也不是這么兇殘的人家,說是丟了東西,可丟了什么寶貝值得這樣,總要有個說法。
果然,沒兩天,城里就出了大新聞。杜先生抽了張寶千十龍鞭,還殺了自己一個近衛。
說是兩個人有什么首尾,本來誰也不會知道,可偏偏那近衛是個懂得識文斷字的,寫了不少書信。前幾日張府娶親,張寶千隨身裝著信的小荷包丟了,當時還殺了張府不少下仆呢,生怕杜先生知道。
卻不想,還是被杜先生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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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還以為一下子張家死了那么人,是要遮掩什么大事。奴婢連忙去查,卻不想是這樣的緣故。那可嚇人,張寶千都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十鞭呀,生鐵的。”說話的太監聲音又沙又啞,影影重重的垂簾后的人容貌模糊。只瞧著,大概是在逗貓。問“那他人是真死了?”聲音持重,自有威儀。
太監明白問的是張家那個四少爺,連忙回話:“是。奴著人去試過了。是死了。怕有變,辦差的還在棺邊守了七天。都沒有變故。到看見了蘇家那個女兒,竟還戴著那塊玉到處行走。張家竟然也不攔,怕都不知道這玉是什么故事呢。”
“怎么就能不知道?”簾后的人顯然不信。
太監想想說“那想法就是,雖然知道,可卻并不相信那些,只以為是無稽之談吧。”
簾后的人許久沒有說話。最后未置可否,笑了一聲,只問:“她如今是什么模樣?”
太監愣了一下。
簾后人不耐煩“蘇家的女兒。”
太監才明白,連忙說“蘇家女兒長得好。”
簾后的人摸著貓,說:“她小時候就長得好。我跟她父親說話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玩。不怕人。還撲過來叫我抱呢。嚇得她父親忙不顛地跪下了。”
太監連忙奉承“陛下一看便慈和。誰不想親近吶。”
簾后的人嘆氣。說“張子令可惜了。下輩子,投個安生人家吧。”
太監試探著問“那奴叫那邊的人撤了?”
簾后的人手上一頓,過了許久說“且先留著。”總歸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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