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分家
各玲為蘇世黎擔心,卻不想錢媽卻是一個人回來的。
大奶奶生氣:“這是怎么了?人呢?”
錢媽氣憤道:“說鋪上的事丟不開,晚上方才回家。讓大奶奶但有什么話,等她晚上回來再說。”
大奶奶騰地站起來,她本也不是當面鑼鼓的性子,便是被氣成了這樣,好歹忍下沒當場便發作:“她可真不得了。我們米家,盡還請了這么尊大佛到家里來了。”
邊蔓從樓上下來,不可置信:“她竟這樣不識禮數!母親可不能由著她。外頭的人怕要以為我們米家的女子都是她那般呢,我與各玲出去怎么見人!”
錢媽也說“大奶奶要由著她,她還豈還有半點規矩呢。雖然上門是客,可大奶奶是親伯娘,看著侄女兒不成體統,教訓幾句才是應當。不然外頭要怎么說大奶奶。”
大奶奶想想,起身便去換出門的衣裳。邊蔓看著溫溫柔柔手腳卻麻利得很,立刻幫大奶奶帶簪子。各玲在一邊冷冷看著,卻曉得她是迫不及待要看蘇世黎被教訓。以前在心中再親不過的‘大姐姐’,如今看得明白了,也不過如此。以前自己傻,她用著可真是趁手得很。想到那些往事,各玲一時即惱怒,又羞恥,面上只默默地。
大奶奶還怕麻姑報信,問錢媽“那個啞巴娘子卻在哪里去了?”
錢媽說:“怕在樓上服侍著老太太呢。”三樓到底與一樓隔得遠,不知道樓下的動靜。
大奶奶放心,打扮好,便帶著錢媽、邊蔓、各玲出去。
各玲想著自己怎么也要告訴蘇世黎做點準備,走到門口便皺眉“日光這么大,我卻懶得出去。”轉頭要走,大奶奶卻不許。
大奶奶以為各玲沒了母親,父親又在外頭有了親親熱熱的老婆兒子,她即自己留在了米家,以后她的婚事還不只有自己這個做伯娘的來做主?可她卻這樣不識相,不曉得好好地順從自己,到現在也不肯把她母親留的東西拿出來交付給自己保管,所以有心要殺猴敬雞,叫她識點好歹,怎么肯讓她避過去,只說“把傘打了還能曬著什么,你老在家里坐著不見人怎么行?一會兒去完了鋪子,你們你大姐姐一道去街上走走,散散也好。”因覺著自己占了上風,不必再哄著蘇世黎,再也不提讓各玲把蘇世黎叫大姐姐的事了。
各玲只做天真無知,說:“大姐姐鋪子里那么忙,哪有這個時候。”
大奶奶沒說什么,只是垮著臉出了門,帶 著米家一群女人氣勢洶洶地往鋪子里去。
遠遠的鋪子里的伙計便看著她們一道來了,連忙有人出來迎,大奶奶進門便往堂上一坐,只說:“把蘇世黎給我叫出來。”
伙計訝異,誰也看得出她是來找麻煩的,便有機靈的在旁邊應聲:“這怕叫不著。”
大奶奶生氣:“怎么?我叫她不動親自過來了,她還擺架子?”
伙計連忙解釋:“蘇娘子跟大掌柜出門了。怕要幾天才能回來。”
大奶奶愣了:“出什么門?”
伙計說:“午晌過了海城那邊來信,說貨有點問題。大爺在忙著藥鋪子那里的事,走不開,大掌柜便去找二爺,還沒走到便遇著二爺,正帶著得玉少爺、得長少爺往藥鋪去,說,二房要分家,還叫大掌柜把帳攏攏,將二房的錢結出來。即是這樣,自然也不肯管布鋪的事。蘇娘子便與大掌柜一道趕去海城了。”
大奶奶自從圃齊手斷的事之后,便從不跟二奶奶講話,二奶奶平日也只在自己屋子里不出來,現在到不知道二房竟然打算分家。一下便愣了。到不是舍不得妯娌,是二房要真想分,鋪子就得結算,要拿好大一筆錢走,藥鋪子那邊家里投的錢也要清算出來,得補給二房。大奶奶早把鋪子都看成自己家的,光是想想,都要肉疼。
此時也不管蘇世黎的事,沉著臉便走,出了鋪子才忍不住“他們把圃齊害成這樣,我還沒說什么,他們到想要鬧分家!?他們怕我想跟他們一道過呢?這是我們還有點孝心,遵著老爺子的意。不成想,他二房這樣不孝!”又說要去找三爺來憑理。
可三爺自從三奶奶過世,便再沒回來過白樓,不說女兒不管,生意上的事也自來不經心,只每每沒錢才出現,每個月跑到鋪子里伸手。如今大奶奶連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聽說以前那女人住的地方已經退了,另租了個大宅,還請了二個下人,過得可不是好自在。
即沒法,又急匆匆跑去藥鋪那邊。鋪子還沒有開張,里面全是做工的,人擠著人,又是刨木,又是鋪地。還沒走到最里頭,便聽到大爺和二爺在里頭吵架。二爺要分家,大爺不肯。
二爺說,那不分家也行,但我們二房不再跟你們一道做生意了,你給我把錢退出來。大爺更不肯了,說自己是老大,便是家主,管著家里的生意是應當了,二爺即是小的,便只能聽他這個兄長的話,家里生意怎么開,只有他這個家主才能拿主意。說二爺不想做了,就別做,等著每年分紅就是了。
二爺更更更不肯了,說“我現在還在鋪子里的辦事,你就敢算計,我要是不在,不知道每年你能分我幾個大錢!”
兩兄弟吵得差點打起來。
大奶奶一肚子的話,但走過去還沒開口,二爺先指著她說“男主外女主內,你沒資格教訓爺們外頭的事要怎么辦!你在家里是怎么跟老大拿腔、吹枕邊風我管不著,你一個女人,要敢管到外面來便是牝雞司晨,要敗家的!這家既然要敗了,分家我就分定了!你們也別提什么老爺子說什么,老爺子要活著,你看拿不拿大嘴巴抽你!”
邊蔓臉都嚇白了。扯著大奶奶的袖子“母親。”二房可是三個男人虎視眈眈看著母女兩個,不免有些兇神惡煞。
大奶奶果然沒說什么。扭頭拉著邊蔓就走。一路上氣得講不出話。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怎么,突然罵起蘇世黎的母親來。
各玲到記得母親在的時候閑扯,說起過蘇世黎母親的事。語氣中難掩羨慕。據說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對她很好,與幾個兒子一般對待。家里女人,只有她能跟老爺子他們同桌吃飯,會客說話時她也能陪坐。便是做男兒打扮,老爺子也只夸,說“五哥兒真英氣。”。大奶奶因為自己是女人被懟了,難免不忿,米家自己女兒是人,別人的女兒卻不是人?一個做了妾的短命鬼而已,有甚么了不起的?
回了家大奶奶便帶邊蔓回房去了,肯定是要母女兩個說什么話。
自各玲母親不在,她父親也不回來,她便搬到她母親的屋子去住,不再跟邊蔓住在一道了。各玲上了樓時,路過二樓,在樓梯口站了許久,沒聽見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只好算了。上了三樓,先去了老太太那里,想找麻姑說話。
老太太見她來便笑,對她招手“來。來祖母這里。”
麻姑連忙給各玲拿坐的墊子,又給她倒茶水。
各玲忍下了話頭,握著老太太的手,看看四周,這里與以前大不同了。以前擠了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東西少了不少,破了的玻璃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新的,屋子里空氣不再憋悶,也沒有沖鼻的異味。老太太身上穿得也清爽,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她記得,以前自己雖然在家也很少上來,便是過節,也是匆匆上來叫個人,就下去。到也沒有多想什么,只是不喜歡呆在這兒,覺得太臟了,聞不了這個味。跟母親說過幾次,母親也是同樣想法。但只罵大奶奶不做為,身為媳婦,卻連老人都不多照顧好。但若是出門,或有親戚上門來看老太太,當著外人便會怪老太太,說“人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了,也沒有辦法,你給洗得干干凈凈,一轉眼又弄臟,換也換不過來。便只得這樣了。”仿佛是無可奈何。
有時候客人也會附和“可不是。總歸也活不得幾年了。”這樣說的,多是家里也有不好照顧的老人。
現在想想,人大概就是這樣為自己找借口的。大伯二伯父親小時候,家里人也沒有因為他們不能自理,又不懂事,換了又會臟,便連尿濕了褲子也不管就讓他們穿一整天的。不外乎是因為,小孩子將來有大用,老人卻已經沒有用了。再不愿意在他們身上浪費太多精力與錢。
抬頭看著對自己笑的祖母,她不由突地有些心酸又自責。以前老太太這總沒有人,也沒人管她身上要不要換洗。她一天天呆坐在這兒,心里是何感想?這一世,她自己有過多少故事,現在只剩動也不能動呆在衰老的軀體中,難道就不悲涼?“我以后常來陪您說話。”
老太太這時候似乎又還清醒著,握著她的手,搖頭:“你們忙。我不打緊的。我年紀大了,常常又忘事,你陪過我說過什么,我也未必記得。”
各玲眼眶一熱,連忙低下頭,不敢抬起來。
晚上二爺回來得早,看著沒甚不高興。回來便回屋去了。大奶奶與他錯身而過,誰也沒理會誰。大爺回來已經是半夜了,分不分家沒鬧出個結果,大爺皺眉“他要再鬧,恐怕要請族里的人來。”
大奶奶也愁得很。
大爺知道她去鋪子的事,便問“是有什么事?”
大奶奶想著這種女人間的事,跟他說不著,只道:“只是去瞧瞧。”提了一句“蘇丫頭這樣不成樣子。我得要叫她回來。”大爺也贊同“可不就是。”蘇世黎在那里,總歸是叫他心里沒底,雖然帳上的事他已經交待了好幾次大掌柜不得叫外人插手,可總是覺得不安穩。
蘇世黎過了三四日才回來。
一進門風塵仆仆,身上的衣裳不知道多久不換,臉也黑了,頭發像男人似的扎了個發髻在頭頂上,戴著冠子。乍然一看,還以為是個少爺。錢媽看到她,轉身就往上頭跑。
各玲原在屋里的,聽到外頭的晌動出來,便看到有個人背光從大門進來。一開始竟認不出來,等她走到光線下頭才認出來。她外貌變了,步態也變了,又大,又急,又穩當,走路帶風。
上樓來見到各玲,還興沖沖地從包里掏個小紙包給她“我在海城看到的。”眼睛炯炯有神“海城好多外邦人。”一肚子的見聞,有些迫不及待地要與人分享。
各玲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她便風一樣跑上樓去,把東西交給麻姑,囑咐了幾句,又風一樣地跑下樓了,大門口有個伙計還在等她。
等錢媽把大奶奶叫下來,她早到鋪子里頭去了。
大奶奶大概一想,也不曉得她今天又回不回來,生怕她又跑了,說什么今天也要把她帶回來。立刻叫上各玲,往鋪子里去。
這回蘇世黎到是被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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