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開始了(改錯漏)
蘇世黎下來,大伯娘叫她坐,指著年輕的那個女子對她說“這是你二堂妹,是二伯娘的女兒。叫各玲。”指著年長些的“這是我女兒,叫邊蔓。”
蘇世黎道“兩位妹妹好。”
但兩個堂妹并不理會,只是低頭吃自己的,相互笑著說話。大伯娘并不以為然,又扭頭叫她正式見二伯娘和三伯娘。
蘇世黎一一叫了人,又問伯伯。說是伯伯和堂兄們在外頭做生意,多在鋪子里住,一個月回來不得幾次。叫她坐下吃飯。
蘇世黎坐下來,便問稱呼的事“我母親她即是女兒,我怎么卻要叫舅舅做伯伯呢?”
大伯娘好笑,說“以前算命,說這家是沒女兒的命,要有女兒,便要催生大禍。好巧不巧的,你母親卻出世了。你外祖父不忍溺死她,便請了算命先生來,算命先生說,便把你母親當兒子養好了。以前你母親小時候,都叫她五哥兒的。”說著又想起來“哎呀,你不要叫外祖母,要叫祖母。”一種事,信不信也別觸霉頭。
蘇世黎點頭“是。”
幾個伯娘說著閑話,她時不時笑著應幾聲,坐她對面的邊蔓看著沉穩些,長得不算好看,皮膚略黑黃。各玲坐在邊蔓旁邊,雖然長得不好,但皮膚好些,若是光線好時會顯得有些唇紅齒白的,還多少占些年輕女子的優勢,青春洋溢。發現蘇世黎在看自己,哼了一聲,翻白眼。小聲不知道在對邊蔓說什么。邊蔓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叫她不用理會。
各玲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對蘇世黎說“明日我們要去趙太太的園子玩,你去嗎?”大概想著,這種名聲壞了的人,過街老鼠般,跑到省城就是想躲起來的,怎么敢到處見人。存心要叫她難堪。
大伯娘聽了便不太高興,沉下了臉。縣城的事家里誰不知道?人家都說她偷了人,燒了曹家,氣死了自己父親,被趕出的門。趙太太家里也有鄉下的親戚,風言風語也是有聽聞的,還不知道蘇家跟米家帶著親呢,這一去豈不是丟人嗎。壞了自己女兒的婚事怎么好。
二伯娘打圓場說:“世黎說要在省城來長住,怕還還沒有安頓好。哪有這個時候。”
邊蔓也覺得不好,要她去干嘛?別人怎么看自己家?在桌子底下偷偷拉各玲的袖子。
各玲卻以為兩個伯娘是在為蘇世黎給臺階下,連大姐也不在自己這邊。更不忿,只撒嬌不肯放手“怎么不去?去嘛。先在家里住著,遲一天再安頓,也不防事的。”瞧著蘇世黎笑。
卻不料蘇世黎嫣然道:“那也好。”
各玲簡直被惡心壞了,這個人,果真是半點臉也不要的。怕不是以為省城跟縣城離得遠,別人不知道她那些丑事。
怕到時候可真要笑死人了。
‘嗤’地笑了一聲,吃著東西對邊蔓示意,叫她看蘇世黎這厚臉皮的樣子。
邊蔓大概還是有些腦子,只擺著臉不說話,也不理她。
各玲絲毫不覺得是生自己的氣,反而一副同仇敵慨的樣子,氣鼓鼓對邊蔓小聲說“不說大姐你生氣了,我也要被她氣死,真是不要臉的。”
大伯娘十分不滿意各玲這樣,只往三伯娘看。
三伯娘卻全不在意這邊在說什么,見大嫂看自己,一臉莫明,只以為是怕蘇世黎要住在米家,問蘇世黎“你是要租房子還是要買的?”
大伯娘便知道看她也沒用。心里真是要氣死了。這二母女,真個是一家人。心想,罷了,明天再找個由頭,不叫她去。便也不再說什么。
蘇世黎恍然不知的模樣,笑答“還是買下來妥當些。人居無定所,心里不安。”
她三伯娘喜歡“哎呀,各玲的舅舅家,正有個院子要賣的。”又怕她買不起要自己給她便宜些“你打算買什么樣的?省城里頭好些的地方可貴著呢。便是想便宜與人,也半點沒法子少。”目光把蘇世黎從頭打量到腳,因為有孝,她身上并沒有甚么首飾。不知道是沒有好東西,沒得戴,還是雖然已經被趕走了,還有些孝心,自己父親的孝期里不肯戴。
蘇世黎說“貴到也無妨,得要清靜些的。周圍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她那些嫁妝還值些錢的,買個院子不算什么。心先定下來,再想別的,再怎么樣還有個歸處,也就不慌張了。
二伯娘插話“那沒有大幾百兩是下不來了。”并不信她買得起。
蘇世黎只笑笑,說“伯娘們認識人多,還請多幫忙留意打聽,價錢到好說。若真的成了,我也不好叫伯娘們白勞累,按牙儈的價與伯娘們。”
三伯娘這個眼睛便亮了“那可不剛好嗎,各玲的舅舅們那一處,正是你要尋的。”
二伯娘卻突然笑說“唉呀,各玲舅舅那里有甚好的?不是我說,世黎定然是看不上。”對蘇世黎說“那院子隔壁不是好人家。”對她和氣起來。
三伯娘不忿,心里存不下,立刻便擺在臉上。
二伯娘不理會她,對蘇世黎十分關切“不如你先住在家里,買屋子這種事,要看得面面俱道,是不能著急的。”與之前冷漠的態度來了個九十度的轉變。
三伯娘放下筷子,語氣便不好了“二嫂這話可說得輕省呢,家里哪里還有地方!她且也不是一個人。”
大伯娘卻也來幫腔“挪一挪便是了。又不是在省城沒有親人了,她伯伯們且還在世呢,難道還叫世黎住到外頭去嗎?上輩恩怨,是上輩事,與下輩是沒有關系的。家里擠是擠一點,比叫她一個女子,到外頭住客棧要好些。”
對邊蔓說“你便與各玲去擠一擠。把屋子與你大姐姐先住著。”又笑,說“這下家里多了個女孩兒,稱呼都要改。”讓叫蘇世黎大姐姐,叫邊蔓二姐姐。
各玲愕然“那怎么能行?”竟還讓自己叫她大姐姐?
大伯娘笑:“你不是不喜歡與你二姐姐一道吧?”
各玲連忙說“怎么會呢。”不忿地往邊蔓看,想叫她幫忙說話,叫這破鞋滾出去。
邊蔓卻只安撫她,對自己母親乖乖巧巧點頭“是。一會兒吃完了飯,我便給大姐姐把屋子騰出來。”
各玲氣得眼睛都紅了,往她親媽看。
蘇世黎這位三伯娘自己且還在生氣呢,不知道兩個大嫂為什么要存心阻著自己哥哥賣屋的事。
但既然大嫂都這么說,她也不好再頂。一場飯吃得氣鼓鼓的。吃完便甩了筷子,跟誰也不打招呼,扭頭就上樓去了。
邊蔓住二樓,和各玲住對門。搬東西到也方便的。各玲氣呼呼地幫忙,見邊蔓把些不常用的東西也搬出來,氣惱道“大姐!她還常住不成。”
蘇世黎就站在旁邊呢,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邊蔓嗔道“你別孩子氣。”對蘇世黎歉意地笑了笑。把各玲推到她屋里去了。公道話到是不會多說一句的。
邊蔓的東西一搬走,這邊屋子便有些空蕩蕩。蘇世黎的東西不多,只有個包。里頭有一件衣裳也沒有一件,全是那一箱嫁妝剩下來的金、玉器、寶石之類。還有一件珍珠串的褂子。因為三個人看著打扮得樸素,又只是個簡單的包袱,一路沒遇到甚事。也虧得麻姑背得輕松。
她把東西放下,桌上都擺不下。便擺在地板上頭。一樣一樣地點。不緊不慢。門大開著。
大伯娘上來,一進屋子便被晃了一眼。臉上只做毫無波瀾的樣子,笑說:“屋子里差什么,只管與我說。”又奇怪“那兩個下人呢?也不來幫著你收拾。”好像不知道米家的人正指使她們干活呢。
轉頭下去,不一會兒就把四樂和麻姑帶上來。十分不高興“哪有留主家在上頭自己收拾屋子的?你們別是看著她孤女一個,不把她當一回事。我告訴你們,她便不是在蘇家,也不是沒有親人了。米家且還在。你們若以為她好說話,就輕視她,我這個做伯娘的可不能不管。”大有要換人的意思。
蘇世黎笑說“是我叫她們多幫著家里做些雜事的。伯娘不要怪她們。”
大伯娘這才和氣,拉著她的手:“她們要是不好使,你只管告訴我,不能縱容。在省城,要買當用的下仆再容易不過。我這里盡有相熟的牙人。 ”
蘇世黎點頭稱是。
大伯娘去了,不一會兒三伯娘上樓,原是想進對面的,扭頭看到這邊,一臉驚訝就進門來了“你們把這些背來的?”拿起來左看右看。連連咂舌。她只道蘇世黎有錢,卻不知道這么有錢!一問竟然換洗的衣裳也沒有,可殷勤得很。
“哎呀。這不怕。”
回頭去了各玲屋子,不一會兒拿來好一些,布料看著是嶄新的,沒上過身。衣料也好。“各玲這些衣裳做了一直都擺著,來不及穿,你可不要嫌棄的。”
蘇世黎感動的樣子,直謝她。她高興得很,覺得籠絡住了人“以后有你多照應著你三伯便是。如今生意可不好做。”蘇世黎點頭“生意確實難得很呢。”她只以為蘇世黎好哄,喜滋滋走了。
蘇世黎才關門,反正目地已經達到了。
四樂壓低了聲音驚嘆“伯娘們可真好。”覺得主家這可算是有親人了。總比一個人孤苦如浮萍來得好。
麻姑可愁得很,眉頭鎖著。想跟蘇世黎交待什么,說不了話,也不會寫。直朝蘇世黎比劃。
蘇世黎拍拍她的手“我知道的。”站在窗前回望桌上那堆珠光寶氣之物輕輕地笑“人嘛。”
到底也算安頓下來。
快睡時,下頭二伯娘來,讓四樂和麻姑和錢媽去擠,蘇世黎說“自來都是她們給我值夜。我一個人睡不著的。”便就算了。
不過三個主仆要住一個屋子,有些擁擠。四樂和麻姑只能打地鋪。蘇世黎叫兩個人跟自己擠床上,如今的境地,還管什么主仆呢。
可兩個人怎么也不肯“您是主家。待奴婢們好奴婢感激不盡,愿意為主家肝腦涂地。可尊卑有別,斷不敢逾越。”她也只好算了。
不過關了燈,還聽到對面在吵鬧。
各玲不高興,大罵了幾句什么,無非是爛貨、破鞋什么的。
三伯娘罵她,她說“二伯娘是這么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話音才落,便聽到清脆的一聲。不知道是東西砸了還是怎么的。
安靜了一瞬間,便聽到各玲嚎哭起來。喊著自己不活了。
三伯娘又罵了她一氣,大伯娘下樓來不知道說了什么,三伯娘才跟她一道走,走時摔了門,氣恨恨的,不過各玲一直哭沒有停。
蘇世黎躺在床上,看著窗戶里落進來的那一線光。靜靜地聽著,突地無聲露出一個笑容來。
四樂已經睡了。
麻姑還醒著。
蘇世黎翻了個身,麻姑正擔心地看著她。
她心里暖暖的,壓低了聲音,對麻姑說:“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小的時候,奶媽嘴碎。給我講了個故事,說有個婦人帶女兒改嫁,對方是個孤戶,沒有親人,只有一個頂頑劣的兒子。婦人嫁過去沒兩年那男人就死了,只剩下兒子了,她對那兒子很不好,極盡打罵,不給飯吃。每天孩子嚎得人盡皆知,她也不知羞恥,不怕鄰里閑言,照辦不誤。后來那兒子生病,她也不肯請大夫,只說沒錢。后來孩子竟病死了。好好一個男兒呢,就快成年娶親了。奶媽對這個婦人十分唾棄。罵她毒婦。說她會有報應的。可她呢,她吃得好,睡得好,有氣就出,經營著男人留下的活計,做起屠戶的營生,等女兒長大,還給女兒招了個外地的男人做上門女婿,不幾年竟兒孫滿堂,她可真暢快呀。別人背后罵她,她可聽不見”
她說著笑“麻姑,你別看在背后人總是個個正義,但單單見了面,哪個都是笑吟吟叫她,讓多送點搭頭碎肉什么的,她也大方,給街坊十足的面子。或偶爾有人不識相,在她面前亂講呢,她必然要拿刀追出幾條街去,再也不送肉給這家了。后來,誰都不去惹她。只是在背后吃著婦人送的那一丁點肉,又常會罵幾句這婦人一定會得報應之類。”
她說著便笑起來“人呀,是不是很有意思呢?我這些天,越想得明白,越覺得人之惡、蠢、貪如入髓頑疾,刮骨難去。”
她嘆氣扭頭,柔聲對一臉擔憂的麻姑說“我今日想明白了,以后我不會再受一星半點氣。誰叫我難過,我就叫誰哭。誰叫我哭,我就要他死。你不要再擔心我了。”
一個死字出口,叫她自己的心肝都顫了一顫。
可害怕下頭,是叫她全身發抖的愉悅。光是想想那些對不起自己的人,如果有一天跪下認錯,哭著求她放自己一條生路,就血液沸騰。
麻姑眼神更難過,比劃著問她“主家明天去趙太太那里做甚么呢?”
蘇世黎像孩子似的,與她說悄悄話“我要一樣東西。”就算各玲不開口,她也會有法子去。
麻姑擔心,擺手。
比劃著勸她,即有錢能夠立足,再想法子找點營生,或嫁個好人,日子只有好的,何必再去攪和這些事情呢。
蘇世黎說“不行呀麻姑。不行呀。”她扭頭看著窗戶上那一點光。
她不甘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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