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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聲音


  蘇世黎半夢半醒間,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迷迷糊糊看著那個黑漆漆的后腦勺半天,驀然清醒過來,嚇得厲害叫不出來,只顧手忙腳亂住床下退,差點摔了個結實,扶著大肚子抖抖索索地在床前的月光中,看到床塌前是兩雙鞋,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嫁人好幾年了。床上那個應該是自己丈夫曹家二公子曹正書。只是他什么時候上的床,她到是一點也不知道。

  她怔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床上去。

  床上的曹正書夢囈著翻了個身,五官深邃的臉一半隱在陰影中,一半被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照亮。

  這張臉蘇世黎看著竟然覺得有些眼生了。

  她認認真真地看了這個熟睡中的男人半天。他眉眼間比初見時多了幾分沉穩。手指虛虛地劃過那些起伏,笑了笑。她已經六個多月沒見到他了。

  蘇世黎與曹家二公子是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盲婚啞嫁。在沒嫁之前蘇世黎是見過曹正書的。

  那一年城中辦了花燈節,她遇見了正在猜燈謎的曹正書,那天他穿了一身白,站在掛滿燈火的花樹下,身形修長清矍,眉眼清亮。蘇世黎站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卻覺得世界上除了自己跟他兩個人再空無一物。越過人流一直走到他面前,仿佛是穿越了千山萬水。

  哪個姑娘心中沒有一位翩翩少年?

  她只是沒料到,突然有一天夢中人這種東西的竟然變成了真的,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以前只覺得,世上最俗不過是賈寶玉看到林黛玉時說的那一句“這位妹妹仿佛在哪里見過”,那時方知,天雷地火原來是這么來的。

  要不是這一次相遇,曹家不過一個破落戶,娶不到蘇家的姑娘。

  蘇家在淵城算是大家名門,家里祖輩便是風水大家,在宮里都是有職位的,后來告老歸家,在家鄉也是有名的,曾經替人看風水的時候一字千金。只是人丁不旺一向單傳,傳到蘇世黎父親這里,這兒只得了兩個女兒,這一門便傳不下去了。

  這兩個女兒里,蘇萬瀾是長女,正房太太所出。蘇世黎是幼女,一房小妾所生,雖然她母親早就過世了,又不是嫡出,但比起姐姐來,到是更得蘇老爺喜歡。

  當年蘇世黎是帶著一半家產嫁進曹家來的。

  人人都說曹家積了八輩子的德才攤上這么一個好親事。想蘇家小姐是何等傾國傾城,這蘇家又是何等的家資雄厚。

  大嫁那天,十里紅妝,一場盛事。城中哪個女兒家不暗暗羨慕。

  此時,蘇世黎愣愣地望著熟睡的曹正書。這還是嫁入曹府兩年來她第一次這么近地注視這個男人。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向都不會滅的夜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熄了。窗外有斷斷續續的蟲鳴,她面前的男人呼吸安寧而綿長,帶著淡淡的酒氣。

  這就是自己的男人?

  她伸手擋在月光下,手的影子映在曹正書不設防的臉上。就好像捧著他的臉一樣。

  良久,蘇世黎嘆了口氣,披了件衣服,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

  庭院里樹幽深,頭頂上浩月當空。

  外間陪夜的桃若被她的腳步聲驚醒來,攏著衣服輕手輕腳地跟出來說“小姐怎么現在醒了?外面露氣重著呢。”

  “驚醒了睡不著。”她在回廊上放著的美人靠上坐下。

  蘇家這兩年家運不濟,都說亂世好出頭,外有洋人,內有叛亂,女帝跟前正是用人的時候,她爹自恃有些才華本領,前年去捐了一個官,走馬上任一看,前任留下來一堆爛帳,到他這兒已然是兜不住了。別說施展拳腳,想安然渡過上頭的巡檢都不行,無奈之下只得自己貼了錢進去。到了來年,便辭官歸家了。又正逢洋學剛傳到國內來,女帝有意弘揚科學,風水生意更是不如往昔了。

  蘇老爺心力憔悴,從入冬得了一場風寒久無起色,一個月了都沒下過床。

  蘇世黎記掛著父親也就睡得不好了。

  桃若拿了件外衣來給她披上,她接過來低聲問桃若“他什么時候回來的?”自然指的是曹正書。

  “您睡了不到一會兒姑爺就回來了。跟著姑爺的阿丁說,是今天下午從瑞城回來的。帶著好幾位貴客回老宅來休息玩鬧幾天,姑爺回來的時候穿的是一身洋裝,好不氣派呢小姐。還有一輛小汽車,四個輪子不用馬拉。亮噌噌的跑得可快。聽說女帝陛下現在也坐洋車,還送了舉子出洋去讀書,推什么中體西用的。還要建洋學館。”她也不懂外頭是怎么了,不過是學阿丁的話。

  桃若輕手輕腳地又去端了杯熱茶,見蘇世黎側臉望著外面,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表現出不愛聽,便繼續說道:“小姐,不好讓姑爺就這么一個人呆在瑞城呀,男人身邊總是要有個女人照應才好。阿丁說,瑞城里有一個什么什么會里,男人女人大廳廣眾摟在一起的。真是傷風敗俗。怕姑爺會學壞的呀,小姐。”

  “那是在夜總會里跳舞。父親上任去,也還不是小汽車進小汽車出的嗎?時時還帶著大姐去逛那個什么不夜城呢。”蘇世黎漫不經心地說“沒什么傷風敗俗的,那只是交際應酬。省城里不時興咱們山城里的舊時做派了,宮里也都是興了洋玩意兒。二公子是留過洋的,跟我們不同,自然愛好這些。”

  最后幾個字一出口,她想到到自己跟曹正書的差異,心中刺痛。悶悶地拉下臉,若有所思地望著園中的花圃半天,頓了頓問:“帶回來的都是他在瑞城的朋友嗎?”

  “阿丁說全是生意上的人,有五六個呢。”

  蘇世黎點點頭,示意桃若自己知道了。

  打發桃若去睡了之后,她一個提著夜燈,披著衣服在月色下的園子里走了很久。

  曹正書確實跟她不同。

  嫁過來的那天,她穿著大紅的嫁衣鳳冠霞帔,腳上二十四橋明珠履,而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洋裝,亮噌噌的皮鞋,貼身的馬夾掛著懷表鏈子,風流倜儻,只是眼角眉梢都是冰冷冷的,秀窄的眼眸中沒有一點溫度。

  蘇世黎知道自己是用錢買來了一個男人。

  那時曹二公子想去留學,曹家為了供這個兒子,家產也用得差不多了,實在再沒有錢供他了。正求助無門,蘇家從天而降。蘇家女兒看上了自家兒子,曹家老太太當即就代她兒子應下了,老太太眼里這件婚事沒什么不好的,蘇世黎乖乖巧巧,好說話,也實在也合她的心意,去哪兒再能找這么一門好親事?

  再說了,兒子不喜歡怎么了?婚事么,母親看得中意也就行了。斷沒有讓兒子胡鬧要娶什么舞女的道理。

  蘇世黎自然也知道曹二公子先前就與一個舞女交好的事,但她奶媽說,男人么總是有個玩鬧的性子在,只要結婚就會知道她的好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往外跑了,難道她還比不起一個不入流的交際花?說“交際花也就跟咱們這兒的妓人差不多。不上臺面的東西。陛下興了洋玩意,所以有了新名號,可也改不了內里低賤。”

  她想,那到也是,自己比不過一個這樣的人?

  思來想去,便又為對方開脫起來,覺得曹正書好。

  婚后老太太對她也有些欠疚,覺得媳婦對這個家是有功的,自己兒子剛把人娶回來,就出了洋,一呆就是幾年,花的是人家的錢,對這個媳婦不好實在不應該。所以待她很是和善。

  蘇世黎自己也以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曹正書一定會喜歡自己的。

  但她后來提起那一天相遇的事,曹正書卻說:“有這回事嗎?”說起以后,原來也根本沒打算以后跟她好好過。他說他以后就長住瑞城了,沒事不會回來。

  這一下便冷了她的心。

  她雖然身份不好,但在家中是捧在手心里寵愛壞了的丫頭,何況她家跟別處不同,嫡庶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沒什么不順心的,也從來沒嘗過失敗是什么滋味。更不明白這樁婚事沒有什么不好的呢?

  就因為他不認識自己嗎?住前推那么幾年,哪個不是盲婚啞嫁?她父親娶她母親的時候是這樣,她爺爺娶奶奶的時候是這樣,祖祖輩輩都是這樣。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她父親對母親多好!

  即是沒有深仇大恨,自然也能日久生情。他怎么總不能喜歡自己呢?

  新婚第一夜,她頂著蓋頭忐忑地坐在床沿上,聽著他坐在桌邊一杯一杯地喝了一夜酒。

  她孤身一個,來到了陌生的家庭,情竇初開,滿腹躊躇地坐在那里,天氣寒冷,寒氣從前胸后背浸入五臟六腑,她因為緊張,臉上發燙滿手汗。

  可對方喝完倒下就睡,第二天她還沒醒,人就走了。一走就是幾年。

  但是她仍然覺得自己選對了人,心想著,這不正說明,自己愛上的并不是一個會屈于權勢或者金錢的男人。他清瘦英俊有才華也有傲氣,迫于無奈結下這門親之后,因為自尊心受損,所以才對自己懷有敵意。

  這沒關系,她以為總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到時候這種敵意就會消失的。她裝瘋賣傻佯做對一切都無所知。

  就像不倒翁。不論他怎么推,她都牢牢地站在原地。以為有一天自己能融化他。

  但是他是冷的,就像永遠也不會化的寒冰。

  兩人到現在只在一張床上睡過二次,一次新婚,合衣而眠,一次是幾個月前他醉酒兩個人第一次有了夫妻之實。

  除這之外,兩個人從沒有正經在一起吃過一頓飯。曹正書長年都在瑞城,偶爾千里迢迢地回來也只是略住了二三天,沒有拿正眼看過她一眼,就仿佛屋子里沒有她這個人在,形同陌路。

  就像他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離開時對她所說的那樣——“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他眼中,這個自己被迫娶回來的妻子廣袖長裙聽著京戲,無事時在家中小戲臺上甩著水袖反串小生‘咿咿呀呀’,家里還是做神棍的,與自己向往的新時代女性毫不相干。

  蘇世黎看著遠處隱于黑暗中的層層屋脊,覺得自己竟然會被半夜里突然回家來的丈夫嚇得腿軟,實在太好笑。

  護著肚子輕輕笑了幾聲,短促的笑聲,在寂靜的夜幕下分外清晰刺耳。

  遠處有兩人提著燈從□□上向這邊上,聽到笑聲,扭頭看到這邊花墻下的人影,許是沒看清聽清分不出男女,叫了一聲:“二爺?”提著燈連忙向這邊來。

  對方緊走了幾步過來了,才看清是蘇世黎。

  蘇世黎認出提著燈籠的是跟在曹正書身邊的管事阿丁,問:“都半夜了,這是干什么去?”

  阿丁連忙躬身叫道:“太太還沒睡呢。”

  蘇世黎看到阿丁身后跟著個穿洋裝的女人,長得只能算是清秀,神色似乎有些焦慮,攏著白狐皮裘,一頭卷發,頭上側貼著朵白色的繁椿花。胸前是繁復的珍珠項鏈,改良過的貼身旗袍。大約是懷了幾個月的身孕,肚子鼓得老高。見了一身云錦寬衣大袖的蘇世黎十分意外。表情還有些愕然。

  阿丁對蘇世黎說:“太太,這是許四小姐。一起同少爺回來玩的。剛才二爺喝多了酒,這會兒不知道走去哪兒了,這老宅中假山清池太多,怕出個好歹,大家都在尋他。”

  蘇世黎覺得‘許四小姐’這個人自己在哪里聽過,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微微向那女人晗首,顯出幾分主人對客人的客氣,向阿丁說:“二公子在我那邊睡了。想是喝得糊涂沒給客人交待一句自己就走了。是他待客不周。明兒叫他給城里來的貴客好好請個罪。今日你便好好替二公子招待客人。”她還是老式的想法,自己一個女人家家,不好去招待外客。

  阿丁覺得這樣不好,外頭各家太太都是要應酬人的,現在叫自己一個下仆去招呼,太不給人面子。但主家這么說,也就應聲。忐忑地回頭看一眼自己身后的許四小姐,臉上說不出的不自在。

  許四小姐站在那兒,瞪著蘇世黎好半天,冷哼了一聲扭頭便走了。

  到是阿丁留在原地,局促地躬身,連連賠不是說:“得罪了太太,太太別放在心上,不要往心里去與她一般計較。”

  蘇世黎沒回過味來,笑說:“她是個客,又懷著孩子,撲面來的一股子酒味,想必還吃多了酒,我不會與她計較什么。到是你這個不是陪得一點來由都沒有,到真奇怪。”

  阿丁臉上僵住,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巴子笑說:“就是嘴笨。好久不見太太,冷不丁見上面,都不會說話了。該打。”

  看著他閃躲的眼神,蘇世黎這才想起這個許四小姐興許是什么人來。

  她下意識護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卻覺得冷氣從腳底猛地向上竄,不過一瞬間,骨頭縫里都冷得痛。

  等阿丁帶著許四小姐走遠了,蘇世黎在花廊下坐了一會兒才回園子去。

  她提著那一盞半明半暗的燈,在夜露中越走越涼。指甲掐進肉中尤不自知。恍恍惚惚魂不守舍,自己這是圖什么呢?圖什么呢?

  不過還好,還有孩子。奶媽說了,只有孩子生下來,男人就會不同了。她握著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經的曹家骨血。

  可卻也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萬一……萬一他一世都這樣不搭理自己呢?

  就這樣失魂落魄走了好一段,突然聽到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縹緲的聲音。又輕,又細,卻將斷未斷,似乎遙遠,可打算不去理會時,又仿佛就在耳邊。

  她站定了,側耳去辨別。

  猛地那聲音就變得清晰起來“你有什么愿望?”聲音分不清男女,也不知道從何而來。她嚇了一跳,全身汗毛倒豎,猛地四處張望。

  沒有人在。花園子里頭幽靜如初,徑間燈龕明明暗暗。

  剛才那個聲音說什么?

  “愿望?”她怔怔的。

  “對。他對你這么不好,用你的錢謀自己的前程就算了,還這樣對你。你就不恨嗎?只要你照我說的做幾件小事。我就幫你達成所愿。”那聲音充滿了誘惑“只要你幫我做幾件很小的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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