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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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靜嫻嚴肅道:“要你燒便燒了, 哪有那么多話!
那床頭的匣子她一向寶貝得很,從不讓別人經手,秋蟬不明白怎么大好的日子竟要把這東西拿出來燒。
見秋蟬不動,薛靜嫻起身, 找出那匣子,又叫小廝去端炭盆來。
心疼得很,秋蟬一把搶過匣子道:“姑娘莫不是魘住了,我瞧趕緊尋個大夫瞧瞧!
見她一本正經, 薛靜嫻笑著擰了她的面頰一把, 從她懷里拿過那個匣子道:“我的東西,我要怎么處置, 還要你來教!
秋蟬委屈道:“我還不是怕, 姑娘以后要后悔!
薛靜嫻眉間涌起悵然的情緒,但仍舊是將那匣子打開了, 里面的花箋泛黃,看著已有些年頭了。上面用秀美的簪花小楷寫著字,整整齊齊。
兩個小廝抬著個炭盆進來, 薛靜嫻從匣子里將花箋抽出來,散在燒得正旺的火上,那火苗一卷, 燃著的花箋就像折翼的蝴蝶, 迅速卷起化為灰燼。
秋蟬知道她在這事上花的心血, 一面看一面抹淚。那一匣子的紙足有幾本書那樣厚, 燒了小半個時辰炭火才漸漸熄滅, 秋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薛靜嫻的表情卻很平靜,直到最后一沓花箋也被丟進炭盆中,她才累急了似地,靠在美人榻上微微闔目。
秋蟬抹了把臉,搶上前去拿銅撥子將余火撲滅,見薛靜嫻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拿手巾墊著將那一盆的灰都端了出去。
三日之后便是大婚的正日子,天剛一亮,迎親的正副二使已帶著車隊到了薛府門口,薛靜嫻身著皇后的翟服跪在門口聽禮部的官員宣讀冊文,然后將皇后的金冊和寶印交予她。
之后上了鳳輦,她坐在華麗的宮車中,從午門最正中的門道進入紫禁城,禮部的官員在承天門宣讀詔書,而同樣身著九龍十二章冕服的毓坤與她一同到奉先殿謁廟,之后兩人一同在皇極殿接受百官朝賀。
沉甸甸的鳳冠壓得她頸痛,薛靜嫻悄悄瞧一眼身邊的毓坤,十二旒的冕冠襯得她越發面目如玉,但年輕的帝王表情肅然,似乎也滿懷心事。
待到黃昏時分,薛靜嫻乘著鳳輦入主坤寧宮,真正的合巹禮是在那舉行。
除了秋蟬之外,另有八個宮人扶著她在坤寧宮中那張巨大的龍鳳榻上坐下,也不知等了多久屏風外才有了動靜。
她剛將手中的扇子舉好,帝王的赤舄踏在青磚上的聲音便回蕩在耳畔。蓋頭叫一柄金如意挑開了,薛靜嫻正與毓坤對視,從她的眸子里,薛靜嫻望見深切的歉意。
有宮人端來合巹酒,低垂著眉目,薛靜嫻將擋在面前的扇子也放下了,與毓坤相交對飲,之后薛靜嫻聽毓坤道:“都下去罷。”
大婚之夜,合該她伺候帝王更衣,薛靜嫻握住毓坤的手,兩人同在榻上坐著。薛靜嫻站起身,想要為毓坤解下冕冠,卻感到毓坤按住了她的手。
她似乎壓抑著什么情緒,深深望著她道:“皇后,今夜朕……”
薛靜嫻卻一笑,在她耳畔道:“陛下莫憂,姑母都同我說了!
說完這話,薛靜嫻在毓坤眸中看到了訝異,她仔細端詳著毓坤年輕卻堅毅的面目,想到她如履薄冰的經歷,心中涌起說不出的滋味,用力握住她的手道:“這些年,苦了你這孩子了!
毓坤知道,她的嫻姐姐是真的疼惜她。
被那樣關切地注視著,毓坤的眸子也有些發酸,她是不愿回想以前的,反握著薛靜嫻的手道:“是朕有愧于你。”
薛靜嫻微笑道:“也并非如此,我打小失了母親,多有姑母照拂,如今入宮陪伴姑母,也算是圓了份孝心!
見毓坤還欲言,薛靜嫻食指放在唇畔輕噓道:“外面還有人聽著,陛下還是安寢罷!
今日是大婚之夜,按照慣例坤寧宮的寢宮外還守著八個聽房的嬤嬤,毓坤知道這并不是敘話好時候,只得任薛靜嫻起身,為她解下冕服,換了中衣在那張龍鳳榻上就寢。
雖然是早春,寢宮中的炭火燒得很旺,蒸出滿室椒泥的芬芳,毓坤額上沁出細汗,薛靜嫻給她打著扇,倒像是她們小的時候,同在小滄瀾中消夏時的情景。
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毓坤感到薛靜嫻熄滅了帳中燈,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兩人并肩躺著,倒是難得的寧靜安心。
毓坤沒有想到她的大婚之夜是這樣過的,一切的歉疚和不安叫薛靜嫻的善解人意撫平了,從容而大度,她確實是最合適的皇后。
第二日毓坤醒的很早,她微一轉身,便望見薛靜嫻沉靜的眉目隱在散開的烏發中,她的嫻姐姐當真生得秀美,卻不知是為什么樣的男子,等待到這樣的年紀。
這樣想著,毓坤見薛靜嫻也睜開眼,她緩緩坐起身,外間的絳雪聽到動靜要入內伺候,卻被她止住了。
毓坤不解地望著薛靜嫻,卻見她披衣下了榻,拾起昨夜拆下的鳳簪,將指尖劃破后尋著榻上的白絹一抹,艷麗的紅色叫毓坤的眸色閃了閃,。
她自然知道,女子的初|夜是該有落紅的,也不知怎么地,毓坤面兒上莫名有些發熱。
見她面色泛著紅,像是病了的樣子,薛靜嫻道:“陛下怎么了!
毓坤趕緊搖了搖頭,喚了聲絳雪,她貼身的那幾個大宮女便進來伺候她洗漱。
按照慣例,皇帝大婚后要在坤寧宮住十五日,并不用上朝,她帶在身邊的是馮貞,而藍軒則留在司禮監處理日常的文書。
也就是說,至少有半月,她是見不到他的。
一開始毓坤樂得清靜,終于沒有人整日拘著她了,和嫻姐姐那樣的才女在一處讀書寫字賞畫下棋,倒真像是她還是太子那會的日子。
但到七八日后,毓坤竟感到心中有些空落,有時她不禁會想,也不知這會藍軒在做什么。
這點兒心思并瞞不過身邊的人,到了第十日上,馮貞向毓坤告假道:“奴婢發了頭風,想向萬歲討兩日假休,不如換藍軒到陛下身邊伺候。”
在她身邊十幾年,馮貞可從來沒因病缺席,毓坤知道他的意思,心中又氣又好笑,她想板起面孔不允,但要開口的時候竟有些猶豫。
那點兒遲疑叫薛靜嫻瞧到了,笑道:“小馮公公兢兢業業這么些年,頭回告假,難道皇上竟不答應嗎。”
皇后既這樣說了,毓坤自然是要答應的,雖然是順水推舟,但想到要見到藍軒了,她心里竟有些歡喜。而宮人們見皇上對皇后百依百順,不禁在后宮中傳說起帝后的恩愛。
但馮貞去后半個時辰,直到用晚膳的時候,毓坤依舊沒有見到藍軒。今日薛靜嫻親自下廚,為毓坤做了一味桂花酥,是用的從蘇州老家帶來的方子,雖如此,毓坤仍就有些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著飯。
也就在她出神的這會,有熟悉的步伐聲轉過屏風,毓坤驀然抬眸,正見藍軒沉靜地走了進來。
察覺到她的目光,藍軒的視線轉了過來,唇畔帶著點笑,似乎在說陛下可是等著急了。
這令毓坤心里有些不平。料定他是故意來遲,毓坤端起架子來,待到藍軒行禮后到身邊伺候,連正眼也沒瞧。
也就在藍軒走進來后,坤寧宮的氣氛整個變了,也不知為什么,毓坤竟感到她身邊的嫻姐姐竟比她還緊張似的,整個人都繃緊了。
毓坤正想要探究,藍軒已立在她身邊,挽袖從遠處那盤三絲鱖魚上挾了塊,放在她面前的碟里。
毓坤這會挑剔得很,并沒有動那魚,見她是要為難他的樣子,藍軒道:“陛下不喜歡魚?”
他低沉的聲音叫毓坤打了個激靈,指尖在案上壓出道印兒來。她握著銀箸,不滿將那塊魚翻了個面兒,細白的魚肉泛著點鱗光。”
其實藍軒挾的是魚肚上的肉,并沒有什么刺,但他明白毓坤的意思,笑了笑,低下頭,很安靜地拿起另一副筷,仔細地將那上面的一點細鱗都挑干凈。
他的手修長的俊秀,不僅寫得手好字,做起這事來也毫不含糊,毓坤心滿意足地吃了魚,忽然在心中想,方才那樣,竟像是撒嬌了。
這想法叫她心中一凜,頓時清醒了些,這會嫻姐姐也在,她瞧在眼里也不知會怎么想。
晚膳后她仍舊是和薛靜嫻下棋,原本毓坤是輸多勝少,但藍軒在她身邊看了會,她竟贏了嫻姐姐兩局,倒像是她也有心事。
毓坤心情不錯,喚人去司禮監把近幾日的奏本都抱來,她閑了十日,積累的公務也有一堆,正好今晚和藍軒一同商議。
天色已晚了,毓坤喚薛靜嫻先睡,她披著薄薄的外衫歪在榻上,握著支朱筆,手邊的案上一摞奏本已叫藍軒分好了類。
毓坤拈起一本仔細瞧著,批完放下再換另一本,藍軒也在做同樣的事。毓坤的手落下時正好和他打在一處,毓坤不經意抬眸,搖曳的燭火下他英挺的眉目越發深邃,竟叫她一時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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