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所以,柴姑娘可以將我這個陌生人的千叮萬囑都當做耳旁風,對嗎?所以,我這些時日經歷了什么,心里又是作何想法,柴姑娘根本就不在意,對嗎?”韓章步步緊逼道。
面對韓章的步步緊逼,柴斐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不能說。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實為不妥,韓公子還是請回吧!”柴斐淡淡地開口,語氣卻是不可回轉。
韓章滿腔的怨懟猶如一拳砸在了一對棉花上,對方不為所動,他根本使不上力氣。
而柴斐的那一句“孤男寡女”更是戳到了韓章的肺管子上,掩藏在他心底里最深處的情愫幾乎就要沖口而出。
韓章猛然握緊了拳頭,將那蠢蠢欲動的念頭死死攥在了手心中。他雙眼中的光華瞬間黯淡下去,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某個意外打垮了精氣神。
兩個人就這么在昏暗中僵持著。只不過,柴斐的一顆心比韓章的更加地焦灼不安——
清虛觀中的情形怎樣,黑暗之中是否有人關注著這里,都是未知數。何況,韓章這么一番折騰下來,難保不驚醒了院中的諸人,他們又都會如何反應?思及此,柴斐更加憤懣于韓章的執拗。
然而,韓章的心思,此刻的她怕是猜不透的;一如她心里究竟作何想法,此刻的韓章也無法全然了解。
韓章很快便回復了狀態,他抬起臉來,雙眼中重又有了輝芒。
他目光灼灼地凝著柴斐的后腦,那燙人的目光,讓柴斐即便沒有親眼見識,也覺得后背莫名地發燙,她不自在地拔了拔脊背。
“柴姑娘,”韓章開口了,“你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不在乎我心里作何想法,這些……你都可以不在乎。但——”
他語聲猛然一頓,柴斐的心臟隨之打了一個突,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倏忽閃過一串的念頭:我當真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嗎?我當真不在乎他心中作何想法嗎?我當真不在乎他如何嗎?
這樣的念頭,讓柴斐心驚肉跳,更覺窘迫得厲害。
她極慶幸自己之前明智地選擇背對著韓章。如此,她既可以表現出自己立場分明的疏遠之意,更能讓韓章沒有機會看到自己情緒的細微變化。
只聽韓章在她的身后森森地又開口道:“……但是,柴姑娘,你此刻所處之地是怎樣的情形,這事關你的性命安危,你總不會不在意吧?”
柴斐聞言,眉心“突突”地猛跳兩下,她馬上意識到,韓章是多少知道些內情的。
也難怪,以韓章的身份,他不難了解到一些關于昏君、關于段素清的情況。而且,韓章又對自己……
“什么性命安危?韓公子所言,我不明白。”柴斐強壓下自己異樣的心思,開口道。
韓章因為她的開口,苦澀地笑了:“柴姑娘果然更關心的,是自家的安危。在下還真是自……”
他及時噤聲,將那可能代表著他意志脆弱的“自作多情”四個字咽了回去。哪怕他再鐘情于柴斐,他的自尊也不允許他那般做小伏低。
“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干脆就將好人做到底吧!”韓章猛吸一口氣,朝著柴斐的背影又邁近了一步。
柴斐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整個人更加地緊張起來。
她甚至能感覺到身上因為穿著單衣而逼上來的寒氣,正因為韓章的靠近而迅疾地散去,而代之以一抹熏暖的氣息。
仍是背對著韓章,柴斐猛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用力之大之猛將唇角都咬破了。一股帶著銹澀味道的液體滲入她的口中,沾到了她的舌尖兒上。
柴斐知道,那是自己的血珠兒。
唇角的疼痛,提醒著柴斐:不可以沉迷于那貼近來的熏暖的氣息!不可以沉迷于與韓章有關的一切。
柴斐尤僵直著身體,誰也不知道,此刻她的臉上,發生著怎樣的變化。
而這個時候,韓章卻又開口了,聲音被他壓低了下去:“你可知你為什么會被關到這里?你可知陛下和段素清存的是什么打算?他們是想將你當做——”
“韓公子!你在貧道的觀中,教唆貧道的徒兒,你覺得如此,說得過去嗎?”韓章身后的房門外傳來的陰惻惻的聲音,打斷了韓章接下來想說的話。
緊接著,韓章和柴斐的耳邊傳來了“咣當”一聲震響,房門被從外面震開來。屋外,頭戴黃木道冠、身穿深色道袍的段素清昂然而立,看著屋內的兩個人。
柴斐在聽到段素清的聲音的時候,便知道大事不妙。段素清震開房門的一瞬,她慌忙轉過身來。
韓章也意識到了危險的靠近,幾乎與柴斐同時轉過身去,并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柴斐的身前。
就如那日在汴州府牢中一般,為自己遮蔽危險,幾乎是韓章處于本能的反應,無論這樣的行為可能會使得他自己陷入怎樣的危境之中。
對于這樣的韓章,柴斐能夠給予的,唯有心底里的一聲嘆息。
他們兩個人的作為,段素清都瞧了個真真切切。
“想不到貧道的好徒兒剛剛及笄,就能令韓公子這般不惜性命沖冠一怒了?”段素清不急不惱,尤背著手,意味深長地瞧著擋在柴斐身前的韓章。
不等柴斐有所反應,韓章搶先冷哼道:“段道長,我與柴姑娘如何,那是我們的事。段道長不嫌自己的手伸得太長了嗎?”
段素清仍舊笑吟吟地不為所動,悠然道:“韓公子覺得,貧道多管閑事?”
不待韓章回答,段素清緊接著把高揚了聲音:“韓公子莫忘了,這里,是我清虛觀的地界兒!你身后之人,是我清虛觀的坤道,是正八經兒拜了貧道為師的!一日為師,終身侍奉!”
他說,話頭兒直指韓章:“你夤夜私闖我清虛觀,又私自逗留在我清虛觀坤道的臥房內,該被質問的,應該是韓公子你吧!”
韓章被他搶白得面孔紅漲,厲聲道:“道長還真是惡人先告狀!怪道京中人都言道長妖異,果然!”
段素清聞言,微瞇了眸,雙眼中迸出兩道寒光來。
韓章被他發現了行蹤,索性將顧忌都放開,只想讓柴斐看清眼前真相,于是又斥道:“你既敢說柴姑娘是你的徒兒,你可敢承認誑了柴姑娘拘在此處,所圖為何?”
柴斐因著他的這句話,精神驟然繃緊。所圖為何?這正是她想要尋求的答案。
段素清睨著韓章,分毫不見即將被戳穿謀算的忐忑和驚恐,反倒依舊一派從容淡定。
“所圖為何?韓公子不妨猜上一猜,貧道經年侍奉在陛下身旁,所圖……為何?”段素清說著,竟朝前邁了一步,距離韓章更近了些。
果然,韓章聽到“陛下”兩個字,臉色變了兩變,咬著牙沒言語。
柴斐離他更近,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聽了段素清的話之后而僵直了許多。相比之下,段素清的靠近造成的威懾遠沒有那一句“陛下”來得凌厲。
此情此景,段素清尤顯不足,再次悠悠開口:“韓公子,貧道常常隨在陛下的身邊,對陛下的心思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聽說——”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斜瞄著韓章蒼白了幾分的英俊面孔,方緩緩道:“……聽說陛下對令尊前日在東城所的作為極是不悅,已經責成簡王殿下去查實了。韓公子猜猜,若是簡王殿下查到了對令尊不利的證據,再告知了陛下,陛下會如何?”
“呵!你在威脅我!”韓章冷冷地看著段素清。
“威脅嘛,公子若非要這么理解,也未嘗不可,”段素清意態閑適地撣了撣道袍的袖口,“貧道是個從不涉朝局的,貧道所謀者,無非是奉侍陛下,將來能成就自己的結果。貧道也不想得罪任何人,令尊也罷,簡王殿下也罷,貧道既不想得罪,更得罪不起。”
他說著,竟像是掛著幾分誠意似的朝韓章溫和一笑:“貧道雖然不大懂紅塵中事,但韓公子對貧道徒兒的這份情義,貧道今日也算是見識了。貧道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如今,不妨與韓公子透個實底兒,結個善緣,如何?”
“你想怎樣?”韓章涼聲道。
柴斐眉頭微蹙,心道這詭道士只三言兩語,就將韓章的話頭兒引走,還不動聲色地氣勢上占了上風,韓章還未發覺。只怕,韓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她不僅為韓章擔起心來。
聽了韓章的反應,段素清很覺滿意,呵呵笑道:“貧道不想怎樣。只要韓公子將來安守本分,今日之事貧道便不會說與第二個人聽。而且,韓公子若守禮在先,貧道也不會干涉你與貧道的徒兒……”
“道長誤會了!”柴斐突然搶過了話頭兒。
她突然發聲,不止韓章意外,連段素清都未曾想到。
“好徒兒,你倒是說說,為師誤會了什么?”他笑瞇瞇地瞧著柴斐。
柴斐實在不適應稱他為“師父”,尊他為道長,是她的極限了。
她的臉上劃過一瞬的不自在,旋即如常道:“韓公子之前卻與我偶然相識,對我也算不錯。但我以為,那不過是朋友之交。或許,我讓韓公子誤會了什么,但那絕非是我的本意。而韓公子今夜的所作所為,也著實令我費解,更令我深覺不堪!”
柴斐說著,根本就不管韓章因為自己的言語可能如何惱怒和憤恨。那不重要,與性命相比,那都不重要。
她已經橫下心來,決然又道:“女子名節最為重要。韓公子夜闖我的臥房,讓我以后如何做人?又讓我父親和母親的在天之靈,如何安然?”
韓章聞言,胸口急劇地起伏著,眼中的惱火壓都快要壓制不住了。
而段素清在聽了這段話之后,極滿意于韓章的反應。只是在聽到柴斐提及“父親”的時候,他的眼中極迅速地閃過了一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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