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北戎來信
周忠站在一邊,原本嚴肅的臉色此時都忍不住崩了一瞬。
蒼天可鑒!方才那匹瘋馬,陛下動手不過是衣裳弄臟了的事兒,若是自己上場,最少也得被踹上兩腳。
合著你們郎情妾意,光心疼陛下,不想想自己也算個活人呢?
謝桀單手握拳,放在唇邊,擋住笑意:“周忠功夫不如我。”
那匹馬已經瘋了,若不能在頃刻之間殺死,難以保證瘋馬不會因為受傷紅了眼,沖踏人群。
屆時就真要死人了。
阿赫雅也反應過來,臉上飄紅,歉意地望向周忠:“抱歉,是我關心則亂了。”
其實一匹瘋馬而已,當初謝桀在宛城,獨自與亂軍拼殺,自己也未曾多擔憂。如今心思卻已然不同。
阿赫雅微微垂眼,掩蓋住自己眸中一抹晦澀,指尖揪著謝桀的衣袖:“陛下也是,您不該犯險的。”
他是九五至尊啊。這樣亂的局面,只有旁人護駕,沒有讓謝桀親自犯險的道理。
謝桀反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捏了捏,聲音平靜:“朕是帝王。”
他坐在這個尊位,就會為臣民負責。
該動手時,謝桀生殺果斷,從不心軟。能救人時,謝桀也從不曾袖手旁觀。
阿赫雅抿緊了唇,心頭仿佛有一顆石子落入潭水,驚起一池漣漪。
身為皇帝,可以高高在上,為自己享福調動整個天下,也可以親自犯險殺馬救平民百姓。謝桀是后者。
大胥有這樣的帝王,是大胥之福。
阿赫雅閉上眼,收了收另一只手的指腹,感受著袖中的異物,又揚起笑來:“我知道的。”
她的眼睛映著謝桀身后燃燒的花燈,仿佛他是烈火之中的神明:“陛下是大胥的陛下,也是阿赫雅的陛下。”
阿赫雅牽緊了謝桀的手,絲毫不顧衣袖相錯之間,他身上的血會將自己也染臟:“只盼陛下英勇之外,能珍重自身,想起來還有一個人,會為您擔心。”
謝桀眼神微微暗了下去,如同不見底的深淵,擇人而嗜。
他盯著阿赫雅的雙眼,看了很久,只見到一片清亮的赤誠。
謝桀從名不見經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不知在尸山血海里拼殺多少次,又有多少回生死一線,硬生生挺了過來。
如今有一個人會為他去殺一匹馬而擔憂。謝桀覺得好笑之余,心頭某處卻忍不住軟了下去。
他把手掌上的血在衣上擦干凈,才捏著阿赫雅的后頸,垂首與她碰了碰額頭。
阿赫雅睜著眼,與他對視,呼吸交纏。
謝桀的聲音有些低沉,仿佛在做一個重千鈞的承諾:“好。”
滿地琉璃,烈火血色為證,彼時彼刻,許你平安。
深夜,瓊枝殿中。
阿赫雅送走了次日還要早朝的謝桀,攥緊了袖中的東西,快步走到桌案邊,吩咐柳奴屏退眾人。
她將燈謎會上被趁亂塞進手里的東西取出,放到桌上,眼神閃爍不定。
那是一個荷包,上頭繡著一副普通的蘭花圖,只是莖葉交錯間,隱隱看得出形成了兩個北戎的文字。
是北戎語中的姐姐。
柳奴輕輕闔上房門,快步走到阿赫雅身邊,盯著那個荷包,壓低了聲音:“主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是阿瑟斯殿下?”
阿赫雅咬了咬下唇,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火勢正大,周遭全是人,自己只是一個沒回過神,手里就多了這個荷包。
待自己反應過來去尋找送東西的人,已經晚了。
阿赫雅眼神有些凝重,指尖撫上荷包上的刺繡:“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她說著,喉嚨卻莫名有些干澀,某種近鄉情怯的心緒讓她的動作頓了頓。
阿瑟斯,她的弟弟,她的小狼。
從前世分離,他們已經那么多年沒見過面了。
阿赫雅閉上眼,讓自己的心跳平息些許,打開了荷包。
荷包不大,只放了幾張信紙,和一個瑪瑙蜜蠟做成的手鏈。
阿赫雅心跳快了一拍,打開信紙的動作添了幾分急切。
那條手鏈,是自己母親的遺物,被自己與阿瑟斯帶了出來。流亡路上走失時,這條手鏈,正在阿瑟斯身上。
這個荷包,果然是阿瑟斯令人送來的!
阿赫雅心中還有許多謎團,譬如暗哨已經全部撤離,阿瑟斯是從哪兒找到的人手為自己送信。譬如走失這么久,阿瑟斯經歷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在北戎丞相的追殺下活下來的。
她有很多很多的疑惑,都寄托于這薄薄幾頁信紙上,指尖幾乎有些顫抖,又強撐著平靜的表象,打開了信件。
“姐姐阿赫雅。”開頭便是阿瑟斯熟悉的字跡,歪歪扭扭,讓阿赫雅想起那小子的調皮。
阿赫雅鼻子一酸,眼前一陣模糊,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然而阿瑟斯下一句話,就將她的悲傷打了個粉碎。
“你是不是蠢?竟然讓暗哨撤回北戎,自己去大胥京都冒險?”
阿赫雅臉色一黑,忍不住捏了捏拳頭。
臭小子!說誰蠢呢?若不是他不在眼前,此時這一巴掌就該落在他后腦勺上!
阿瑟斯先訓斥了阿赫雅以身犯險的做法,強烈要求她找機會脫身回到北戎,并在心中說明了他的境況。
與暗哨在大胥邊境的小城匯合之后,阿瑟斯并沒有如阿赫雅所希望的那樣,留在大胥,等待時機。他毅然決然打著太子歸國的旗幟,帶領暗哨,與從邊防軍中借來的一小隊人馬,從大胥一路北上,大搖大擺回了都城。
因為有暗哨與軍隊的保護,加上一路上整個北戎都知道太子回來了,北戎丞相騎馬難下,只好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事實,在京都為了太子登基之事,鬧得不可開交。
信件里洋洋灑灑,濃墨重彩地為阿赫雅描繪了北戎丞相聽到阿瑟斯回國之后難看的表情,和交鋒過程中滑稽的事情,阿赫雅看得唇角微翹,眼睛卻不自覺地紅了。
即便阿瑟斯報喜不報憂,她也能猜到,一個年僅十八的少年,跟人精一樣,又把持朝政的丞相斗,是多么危險的一件事。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即便如此,阿瑟斯也不愿意在阿赫雅的羽翼下,等待所謂的時機。
他知道,阿赫雅身在敵國大胥,保全性命尚且要如履薄冰,何況復國?
他是男子漢,是草原翱翔的鷹,不是姐姐的包袱,不是累贅。
阿瑟斯在信中寫道:“姐姐,你別為我擔憂,在大胥躲躲風頭,等我把丞相那老狐貍宰了,迎你回來做長公主。”
誰稀罕什么大胥帝君。他阿瑟斯的姐姐,合該做最威風的大權在握的長公主,而非別人后宮里一只只能等待飼主施舍的雀兒。
(https://www.dzxsw.cc/book/13654683/1690436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