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來了。

        “仙主，你這是身體哪里不適嗎？”

        “沒什么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老君，有酒嗎？”

        老君雪鬢霜發六十多歲老翁樣，步伐硬朗矯健，是一個樂呵呵的神仙老頭，算是仙界的松柏南山了。

        “這……”猶豫了一會兒：“有。”老君一邊取出酒，一邊解釋道：“這個還是仙主您在溪客仙山那會兒釀的，送給我，還剩幾小瓶，我也一直沒舍得喝。”

        楓忘昔嘴角上揚了一下，運靈從老君手里拿過酒，仰頭倒了一口，嘴里酒香塞滿唇齒，他吞下，勾結也動了動，他啟唇：“七品幽蘭，一品一味……”

        “這酒仙主釀得不錯，值得夸獎，飲后身無酒味，好東西。”

        楓忘昔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似有苦澀的味道：“是啊，好東西，可惜本仙主再也不是渡人世劫的青遇，也不再是那個人了……回不去了……”他又灌了幾口，隨即死死握緊小白玉酒瓶，玉瓶瞬間崩裂炸碎，鮮血從他手中低落，他冷笑著，苦笑著，幾近邪惡，他心頭就像有一條毒蛇在不停地盤絞他的心一般，要把他逼像窒息。

        “本仙主何須痛，何須苦……”他看著滿手的紅艷艷直冒的鮮血，痛恨的眼神里滿是凌厲的光，自言自語道：“萬世劫中，本仙主踏遍天地間每一個角落，刀山火海，鬼窟地獄，每一世都是去的至極之地，還不夠苦嗎？本仙住受盡無數的傷還不夠痛嗎，天地間的一切，本仙主什么沒受過……你還要這般折磨我？啊？呵～”

        “仙主……”

        “老君，本仙主入魔可好？”

        老君嚇得立馬跪了下去：“忘昔啊～萬世劫不易啊。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仙主如今歸來……”

        楓忘昔閉上眼睛，喉結動了動：“人上人……本仙主如今可不是嘛。”

        “仙主，你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你給老頭子我說，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別這么折磨自己。”

        “不是我要折磨自己，是慕云，他，在折磨本仙主，知道嗎？”

        “這……”

        繼而，楓忘昔神情緩和了幾分，取出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起手掌來：“老君，你起來吧。”

        老君站起來，走過去幫楓忘昔包扎。

        “老君，風圣還在嗎？”

        “在，她聽說你回來了，一直都想來看你。”

        “我去看看她。”

        為什么楓忘昔這樣冷酷無情的人還記得人呢？因為當初雷神天燁和風圣風醇，老君三人是萬年前他的三位老恩人。

        萬年前，他就是遇見這三位恩人，以后才答應接替雷神的位置做的仙主，否則他楓忘昔早就殺通妖魔二界，做了真正的十惡不赦的妖魔了。這件事鮮有人知。

        忘川之上。

        天會亮，花會開，風依舊，云無憂。

        人世盡換顏，花落又花開，久陌在忘川河沿岸為慕云種的小桃樹已開花，花滿樹，風不定，落了一地的繁華，一地的夢。

        久陌經常一個人站在當初跳河的石頭旁坐著，就這樣默默地、靜靜地坐著，忘川永昏之地，如果有人想在這里盼著黑夜降臨，黎明的到來，怕是選錯了地方的。

        這天，匪晨陪著久陌一起種樹，累了，兩個人就坐在忘川之上，一起靜靜地休息。

        “小久……”

        “怎么了，匪晨？”久陌蒙著面紗，雙手抱著膝蓋，平靜的目光落在遠方。

        匪晨滿腹心事的看著久陌的側臉：“我可能……要去太素山了。”

        久陌回過頭，看了看匪晨，匪晨眼里盡是不舍的神情，久陌眼底還是有一絲失落的，她扭過頭，繼續將目光偷遠：“去哪里做什么？”

        “師傅安排我去那邊修習……”

        “多久？”

        “至少千年，或許……我也不確定自己的仙靈境下一次突破會是什么時候。”

        她語氣依舊平平淡淡，沒有一絲起伏：“那我還能經常見到匪晨嗎？”

        匪晨緊握了拳頭。

        久陌目光里露出一絲笑容：“沒關系，匪晨，我可以經常來看你呀。”

        “小久，不用來，我有空便來上古城看你。”

        久陌很爽快的回答了他：“嗯好。”

        “小久，我能做的就是勸你寬心。緣來是聚，緣去便散，執著過去，走不出來，會把自己拖進深淵。慕云域主最想保護的人是你，他最想守護的便是你的笑容，明白嗎？”

        “縱使風雨如晦，我心亦明，因為有你們，我會好好的，讓自己慢慢變強大起來，保護好自己。”

        匪晨扶正久陌，怔怔得看著她，久陌目光含笑，那笑容無盡的單薄，她在這忘川之上，整個人都似乎都顯得很脆弱一般。

        只有在這里她脆弱得讓人憐惜，踏出忘川一步，她整個人就又變了。

        “小久，人一生總會遇見幾個難忘的人和難忘的事，一直執著于過去，就會錯過現在和未來，過去沒辦法再回去，你可以試著改變自己，你活得精彩有價值有意義才是對身邊所有人最大的回饋和報答。”

        “可否有一刻覺得自己執著得很累，想休息？”

        “或許……有吧……我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放棄了還能有什么值得去做。”

        “慕云不是你人生唯一的目的，你應該放眼其他，你可以讓這諸界八荒更精彩，我不是讓你放棄救慕云，而是選擇另一種方式去救他，也要重新認識自己，認真過自己的生活，也許你會發現曾經覺得自己永遠都放不下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慢慢淡去了，你手中也有更多的事要去做，要去面對。久陌，凡靈百載，須臾一瞬，白駒蒼狗，時間對于他們都很珍貴，他們每天都在忙碌，有的為生有的為活，但他們都在努力把每一天過好，你是修行者，時間對于你來說還很漫長，你所荒廢了的時光，是別人夢寐以求的至寶。久陌了解慕云域主嗎？”

        久陌點點頭。

        “那么，你也可以換一種方式去等他，那就是讓自己成為慕云那樣的人，那么，那時候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成為他那樣的人？”

        “對。走，久陌我帶你去凡界走走。”

        匪晨帶著久陌去了不同的地方，見了不同的場景，世間百態，匪晨帶著久陌隱身在人群中，有時候久陌會為一些場景憤怒，傷心，開心，難過，也有想出手相助……世間百態如此，酸甜苦辣……這段久陌時間深有體會，自己心里也開始琢磨和細思匪晨的話了。

        “小久，以后別來這里了好嗎？”

        久陌側頭看著悠悠河水：“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不會再來這里。”

        “嗯。”

        久陌風輕輕揚起她的面紗，不再多言。

        此時，展愿和渚柔藍過來了。

        渚柔藍：“大師兄，你又來這里陪久陌種花啦。”

        展愿：“大師兄，門主找你。”

        匪晨：“嗯好，我馬上回。小久？”

        久陌道：“匪晨你去忙，別耽擱了，我歇息一會兒，自己一個人再種幾棵樹就回去。”

        匪晨：“可……”

        久陌微笑，目光也清澈明亮了一些：“沒事沒事，我到了上古城就給你回信。”

        匪晨：“如果你一會兒不想回去，就來山海門，或者，你一會兒直接來山海門等我，我送你回去。”

        久陌：“展愿姐姐，柔藍，還不把你們大師兄帶走，一會兒你們門主可要生氣了，他脾氣我還是知道的。”

        匪晨算是一步三回頭的看看久陌，久陌轉身朝他揮揮手。

        隨后，匪晨離開了，久陌又獨自一人坐在石頭上，目光灰暗和空邈。

        她坐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夫人？”

        久陌身后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的聲音她是熟悉的，久陌心里頓時熊熊怒火，不是因為他喚自己名字，而是因為，他是妖界的花、傾、顏！

        久陌直接運靈出掌，哪里打得過花傾顏，之前有六合靈玦，加上她本身充足的靈力，才能斗天斗地斗各路神佛，而今楓忘昔將他的六合靈玦收了，說實話，她確實打不過幾個人。

        花傾顏一腳踏在巖石上，瞬間巖石開滿了花，一手鉗住她雙手，笑得跟朵絕艷至美的花兒一樣。

        “夫人，好久不見，怎么一見面就對為夫動手動腳呢，不好哦。”

        花傾顏看著久陌眼里的嗜血殺氣：“多打仇多大恨？”

        “多大仇多大恨？”

        “哦，我想起來了，凜域派人去上古城搶仙武寶貝了是吧，說實話，凜域這一次真不叫話。”

        “我要殺了你，給上古城的人報仇。”

        “夫人，別誤會別誤會，我花傾顏，雖入妖界，可從不干那些缺德的勾當。”然后花傾顏自言自語了起來：“以后妖界怕是不好過了……”

        “花傾顏，你放開。”

        “夫人，你蒙著面紗做什么？”花傾顏揭開，立馬又放了下去：“這哪個畜生誰干的？本君這就回妖界給你這張臉報仇！”

        久陌臉上的傷，以及紅疤紋，是金烏熾焰的灼傷，是很難消除的，枂楊也一直在為她想辦法。

        “花傾顏！”

        “想起來了，本君這里有幾瓶美容的花靈液，這一瓶你沐浴的時候滴水里，這一瓶，早上擦臉，這一瓶中午擦臉，這一瓶，晚上睡覺的時候敷臉。對了，這幾朵花，你拿回去養臥室，有助于修復疤痕，本君記得九天雪峰有七寶雪顏花，那東西是是舉世罕見的修復容貌的好玩意兒，本君過幾天給你偷幾朵，你還在給你等本君。”花傾顏又若有所思道：“這傷得也太嚴重了，要是能去仙涯谷的那汪池子里泡一泡就好了。可惜了……”

        花傾顏嘀嘀咕咕一個人說了很久，一邊說還一邊皺眉，還摸摸頭，那個動作似乎頭上有耳朵似的。

        然后他放開久陌，塞了一包袱的東西給她。

        “你……”

        “不用謝，應該的。”然后又罵起來：“妖界這次，干的都不是人的事，凜域他一天天得意的怕是沖昏了頭，他身邊那群不是人的玩意兒東西！遲早要把妖界禍害得體無完膚，算了，關本君什么事～”

        久陌一把將東西扔了，花傾顏立馬飛身上去一個不落的接住。

        “你這丫頭別不識好歹，本君雖是妖界人，但又不是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妖，本君也是無奈入妖界的好嗎，想當初本君也是……”

        久陌盯著他。

        “當初的當初，哎后醒紀太遙遠了，算了本君也就不提那時候了，就說如今后啟吧，想當初本君也是東天圣君，花界之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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