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皆苦
“你……東君？花神？”
“怎么不信？”花傾顏滿不在乎道，“不信你問上邪，問冷寒酥，問楓忘昔，本君不說大話的跟你講，如果本君還在天界，能與你們九天之上的珺臨老兒平起平坐知道嗎？”
“？”
“每個人都有苦楚過往，我也不例外，別以為世界上只有你最慘。小丫頭，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你且用這雙眼睛慢慢去看吧。當今之世，誰是最顯耀之人知道嗎，對了你應該不陌生，說起來與你還真有關系，他也是經歷了萬世苦楚才熬過來的大魔王，如今雖然是高高在上掛在那里，成為人上人了。不過，萬世劫所經歷的一切那才叫可怕和絕望，要是正常人寧可灰飛煙滅也不去遭那個罪，所以，那就是個不正常的人，是個瘋子，是個魔頭，知道嗎？小小丫頭，你別以為就你恨，就你痛，就你有仇，本君還一堆意難平和仇呢。”
說著說著花傾顏又像自言自語了起來，緊握著拳頭，咬緊牙齒，眼里開始充斥起仇恨：“下次遇見楓忘昔，我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這么紅，本君要是能把他抓起來，必要用他的血澆花，每天給他放放血！”
久陌納悶：這個人剛剛還在同情的說楓忘昔怎么受磨難，怎么才有如今地位，轉眼就又是恨又是痛的，八成腦子有毛病吧，瘋言瘋語的，久陌嘴角抽了抽：“你和楓忘昔也有仇？”
“小丫頭，十方天地去打聽打聽，十個人里，我估計九個都和他有仇；十朵花兒十朵跟他有仇！”
“那你們?yōu)槭裁床弧瓪⒘怂?
“剛都跟你說了，那是個摸不得、惹不起、碰不得的萬世劫主。”
“他有錯就不該受到懲治嗎？”
“那也輪不到我們呀，不過，他呀，早晚有糟天打五雷轟的時候。說了這么多，你再跟本君置氣，本君也拿你撒氣，看咱倆誰拗得過誰。”花傾顏把那包東西塞給她。
“你為什么會從花神變成……花妖？”
“此事，說來話長。種這么多桃花，你用靈力養(yǎng)的？”
“嗯。”
“走，一起看看。”
一番談話下來，久陌對花傾顏放松了一絲戒備，也不知怎么的，當自己聽到花傾顏談起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人時，她聽到那些話后，心里居然還有一絲放軟……隨即她在心底告訴自己，他活該，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花傾顏：“你經常來這里啊。”
“太陽出來時，我來；月亮升起時，我來，天上有星星時，我來；每一場雨季到來時，我來……”
花傾顏：“別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你何必這么執(zhí)著呢？”
說道這里，花傾顏又不自覺的摸了摸頭，摸到一半泄氣的放下：“算了，本君這樣，又勸你做什么呢。你還是少來這里吧，去不熟悉的愈合傷口不好嗎？非要把自己撕得鮮血淋漓，除了匪晨那小子同情你，關心你，誰還會啊，小小丫頭，你也好意思讓匪晨那樣的男人為你難過？”
“我……”
“本君看人還是可以的，神我也見過不少，人與仙我接觸得最多，當然包括世間的花花草草，匪晨這樣的男人，性格很適合你，可是，怎么說呢，關于匪晨，本君覺得吧，他以后也不像能沾染人間煙火氣息的角色，你可考慮好了。”
“匪晨不是我能耽誤得起的人，我一直知道。”
“那你還讓他靠近你，你會害他的，離他遠點兒。”
“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小小丫頭，幫我一個忙，你看我都陪你說這么久的話了。”
“你說。”
“給我一株兩儀葉草如何？”
“你用嗎？”
“當然，不信你把脈。”花傾顏把手腕送到久陌面前。
久陌把了把花傾顏的脈，甚是奇怪，她醫(yī)術不好，根本不知道花傾顏這個脈象是要死了還是活不長了：“你體內的是毒嗎？”
“昂。”
“可我養(yǎng)的兩儀葉草品階很低……”
“低點無所謂，主要是世上除了你，還真沒幾個人能養(yǎng)出來那玩意兒。”
久陌把花傾顏送的東西收下。
花傾顏見久陌雙手運靈，紫青色靈力在她身上流走，這兩種顏色的靈力，瞬間把他拉回了過去：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凌君座下的小花，那時候他的凌君和墨莊主還在，不知不覺幾十萬年的時間過去了……
他正感慨著，久陌一句“拿去”打斷了他的回想，他接過久陌手里的兩儀草：“我會經常來找你的。”
“別。”
“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本君被毒折磨死吧？”
“我這個應該也只能抑制毒性，并不能救你。”
“本君是花神，自然知道。除非你現(xiàn)在就飛神，這樣你養(yǎng)出來的這個才管用。”
“你中的什么毒？”
“說來話長，以后有時間再與你促膝長談。你什么時候走，本君送你？”
“這里這么美，我不想離開。”久陌停在原地，看著桃花樹枝上的花朵，“你說，其他的花都開了，開過了；而這朵依舊含苞待放，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才開。你是花神，知道它什么時候開嗎？”
“你把眼睛閉上，再睜開它就開了。”
花傾顏一手輕輕蒙在久陌的眼睛上，另一只手一抬，花，悄無聲息的綻放了，他放下手。
久陌掌心捧住花朵：“花開了～”眼里流露出的悅意和憂傷同在。
“是呀。”
久陌放下花：“花傾顏，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久丫頭，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你這樣的等待是無望的，只不過是一場歡喜一場空，沒用的。”
“我要等，有一天，忘川之中，終會有一株青蓮盛開。”
“花開沒開本君知道。”
“好像過幾天是人間的花神節(jié)，你會去嗎？”
“人間已無花神快萬年了，本君也不再是當初的東君花傾顏，如今這樣子，算了。”
“世人愛花，四季常盼，是發(fā)自內心的喜歡。你在，他們才會更有所期待。”
花傾顏低喃：因為我在，所以他們有所期待嗎？不會的……他們早已放棄了，當年就是……不，是我放棄了他們……
“失望是因為曾經期許過，或許很多人早已放棄，都不再記得你，不再向你祈求福祉，但至少還有少部分人，像我這樣的人，每天在這里向花神祈福，即使……”說道這里久陌頓了一下：“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精神的支柱，才會有勇氣面對風浪，祈求的可能很難實現(xiàn)，但這也是一種心靈的寄托，也是一種力量啊。”
花傾顏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也明白了久陌在忘川等候的原因，因為有所期待所以才不會迷失方向：“你為慕云求青蓮，可它數萬甚至幾十萬年才開一朵。”
“沒關系，若我此一生未求得青蓮花開，還有來生，一世不開，還有來世，生生世世，我會與花同在。”
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瓣飄落，花傾顏耳畔想起了一個聲音：花傾顏，情出自愿，所付無悔，從此以后，你我相見不認，生生世世，形同陌路！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那個人又何等絕情！
花傾顏不解：她又為何這般癡呢……他這般想著久陌，再回頭想自己時又不免有些覺得好笑，心底生起的竟是一股悲哀與同情：快萬年了，那個無情，不，那個多情的人早已忘了自己吧，自己又在執(zhí)著著什么呢？
“久陌，你這么執(zhí)著，倘若慕云回來，他并不喜歡你了，他以后娶妻生子，相伴白首的人也不是你，將你辜負了，你又當如何？”
花傾顏幾乎聽到了同一個答案，卻又只是一半相同一半異，久陌對花傾顏說：“皆我自愿，所付無悔，余生所希，不過三字，望君安！”他震驚非常，心中起伏的波瀾久久未能平息：望君安？！不，那個人才不會有這丫頭這么深情，那個人只會圖自己逍遙自在！我早已是陌路人，與他無關了。
絕情如此，癡情如此，當真天地以此為樂嗎？
所以，他花傾顏也學那個人多情，可終究學不會，一次又一次把心扎得鮮血淋漓，躲在一處自己舔舐傷口。
花傾顏看著久陌的眼睛，似乎在尋找什么，卻又什么也找不到：自己花了萬年都未曾從里面走出來，還入了魔業(yè)，這個小丫頭往后是什么樣呢？又一個自己嗎？
花傾顏想勸勸，但他深知勸人容易勸己難，便又放棄了。直到他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轉身去看，一見來人立馬退后了兩步，久陌也隨之轉身，原來是上邪來了。
“花傾顏？！”
“上邪，好久不見。”
“上邪門主。”久陌禮貌的打了打招呼。
“又來這里等慕云了？”上邪轉而看向花傾顏：“你既已選擇妖途魔道，又來我忘川作甚。”
“天地之大，腳長我腿上，去哪兒管你什么事。上邪，你我無仇，你又何必為難我。”
“好，我可以不為難你。但是你必須給花界一個交代。”
“沒有什么好交代的。東君之位我已經讓出，花神之印我也早送去了太素山。”
“只要天諭卷上有你花傾顏的名字一天，你就必須對天下花事負責。”
“天諭卷，呵呵，這我可沒辦法。上邪，聽說這幾日太素山在霧莽之林圍殺蒼凰，你就不去幫幫忙嗎？畢竟那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只有你最了解呀。”
花傾顏這一開口不僅直接戳上邪的痛處，還間接把蒼凰的下落給說了出來。
“霧莽之林，何處？”久陌直接追問。
“久丫頭，哪兒你可去不得的。霧莽之林是極邪物之地，若沒個七八千年修為加身，進去要不了一柱香時間，你就會骨肉無存。霧莽之林我很熟悉，曾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的。你是不是想去親手殺了蒼凰，替慕云報仇？”
久陌雙拳緊握。
“那我?guī)氵^去，不過得讓他放我離開忘川才行。”
上邪：“花傾顏，別搗亂！”
“本君搗亂？你徒弟，蒼凰，親手殺了人家未婚夫，你還不讓人家親自過去報仇嗎？”
上邪：“你……”
久陌：“還請上邪門主放了花傾顏。”
上邪：“你這丫頭，要聽勸，你這點兒能耐不要去搗亂了。”
久陌目光無比堅毅：“非誅不可！”
“蒼凰之罪足以天誅，待此事結束之后，我也會請罪，你們還是好自為之。”
花傾顏笑笑，帶著久陌出了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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