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陸將軍出京城，自己逃回京城的那一天算起。

段孤光時常會去想，那個女人，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到那片林子里的？

而他也派人去查過，京城方圓幾十里內根本沒有那樣的一片深林。

疑心，后怕，再加上好奇，使得段孤光直接向白大人開口。

“段王爺，你想知道她的來歷，可真是問錯人了。”

白大人聽后，卻是一笑，然而笑著笑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大約是這段日子用刑狠了，身體毫無準備的衰落下去。

他咳出一口顏色發暗的血。

“王爺，你也看見了，還是讓白大人養幾天再問吧？”

審官在旁，好心的提議。

圣人沒有下旨殺人，他們也怕出人命，擔關系。

所以這幾日，都有讓白大人吃藥靜養，審問的事情已經推后了。

要不是段王爺來訪，那還真不敢把人帶到這堂上。

可段孤光翻了臉——“滾開，讓他把話說明白！”

憑著今時今日，段王爺在圣人面前的分量。

作為刑部的官員，審官也不好在干涉什么。

只好自認倒霉，帶著兩個獄卒退到一邊去。

“你看起來，好像認識她。”

段孤光從懷里掏出塊手帕子，親自給白大人擦了擦嘴角。

這會兒，他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冷神色。

“也算不上認識，將軍府曾經和她做過一筆交易罷了。”

白大人半閉著眼，也沒力氣，將對方驅趕得遠離自己身邊。

剛剛的那一通咳嗽，讓他意識到在牢里待了太久，身體已經撐不住。

“真的？那個女人是誰，住在什么地方？你告訴我，將軍府的劫難就會化解。”

段孤光再次，開出了條件。

白大人睜開眼睛，用手在椅子上撐了一下，好讓自己保持正坐。

這是一個很豐厚的條件，可惜，他不會答應。

一來，和白披風女人打過交道的只有姜堰。

而且，那個女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二來，段孤光如此急切的想要找到這個人，必然是被拿捏到了某處。

“省省力氣，沒人知到她在哪。”

白大人緩緩說道。

圣人身邊，聞人俊或許是個侫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倒能容忍。

可段孤光不一樣——陸將軍和白大人，都對他懷有疑心。

這也就注定，他和他們是殊途，將來或許還會是敵人。

“你耍我？”

段孤光像是被氣到了。

他瞇著眼睛，反問對方，胸膛也有了起伏。

白大人一搖頭，沒有說話了。

對方不信，愛怎么懷疑就怎么懷疑，總之。

他無可奉告。

段孤光卻在原地打轉，他時常會生出一種懷疑。

那就是身邊所有的人都在騙自己，都想要他的命。

“你以為閉著嘴，就可以不說了嗎？。”

段孤光看向白大人，又開始笑起來，只不過笑不是好笑。

緊接著，他的手摁向了白大人身上的一道傷口。

鞭子落下的，還沒長好，結了一層淺淺的痂。

手指狠狠的摁在傷痂上，隨即鮮血涌出來。

尚未長好的肉，也被撕開，這樣的疼痛，使白大人的肩膀開始發抖。

“告訴我，在哪！”

段孤光逼問，手上又用了幾分力。

“你永遠，也別想知道。”

白大人的一雙眼睛在發狠。

“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的指頭陷進肉里，狠狠的勾著邊緣，往旁邊一扯。

白大人什么話也沒說，傷痛到極點，人暈了過去。

“作文官的，就是不經折騰，把人帶下去，給我仔仔細細的養好！”

段孤光吩咐那兩個獄卒，手上還帶著粘稠的鮮血。

“是……”

刑部里的兩個底層人，互看一眼，心里都有些發毛。

堂堂一個金貴王爺，怎么下手比他們還要狠，還要毒？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按王爺的吩咐，把白大人帶下去修養！”

好在審官，是個有七竅玲瓏心的，他輕踢了一腳獄卒。

兩個不圓滑的手下，這才明白過來，抬著白大人下去了。

“王爺，您和圣人放心，白大人在我們刑部絕不會有事！”

審官終究是在官場上，熬油似的熬了幾十年，并且坐穩了這個位置。

那說話做事都很有一套，應付段孤光不在話下。

“人醒了，就立刻來稟報。”

對方沒什么好說的。

就算是要發狠，也得分時候，人都半死了。

可圣人的旨意上，至多是讓白大人吃點苦頭，又沒讓他死。

段孤光自然也不敢往死里逼問白大人，還是打算讓他先緩緩。

“好說，好說。”

審官送神似的把人送出去。

他總算松了口氣，心說還真是閻王易送，絆腿的小鬼難纏。

段王爺總的來說，可比坐在龍椅上的圣人難纏的多。

而段王爺回到府中，他先是去看了妹妹和外甥女。

天氣不錯，曬了一整天，那會兒滿天都是紅霞。

段家的郡主也沒有發病，吃過藥，人睡得很沉。

“舅舅，那個草原人，為什么這幾天都在擺弄石頭塊？”

小黃豆左手拿著一只紙糊的風車，另一只手拉著舅舅的衣擺。

門開著，天光從外頭照進來，屋子里顯得不那么暗了。

段孤光收拾干凈湯藥碗，扭臉對著外甥女一笑：“石頭塊？”

他覺得很有意思，因為此石頭，非彼石頭。

外甥女嘴里的石頭塊，是剛剛從外面轉手來的鐵礦石。

“對啊，一大塊沉甸甸的，還要放在火里燒。”

小黃豆顯然不明白這是什么，甚至覺得很納悶。

好好的石頭，用上那么多炭，又能燒出什么。

可是后面的那個草原人，看起來又很可怕。

于是，就只能來問她舅舅。

“你說那個草原人，是不是傻？盡做這些費力氣的事。”

小黃豆的臉，在滿天的霞光之下，也變得有些發紅。

“那舅舅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段孤光牽了外甥女的手，輕聲詢問起對方的意思。

他在這個家里，是兒子，是兄長，是舅舅，也像是父親。

“不過舅舅，那個草原人，看起來好兇啊……”

小黃豆一點頭，盡管膽子不大，可有舅舅在，她也就不那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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