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把鑰匙插到鎖孔，擰開推動門，剛進去就看見客廳的茶幾歪了，一個枕頭掉到了地上。

        程思夏站在旁邊摁了好一會手機，都沒有反應，他戳了戳林安問道：“我手機好像沒電了，有沒有圓頭的充電線？”

        “有，等下，我去拿。”

        林安把茶幾挪回去，撿起枕頭，走到臥室，發現自己書桌上的放著的筆和本也掉到了地上。他拔下插頭和線，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程思夏疑惑道：“咱倆下午出門的時候家里是這樣的嗎？”

        “啊？”程思夏沒明白林安的意思。

        那奇了怪了，他記得走的時候鎖門了，不應該進小偷啊。

        這個時候楚熠和林平剛好進來，林安的遞給程思夏充電線，問向楚熠：“我上班的時候你回家了嗎？東西位置變了。”

        “沒。”楚熠面不改色，“怎么，丟東西了嗎？”

        “那倒沒有，反而像是起過爭執打過架似的。”林安到了幾杯水，又搬了兩個椅子，對林平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楚熠，我的合租室友。然后現在這個是我租的房子，不許笑話你哥住的差，雖然小，但是五臟俱全懂嗎？”

        林平喝著半截水嗆了一下：“合租？”

        “對，我們倆相遇還挺戲劇化的，有點復雜，等會再和你說。”林安又指了指程思夏，“這個是程思夏，你倆認識，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是我在路邊碰巧遇到的，離家出走到了這里，和楚熠是朋友——對吧，我沒介紹錯吧？”

        程思夏抿著唇偷瞄了一眼林平，支支吾吾道：“是朋友，只是朋友。”

        林平摩挲著玻璃杯邊緣：“專門離家出走來找的朋友？”

        咦。

        林安坐在凳子上望向他弟和程思夏，總覺得這倆人之間的氛圍有點不太對勁兒。

        程思夏性子是有點軟，但并不很怕生，可今天見了林平，一直唯唯諾諾往后縮。據他所知，他弟并不是什么脾氣暴躁的人，程思夏怎么這么怕他？

        “跟蹤狂那個事……”林安躊躇一下，開口道。

        “嗯？”林平附和道，“我也很好奇，‘跟蹤狂’是怎么一回事？”

        程思夏對上林平幽幽的目光，掐了一下大腿，心想自己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那個是我看錯了，我當時喝醉了，認錯人了，不是林平，哈哈，不要在意這種細節。”程思夏勉強地笑了兩聲，“真的謝謝你幫我把東西弄回來，它們對我來說很重要。”

        林平也露出一個笑容還給程思夏：“不用謝，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

        “生疏”這倆字林平咬得格外重，程思夏打了一個寒噤，雙手握成拳頭，不說話了。

        好在林安即使轉移了話題，開始詢問林平這幾年的狀況，還有他和楚熠認識的經歷。林平加了彼此的聯系方式，告訴他哥現在自己生活的城市和地址。兄弟兩個人許久不見，交談甚歡，一不留神就聊個沒完。

        林安得知林平現在在一家國內外貿易公司做總監，大學上的也是一所名牌高校，只不過工作繁忙，每個月都要出差，一直沒有時間談對象。期間也回到過孤兒院和小時候居住的城市，每次都無功而返，找不到林安的蹤跡。

        程思夏憂心忡忡地坐在他們對面，兄弟二人敘舊未見團圓這種事情確實值得慶祝，只是沒想到……林安的弟弟居然是林平。

        楚熠聽著林安和林平聊天的內容，瞇著眸子看著林安一臉的笑容滿面，忽然湊到程思夏耳邊低聲問道：“你和林平怎么一回事？”

        程思夏張口欲要回答，想起了林平還在對面，張開手心，在上面比劃了兩個字：

        分了。

        楚熠表情停滯了幾秒，程思夏收回手，抬頭的一瞬，正好對上剛剛向自己瞟過視線的林平。

        完了。

        林平仍舊笑著回應著林安，只不過那雙細長的眼睛里絲毫看不出喜悅。程思夏猛地站起來，說道：“我去一趟衛生間。”

        林安一拍腦袋：“我真的是聊嗨了，都忘了幾點了，林平你有賓館嗎？晚上睡哪？”

        “有的，離這不是很遠。”林平望向衛生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聽楚熠說你們三個人擠在一間屋子，是不是很不方便？”

        “還行，程思夏只在我這睡了一晚，就在這個沙發上。”

        “沙發不是楚熠睡的嗎？”

        “唉，原本定我和程思夏睡臥室那張床的，后來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和楚熠去臥室睡了。”林安揉了揉太陽穴，“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程思夏身份證手機都找回來了，明天我給他找個住處。屋子雖然五臟俱全，但是楚熠畢竟交了一半房租，總不能讓他和我一直擠一起。”

        “其實我不介意，沙發沒有床睡得舒服。”

        林安想起早晨抱著楚熠那檔子事，臉突然紅了。

        林安瞥了一眼林安，瞪向楚熠。

        楚熠笑而不語。

        表面上三個人實在聊一件事，實際上暗流涌動，心底想的完全不同。

        末了，林平嘆了一口氣：“哥，我說句實話，程思夏住在這也不是個事。我和他認識得可能沒楚熠認識得久，但關系還算不錯。我在這要出差一陣子，住旅館的費用也是單位報銷，依我所見，讓程思夏和我段時間吧，我和他也有些話要說。”

        “你這得問問程思夏，他是離家出走，肯定由他自己的原因。”

        “放心。”林平拍了拍胸脯，“我不會通風告訴他父母的，我只想給你們減輕一下經濟壓力，畢竟你和楚熠現在手頭緊。他跟我住一塊，不用掏住宿費，而且不是準備便利店打工嗎？工資下來了我差不多也就回去了，他也可以租房子去。”

        林安略一思考，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問道：“程思夏，林平說想和你住，他出差住宿費報銷，你同意嗎？”

        衛生間里面的流水聲戛然而止。

        林平走過來：“嗯？程思夏？”

        過了一會，程思夏推開衛生間的門，他臉上沾了水珠，看樣子是洗了把臉。

        “那……麻煩你了。”程思夏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凌晨一點，林安打著哈欠，看著林平和程思夏穿上外套，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我就不送了啊，明天記得帶身份證，七點去店里找我啊。”他揮了揮手和程思夏道別，伸著懶腰回到客廳一看，沙發上落著一個充著電的手機。

        “這家伙，忘帶手機了。”

        林安“嘖”了一聲，穿上鞋子，拿起程思夏的手機準備出門。

        楚熠剛換好睡衣，見林安這個舉動道：“要不明天吧，林平開車，可能已經走遠了。”

        林安搖頭：“哪有這么快啊，你先睡吧，我一會就回來。”

        說完跺了跺腳，樓道亮起聲控燈，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這棟居民樓沒有電梯，林安一路踩著樓梯狂奔，跑到二樓的時候忽然聽到一樓拐角處有爭吵的聲音，一個帶著哭腔，一個全是怒意。

        是程思夏和林平。

        林安開始聽到聲音的時候很是欣喜，想著這倆人真墨跡。但是后來聽到談話的內容，他整個人怔在了原地，連樓道里的燈黑了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可能是他們兩個人吵得太過于激烈，都未曾注意到有人下樓。

        林安憑著肌肉記憶往下走了幾步，躲在了安全通道的門口，他知道偷看是不好的習慣，可完全沒想到他的弟弟和程思夏是那種關系。

        程思夏頭靠在掉了皮的墻上，林平左手摁著他的肩，右手抵在墻上，把他全部禁錮在自己的懷里。

        “我和別人打了一架搶回來你的東西，連心疼都不心疼我，還說我是跟蹤狂？”

        “可……你就是跟著我到這里了。”程思夏拗不過林平的力氣，眼角發紅。

        “嗯？你一聲不吭和我提了分手說要去找朋友，要不是我有認識的人在車上，我是不是得等到你和那個‘朋友’都炒成熟飯了才知道你在哪？”

        “楚…楚熠真的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林平身子又往前了一點，掰過程思夏的下巴強迫和自己目光對視，呼吸的灼熱氣息全部灑在了程思夏的臉上：

        “不是那種關系？我和林安聊天時他和你說什么了？為什么不說出來要在手上寫字？有什么我能不知道的？聽說你和他很多年的朋友，他知道你是個同嗎？他喜歡你嗎？有我喜歡你嗎？你倆家出走的理由是因為楚熠嗎？是他叫你和我提分手的嗎？是我對你不好嗎？還是說你膩味了，撩了就想走？”

        程思夏嘴唇發抖：“林、林平，你不要這樣，我就是不想在家呆著了，和你沒關系，況且……我們已經分了，你沒有理由問我這么多私人問題。”

        “嗯？分了？”林平松開程思夏的下巴，他的臉幾乎要貼到程思夏面前，“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了？”

        “不……”程思夏剛從蹦出來一個字，對方就堵住了他的嘴。

        一只手墊在他的后鬧勺，一只手挽住他的腰部。林平這個吻來的太兇，像是席卷而來的臺風，吞掉了他口里的一切，無論是即將要說出來的話，還是呼吸的空氣，全都消失在這漫長的吻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林平抬起頭，扶住了腿軟要倒下去的程思夏。

        他學著楚熠剛才湊到程思夏耳邊發問的姿勢道：“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了？”

        “喜……喜歡。”

        程思夏軟軟地癱在了林平的懷里，像是一條缺水的魚。

        林平這才滿意地將程思夏抱起：“走，我們回旅館。”

        耳朵在門后目睹全程的林安，一動不動，宛若石雕。

        等他緩過神來在追出去，林平的車子已經使出了小區，他久久地望著車子的背影，攥緊了手里的手機。

        臥槽，他剛才看到了什么。

        林平和程思夏是交往的關系？

        林平什么時候彎了？程思夏也是彎的？

        一股冷風拍打在林安身上，他打了一個哆嗦，想起來自己沒披外套，以為很快能追上林平，只穿了個鞋子。

        他轉過身子，回到樓道，跺腳踩亮聲控燈，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

        楚熠捧著林安的防寒服，語氣有點冷：“你這么舍不得你的弟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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