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沒有目睹林平和程思夏的爭吵，林安不會覺得楚熠這句提問有多怪。

        可他目睹了。

        所以楚熠這句話此刻在他耳朵里聽著有那么一點點……醋味？

        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林平是他弟。雖然沒有血緣，但從小大他都是他手把手親自一點點照顧林平長大，要是能萌發點什么，早就萌發了，不可能等到他上了大學被舍友喚醒了性取向。

        林安一時打不定注意，不知道要不要把林平和程思夏之間的關系告訴楚熠。

        林平沒有告訴他這個哥，程思夏也沒有說，自己又是偷聽的，還不知道楚熠對同的看法，真的是令人頭大。

        而且這件事，由他去說也不合適。

        所以林安再三考慮下沒有透露剛才看見的事情，想了個理由道：“他們走太快了，我沒跟上。”

        “而且說什么舍不得。”林安從楚熠手里接過衣服，“這么多年沒見面了，肯定會想多聊會，但是人家也有事，我總不能硬拉著對方留下，好在加了聯系方式，以后可以常聯系。”

        楚熠盯著林安手里程思夏的手機看了一會，嘴巴崩成條直線，然后轉過身子道：“走吧，回去睡覺。”

        林安快步跟上楚熠，在后面問道：“怎么了？一臉不開心？”

        “困了。”楚熠言簡意賅。

        “也是，昨天和今天你都沒睡幾個小時。”

        “嗯。”

        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

        好像又恢復到了他們之間剛認識時的冷淡。

        楚熠微微側了下腦袋去看旁邊的林安，林安低著頭注意腳底下的臺階。昏暗的燈光灑在樓道里，只響起兩個人一前一后腳步聲，明明才幾層樓，現在顯得格外的長。

        這是他和林安同居到現在少有的沉默，按道理昨天晚上經歷了一場交心的談話，關系應該更為密切，但是仿佛因為林平的出現，又隔了些什么東西。

        楚熠揉了揉眉心，這是他單方面的變扭。

        林安和林平是兄弟，林平把他林安當作老哥，林安把林平當作弟弟，他是知道的，可他就是對于林安喜愛弟弟的行為感到不爽。

        昨天晚上聊天聊到最后，林安可能忘記了，但他卻記得。罵完了那些只走腎不走心的追求者，轉頭去夸他的弟弟，還說什么從小大孤兒院里就數林平最爭氣，長得帥、人緣好、學習名列前茅，一想到是他這個老哥帶到大的，林安就自豪得不得了。

        林安說著說著困得開始講胡話，說這么優秀的弟弟只認他這個哥哥，別的人都沒有他和林平親，嫉妒死他們。

        說完一頭倒在楚熠肩膀上，楚熠都以為他說完了，林安還不忘補充道：“也不知道林平現在過得怎么樣了，找沒找對象，找到對象得讓他這個哥哥瞧瞧把把關……”

        “真的好想他啊。”

        “好想他”著三個字一出來，楚熠發現自己已經吃味的不行了。

        現在想想，林安之前生病在醫院掛點滴聊到最后也是提到了林平。楚熠開始還好奇這個弟弟究竟優秀到什么樣子，后來不僅想親自見見，還想和自己比一比。他初高中從未出過年級前三，名牌大學專業連拿兩年第一和國家級獎學金，婉拒了保研機會工作一路扶搖而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繼承了公司——現在居然瘋狂嫉妒起另一個人。

        林安說的沒錯，真的是嫉妒的難受，只不過不是嫉妒林安，而是嫉妒林平。

        嫉妒這個弟弟時隔多年未曾見面還能被林安掛在心尖上。

        那個人怎么就不是他。

        樓道的聲控燈滅了，楚熠用力跺了一下腳，力氣太大，把林安嚇到了。

        林安再傻也不是個傻子，楚熠從剛才拿著防寒服下樓就很不對勁兒，他碰了一下楚熠的手腕：“你到底怎么了？”

        他真不覺得楚熠是吃了林平的醋，吃醋的前提是得喜歡他，先不說楚熠喜不喜歡自己，是不是個同都不知道，再講，他和林平互動真的很正常啊，從各個方面，都吃不到林平的頭上。

        那難不成覺得自己回來太晚了，耽誤了他睡覺的時間？

        還是埋怨自己讓他拿了外套，不對，他也沒讓楚熠下樓啊。

        啊啊啊啊想不通。

        林安慌得一批，好不容易和楚熠之間的關系拉進了不少，現在連楚熠生氣的緣由都搞不清楚，一覺醒來回到解放前，真不想面對社會模式的楚熠啊。

        然而林安指尖輕輕的一碰，楚熠渾身不爽的那根導火線徹底被碰燃了。

        果然經常想著些什么，就能碰到些什么。他還不知道什么途徑能找到林平，林平自己就主動上了門。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他，什么林安口中的彬彬有禮、謙謙君子全都是扯淡，實際上骨子里都是暴躁自負，還在林安面前一直裝乖巧。楚熠敢打賭，只要林安不在旁邊，林平連個正眼都不會給他。怪不得程思夏要分手，和這種人在一起，準備吃個一干二凈。

        他原本是準備睡了的，但是林安下樓的時間太久，而且沒有穿外套，他有點不放心，就出了門去找他。

        剛到一樓，就看見林安追著林平的車往外面跑，還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林平離去的方向。

        夜間溫度負數，還有不小的風，林平有多重要需要冒著身體被凍病的風險在外面久久凝望？

        明天早晨七點程思夏就會去便利店，從現在算起不足六個小時，回到旅館以后大概率會被林平纏著，也用不到手機。歸其根本，說什么去給程思夏送手機，其實還是想再送送林平。

        楚熠反手握住林安的手腕，兩個人停在了樓道口。

        林安向自己家門的方向瞥了一眼，大門沒關，有光線露出來，看樣子楚熠走得很匆忙。

        注意力回到自己被握著的手腕，林安不敢看楚熠的眼睛。對方的力氣很大，捏得他有點疼。

        你到底在生什么氣……

        他嘀咕了一句。

        楚熠倏地半彎下腰去看林安的眼睛，林安此刻也有些小脾氣了，他別過頭望向別處，結果被楚熠按住了腦袋。

        兩雙眼睛視線交匯。

        林安莫名其妙地想起林平瘋狂與程思夏纏綿的那個吻，水漬和喘息聲寂靜的樓道里交織著，林平那么一個清清冷冷的人，吻得動情，吻得瘋狂。而程思夏幼圓的臉上泛起勾人的酡紅，又圓又大的眼睛里全是不自禁的難舍。

        現在他和楚熠，也有點像林平和程思夏接吻的……前兆。

        林安耳朵紅了。

        燈光不好，希望楚熠看不清。

        他本來還想反抗一下的，全被林平和程思夏搗亂了，雙手垂在身旁，任由楚熠摁著頭。

        就當他以為發生些什么的時候，楚熠摁著他腦袋的手揉了兩把頭發，隨后放下來，問道：“我今天見到你弟了，真的向你說的那樣，是個很優秀的人。”

        林安：？

        怎么和他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林安舔了舔唇，試圖消散剛剛的幻想。林平和程思夏互相喜歡，在那種情況下相擁而吻，他對楚熠只是單相思，還沒掰彎人家呢，自己瞎yy什么。

        “嗯，是很優秀，怎么說呢，我一直覺得他會事業有成，但是沒想到，今天見到人了，比我預期中的要好太多了。”

        林安想到林平的車子，還有描述的工作和居住的城市，沒有感到羨慕，而是一陣欣慰。

        楚熠把林安的表情盡收眼底，驀地松開了攥著林安的手，神色晦暗不明。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優秀也是你的弟弟，以后會有很多時間見面的。下回出門記得不要圖方便不穿外套，你身體太弱了，容易生病。”

        “喂，我不是病秧子，我只是發了一次燒而已！”這話林安就不愛聽了，每次都拿之前發過的燒來懟他，想吃冰淇淋的時候不讓他吃，每天出門還得在他耳邊念叨天氣預報——楚熠把他當十幾歲的小孩子養了？

        林安反手也在楚熠腦袋上揉了一把，結果因為楚熠個子太高往旁邊躲了一下，他差點趔趄到人家懷里。

        倆人再回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了。

        林安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了衛生間，看見楚熠半靠在枕頭上看手機，他忽然有些不適應，仿佛昨天和楚熠躺在一張床徹聊的畫面像是一場夢。

        雖然僅僅只有一個晚上，但是卻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留戀。

        楚熠抬頭見林安在看自己，關掉手機屏幕道：“有什么事嗎？”

        “沒有……”林安搖了搖頭，往臥室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楚熠。”

        “嗯？”

        楚熠關掉手機屏幕后客廳一片漆黑，只有林安臥室夜燈透出來的燈光。

        “明天我記得是沒有班。”

        “對。”

        “那我們去吃烤肉去吧。”

        “好。”楚熠頓了頓，“帶上林平和程思夏？”

        “不，”出乎意外的，林安拒絕了，“這頓烤肉不是為了慶祝咱倆擺脫貧窮生活便利店第一筆工資到手的嗎？他們倆有沒有參與，下次再約。”

        “聽你的。”楚熠的聲音突然明亮了一點，他彎了彎眼角，積郁一天的心情忽然輕松了不少，“晚安，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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