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審問的是祁恕的人，他們說呂名父母已經處于一種精神癲狂的狀態。所以稍微施加了一點壓力，呂父呂母就崩潰的將一切和盤托出——

        呂名獨自回來后給他們嚇得半死，他們最開始以為呂名只是昏過去了沒有死亡是他們看錯了。后來才漸漸發現了不對勁，呂名沒有呼吸，不需要吃喝，沒有心跳脈搏，他們不敢去醫院，也不敢報案，因為他們發現呂名身上的傷居然無法消退，只要去醫院或者報案就會被發現他們干的事情。至于這一切是怎么發現的，因為發現呂名的異常后，他們又喪心病狂的殺了她一次，直捅心臟，這次呂名父親借了輛車把呂名拋尸荒野，但沒想到在其父前腳進了家門呂名后腳就敲門來了，當場就把她爺爺嚇死了。

        “但是呂名的父母還是不敢報案，因為呂名心臟上的刀口也留了下來，這兩人怕死怕坐牢，對嗎？”聞人澄淡淡的說。

        燕長風點了點頭：“沒錯，所以他們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死去的自己孩子’，每天在驚懼中提心吊膽的活著，但即便是這樣據祁恕說這兩人在警局里面也不停的推卸著責任以便‘洗白’自己。”

        聞人澄冷笑了一下，即便他曾多次見識過人類的骯臟，但某些人類那卑陋齷齪的品質都能再次讓他嘆為觀止。

        “他們不會真的瘋了吧。”如果瘋了，是可以逃脫法律制裁的，他們不是符婉，不配得到那樣的待遇。

        “放心，”燕長風給了聞人澄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祁恕說了，看他們互相推卸的樣子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一點都沒有精神錯亂的樣子，簡直比正常人還正常。”

        聞人澄這才略微放下了心，呂名那個孩子，她的人生將在這幾天內結束，但最起碼，呂名安息后他們能立刻讓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

        雖然不公平，但確實最好的結局。

        說完呂名的事，燕長風話鋒一轉直接問出一個問題：“你好像對范式構筑型污染源很了解？”

        話題轉的太快讓聞人澄反應了一下，隨后也不遮掩承認：“嗯，你知道我們中有一個叫蘇盞情的人吧。”

        燕長風點頭，自從他們第一個任務成功后第九研究院和審判庭決定正式開展長明計劃，他便拿到了這十三個人的基礎資料。

        聞人澄繼續道：“蘇盞情便是一個‘范式構筑型’污染源共生體，他和我解釋過能力的特點，而且我之前也和他交過手，在他構筑的‘里世界’中待過，因此我對里世界內部的構成也比較清楚。”

        解釋很合情合理，燕長風讓聞人澄早點休息明天等樓錦城上學他們就要跟上去。他起身拿起換洗的衣服來到衛生間洗漱，關上門的一瞬間他臉色沉了下來——

        聞人澄在撒謊。

        聞人澄并不知道監視官得到的他們的資料中的詳細內容，否則他今天絕對不會選擇這種說辭。

        蘇盞情將自己的能力告訴聞人澄應該是真的，但從燕長風得到的資料顯示，蘇盞情從未和聞人澄交手過。蘇盞情自被寄生以來只動用過三次能力，一次是在被寄生時造成的‘封閉學校案件’剩下兩次均逃亡中為逃避追蹤而使用的，之后蘇盞情等三人隱姓埋名躲到下鄉生活了一段時間后被戴警官送了回來，且主動同意加入長明計劃，在這之后才認識了聞人澄！

        而在認識聞人澄之后蘇盞情的污染閾值一直在穩定范圍，經第九研究院監控他從未使用過‘構筑’的能力。

        那么，聞人澄究竟是進入了誰的‘世界’中呢？

        以及他今晚那莫名的煩躁又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事情馬上就要解決了，他像是在防備著什么。

        不對，其實細想，聞人澄自來到山城后，都處于一種難以察覺的緊張狀態。

        熱水撒下舒緩了一整天的疲憊，水霧中燕長風的神情變得晦暗不清。

        聞人澄這個人太神秘了，他的資料在十三個人中是最簡單的，簡單到幾筆帶過。

        真實身份不詳，在嬰兒時便被拋棄，后被村民杜席儒收養，杜席儒當時年事已高，獨居，自此兩人相依為命，而后杜席儒69歲去世，聞人澄在這一年被龍脈寄生。首次檢測到龍脈的波動后軍方派出以聞人玨為首的人去尋找共生體，經過多年地毯式搜索一無所獲。最后再一次處理污染源任務中聞人玨因意外受傷摔下山崖失蹤，經過半個月的搜索終于將他找回。這之后聞人玨突然轉變‘長明’計劃方向，并對失蹤后的事情閉口不談，由于其背后的身份上頭無法強迫他開口，但當時軍方便懷疑聞人玨在失蹤過程中和‘龍脈’共生體有了接觸。

        再后來就是兩年后龍脈暴走造成廟耩村被泥石流淹沒，聞人澄聯系到聞人玨加入長明計劃。

        燕長風曾問過聞人玨小孩為什么要跟他姓，聞人玨說聞人澄本來就沒有名字，杜席儒沒給他取名字，那個村子偏僻又窮，很多人都沒有戶口。杜席儒一直想讓聞人澄長大了去找他的親生父母，說名字是要親生父母給取的，杜席儒早期有一個因病死亡的孩子，名字中有一個‘cheng’字，便以阿cheng來稱呼聞人澄。

        這份資料還是過于簡陋，也或許是聞人澄這十幾年的人生確實沒什么好寫的。但聞人澄到底是為何被寄生，又為何在被寄生后選擇避世躲在山中，兩年前那場暴走又是為什么，是什么原因作為導火索讓聞人澄聯系上聞人玨決定協助聞人類？

        而龍脈，到底又是什么？

        他這段時間私下里動用一切力量去調查聞人澄的事，他可以等待少年主動將一切告訴他，他也能接受少年的隱瞞，但這并不代表他會默認這種狀態持續下去。他是監視官，也是一名軍人，他隱約察覺到少年隱瞞的過去和污染源與這個世界的關系有著重大的聯系。

        經數據分析，國境內所有污染物及污染源開始大規模活動是自龍脈從昆侖消失以后，而共生體的出現，均在聞人澄出現以后。

        他忘不了那種照片上少年冷漠孤寂的眼神，那被割裂的人格是因何出現——

        燕長風快速的洗完澡，隨便擦了下頭發頂著水珠神色自然的走了出來。

        現在已經快午夜了，聞人澄留了盞小燈已經睡了過去，燕長風坐在床邊看著少年蜷縮著背對自己的身影，小小的一團極盡沒有安全感。

        他看了少年一會，下定了決心。

        ——————————————————————————————————————

        另一面楚棠拎著醫生開的藥和樓錦城來到了他家樓下。

        在出租車上不方便溝通，現在時機正好。

        樓錦城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看著身邊人漂亮的側臉直接問道：“你是不是每個月給我寄錢的人。”

        楚棠冷靜的擺出一副練了無數遍的困惑表情：“送什么錢？我從來沒給人送過錢啊？你在說怎么？”

        樓錦城心里冷笑一聲，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早在楚棠在警局簽字的時候，樓錦城便發現他的字跡和寄錢那人字跡一模一樣。

        楚棠解釋說自己正巧看到了小混混綁他的過程，所以自己偷著跟在后面一路尾隨了過來，直到發現真是的綁架才出手救下樓錦城。至于自己的身手，楚棠說自己師從某少林寺大師，最擅長四兩拔千斤。

        樓錦城默默譴責的看了眼他，他在搞笑嗎。

        楚棠自己也很無奈，他的身份那是屬于國家級機密啊，他可不想讓樓錦城被抓去催眠洗腦。

        來到男孩家樓下，樓錦城用眼神示意楚棠怎么辦，楚棠自然的說：“今天太晚了不好打車，我在你家對付一晚吧，走吧。”

        樓錦城默默的收回視線跟了上去，而比往日更慌亂的步伐卻透露了主人的驚喜。

        上樓后過了一段時間，一聲怒吼響徹了老舊的小區

        “我每個月吃糠咽菜費盡心思給你匯錢不是讓你也在這吃糠咽菜的！！！——”

        樓錦城這人自爆的可比他想象中要快多了。

        事情很簡單，楚棠一直以為自己每個月最低一萬的生活費能讓樓錦城生活的很好，最起碼吃穿不愁。

        但進了屋以后楚棠發現現實和自己的幻想差了那么十萬八千里。

        不說這70平米兩室一廳的古董式裝修，就說這入眼的全部家具都能展現主人生活質量的低下。

        整個家除了能維持生活的基礎物品外沒有一點屬于一個十二歲男孩需要的愛好物品。書架上只有學習用的參考書，電腦一看就是二手市場淘來的舊貨，電視還是那種老式的黑盒子電視，各個細節都展現出一種‘苦行僧’的氣氛。

        楚棠一看便瞬間怒火中燒，但一想到樓錦城自己一個人生活實在不容易硬是壓下了這股火氣，只是這股暫時壓抑的火氣在他看到冰箱里素到極致的簡單‘存貨’后，徹底爆發了。

        他給樓錦城錢就是希望他能一個人好好活著，但最起碼物質上能讓他富足，能讓他吃想吃的，買想買的，去學想學的，讓他有好好活著的動力和基礎。

        但他沒想到這小鬼居然——居然——

        楚棠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他凝著臉問道：“你把錢不會拿去——拿去玩什么賭博類游戲了吧？”

        樓錦城沉穩的看著他，并沒有指出楚棠已經自己主動扒了皮，他裝作忽略的樣子冷靜的說道：“沒有，我都存起來了。”

        楚棠：

        “你存起來干什么！！！你要買房子嗎！！你才幾歲啊！！等你到了十八歲我會親手給你送上一套房子！現在你只要給我花！錢！就！可！以！了！”

        怒火中燒的楚棠已經無暇顧及自己說了多么驚天動地的話，他現在只想知道樓錦城為什么不花錢！！

        樓錦城維持著冷靜，這么看上去樓錦城比楚棠成熟多了。

        他開口解釋道：“因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為什么給我錢。但我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不想日后因為這莫名的‘施舍’付出我難以承受的代價，我會將幫助我的人視為這輩子的恩人，我會報答這份恩情，但我一定會把這些錢還上。”

        少年擲地有聲的發言讓楚棠楞然的看著他，冷靜下來的楚棠理智回歸后他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樓錦城身材在同齡人中屬于清瘦高挑的，少年有一副好底子，他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又倔強的看著楚棠，楚棠苦笑了一聲抬手遮住雙眼，試圖將那酸脹的感覺壓制回去。

        在他膽怯的逃避的時候，樓錦城已經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自己孤單的成長為了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孩子。

        樓錦城說得對，是他沒考慮好。

        是他小看樓錦城了。

        楚棠狠狠抹了把臉，再次睜眼時已經恢復了最初的溫柔。

        “錦城，我不需要你的回報和報答那種東西，我更不會讓你還錢,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很好，很好。”

        錦城，你不懂，這是我欠你的。

        那一聲呼喚是樓錦城聽到過最好聽的聲音，但是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得趁著這人還在上頭的機會問點別的事。

        “你冷靜了？”

        “嗯，冷靜多了。”楚棠笑著點頭，絲毫沒覺得此時兩人的角色已經開始對調。

        “那好。”樓錦城立刻說道：“那么接下來就麻煩你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要給我寄錢吧。”

        楚棠：“啊”

        樓錦城慢慢的勾起了笑容：“哥哥，不著急，我們有一個晚上慢慢聊。”

        楚棠：“哈？！”

        楚棠終于反應過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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