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數百年前。
又到歲末，梁家家主梁如笙獨自上了山。
一如往年此刻，千山山間大霧繚繞，寒氣逼人。她捂著棉服，小心謹慎地一步步向上爬。
最終在腳被草鞋磨破之前，她找到了橋。
“唉每年都要來一次，這路真是不好走�！�
她嘀咕了一句。
此時梁如笙年僅16，初次接替家主之位，之前每年都要與母親一同前來。一路上雖然大霧遮天蔽日，但感覺沒那么艱難，因為母親會握著自己的手走路，還會唱歌給她聽。
只是到達山頂之后，母親每次都會獨自上橋，自己在橋的這邊等她……
母親現在重病，每日磕血。家中請遍了名醫。甚至把宮中太醫都接來看病，都是無功而返。自己只能接替家主之位來完成“朝拜”。
臨行前，母親在病塌上又教了一遍如何尋路，到了之后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梁如笙嘴上答應著，但心里想的全是：“我去了，要像神靈請藥！”
她望著這座沒有扶手的吊橋，著實有些嚇人了。母親說這是前往鹿之途的橋，但她感覺更像是什么冥河索命橋……搞不好，可能她走一半會掉下去，還會碰到孟婆拿著湯碗等她？只有她喝下去，忘掉人間事，才能到鹿族的地盤……
她開始胡思亂想，畢竟根本看不清橋后半段是什么樣子，而且神仙住的地方，哪可能那么簡單就到了。
當然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母親說安心走過去就行。
梁如笙給自己鼓勁，一鼓作氣踏上了橋。
瞬間，她僅僅走上橋一步，毫無征兆的，橋消失了，霧也退去，腳下的萬丈深淵變成了堅實的土地。她站在了一片綠野上。這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有一座小山。和母親描述的一致，想必這里就是鹿族領地了。
梁如笙不再多想，急迫地向小山跑去。
她快到山腳時，出現了一只白鹿。梁如笙急忙下跪行禮，“吾乃梁家家主代行人梁如笙，生為鹿靈之眼。吾今日前來，是因家母病危，敢請鹿神降藥！”
梁如笙說完微微起身，看著那白鹿升空，幻化為人，一雙玉足輕踩草地。鹿神化作一位明媚的少女，她向梁如笙伸出手，說道：“不必多禮�！�
鹿靈看上去未滿十五，稚氣未脫，但身若池蓮，觀之如畫，仙風道骨。梁如笙與她對視片刻，便紅了臉。
“你是初次前來，一路辛苦了�！�
“不，這是我該做的�！�
鹿靈撫上她的臉，語氣輕柔：“梁家是鹿族在人世間的眼睛，梁家家主病危之事，吾輩自然知曉。藥已備好，你隨我來。”
“多謝！”梁如笙激動萬分，又要下跪，被鹿靈拉住。
鹿靈語氣輕快起來：“隨我來便是，不必如此�！�
鹿靈說罷，揮一下手，場景突變。小山消失了，她們面前便出現了一座朱紅大殿。沉重的大門緩緩而開，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火把照亮。
梁如笙跟在她的身后進去，大門再次關上，梁如笙只能緊跟鹿靈。走廊里回蕩著她們的腳步聲。
鹿靈白發及腰，梁如笙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蠶絲一般順滑的細發。她無暇顧及走廊頂側精美的圖案，還有紛繁復雜的壁畫。
她眼里全是鹿靈。
鹿靈突然側目開口，她慌忙又低下頭。
“你之前幾次來，都沒入橋。我一直很想同你說話�！�
“誒……那個，那個時候是母親作為家主過來的，我只是在外面等她�！�
“嗯我知道，這里也只有梁家家主和繼承人能進來。今天能見到你，我很開心�！鄙倥轨`的聲音如同清脆的古寺鈴鐺，聽著就能凈化心靈一般。
梁如笙臉更燒了，不知如何回答：“多，多謝……我也是……”
鹿靈輕輕笑出了聲。
不多時，她們走到了盡頭。鹿靈推開大門，里面是一間巨大的宮殿。四周墻壁都是木制書柜，密密麻麻全是書，頂高到天花板。天花板上是蓮花壁畫。房間正中的桌子上，擺著藥瓶和書冊。
宮殿中有一個小男孩正等著他們，見鹿靈開門，他便跑到鹿靈身邊。小男孩也是一頭白發，長相清秀，看上去有與年齡不符的嚴肅。梁如笙心知這就是鹿靈的弟弟。
就和自己也有弟弟一樣，每代鹿族鹿靈也都是姐弟共同繼承。
“家主為鹿族貢獻極大，這次病危，我們收到消息后準備了藥丸，你帶回去，每天服用一粒，一個月后方可好轉�！�
“實在是感激不盡�！绷喝珞瞎�，行大禮。她開始匯報梁家這一年間，在人間主持的祭祀和各類典禮。她說著，便見小男孩端坐在桌前，把她的話一字不差記錄在書上。
例行公事后，她接過藥和書，道別后準備離去。
鹿靈又上前，扶住她的手，說道：“梁家家主此次重病，并非尋常�；厝ブ笤诩易屑毑檎矣袩o符咒，盡快銷毀。切記勿告知他人，此事須你親自去做�！�
梁如笙點頭：“遵命。”
鹿靈說道：“方才有人跟隨你上山，但被大霧阻攔。你下山可能會遇到危險，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吧。”
說罷，鹿靈與梁如笙道別：“萬事小心，保重�！�
她一揮袖，梁如笙便回到了梁家正門口。
梁如笙一回到家，就沖進母親房間里給她喂藥。將母親扶起梳洗，然后匯報起她進“橋”之后做了什么。
她俯身，輕聲向母親交代了鹿靈最后的話。
母親退散了仆人，梁如笙檢查房內門窗關好后，就在房里四處搜尋了起來。
果不其然，就在母親床底下，被人貼了一張歸陰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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