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去洗了澡出來，發現電腦屏幕還在炸煙花，他直接將電腦關機了，躺床上的時候手機又開始嗡嗡響。

        【是吱吱呀】請求添加你為微信好友。

        紀堯回復了三個問號過去。

        【是吱吱呀：你有微信了呀？我把你手機號碼放通訊錄就自動提示可以微信添加了。】

        紀堯不耐煩地閉了閉眼，回了個“嗯”。

        【是吱吱呀：通過一下。】

        可能是被之前那通電話折騰得沒脾氣了，又或許多少有點拿人手短的意思，紀堯鬼使神差點了通過。

        原本以為加了微信顧姿肯定會糾纏一番，但紀堯沒想到她只給他發了一句【裝備明早送給你，我先忙了】，然后就沒有再發言。

        第二天上午紀堯沒課，他登陸《迷霧森林》，昨天的盛世煙火早已經炸完了，他翻到系統提示的那條信息，點擊了【接受】，然后開始單排，顧姿一直沒上線。

        紀堯終于沖進積分榜前五的時候，看見電腦右下角的某個光標在閃動。

        她又來南大了？

        顧姿直接電話打了過來。

        【我在你宿舍樓下。】

        紀堯今天穿的是件深黑色衛衣，帽子上還有個酷酷的骷髏頭，挺拔的身高再加上眉宇間夾雜著的一絲不耐，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更難接近了。

        顧姿正在低頭回工作信息，察覺到面前光線被擋住了，她一抬頭看見紀堯，柔和地笑了下：“給，還是熱的，先吃了吧。”

        李老三蝦仁煎餃。

        紀堯挑眉：“這都快中午了，你怎么買到的？”

        “我讓老板給我留的。”顧姿似乎有點忙，說話的時候都還迅速用手機回著信息，“我跟老板說過了，讓他每天給你留份餛飩和煎餃，你早上睡醒了去教學樓的時候可以順便取了吃。”

        紀堯依舊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

        顧姿終于收起手機，徹底看清楚紀堯的裝扮后愣了下：“……你這身真好看。”

        “嗯。”

        嗯？

        顧姿不解地皺了下眉：嗯是什么意思？

        紀堯被朝陽晃地瞇了瞇眼，問：“你來就是為了給我送煎餃？怎么的，這回又是順路？”

        “嗯，我去公司恰好要經過南大，就順便來看看你。”

        她這種自然無比的語氣真是令人費解，紀堯幾乎是帶著嗤笑垂下了眼瞼。

        順便來看看他？

        他們什么關系啊，她就敢自作主張給他訂早餐還跑來“看看他”？

        紀堯帶著點故意地露出一抹笑容：“就只是來看看我？沒什么別的事了嗎？”

        顧姿也回以淺笑：“有呀，這個給你。”

        是一張南大的飯卡。

        紀堯做作的笑意卡在了那雙彎彎的狐貍眼中。

        顧姿將卡塞到他手上：“別吃白飯，對身體不好。”

        紀堯：“……”

        顧姿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眼來電提示，匆匆對紀堯說：“以后想吃什么就用這卡去刷，我有點事先走了，回頭微信聯系。”

        她就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莫名其妙跑到他宿舍樓下，說給他預定了早餐，還送給他一張飯卡讓他別吃白飯，又丟下一句微信聯系。

        可她接下來一整天都沒有聯系他。

        可能她說的忙是真的。

        中南集團這種量級的企業，估計沒哪個高管可以像她這么任性地上班時間跑來給大學生送飯卡。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紀堯特地去查了下飯卡，頓時無語。

        好吧，到畢業離校他估計都刷不完這飯卡上的錢了。

        打了三菜一湯，紀堯挑挑揀揀著吃，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

        “哥，你跟顧姿是怎么認識的？”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電話里，霍景行語氣不太好，他最近就好像是一條隨時會噴火的暴龍，“顧姿姿和我是鄰居，我們從幼兒園起就是同學。”

        紀堯：“她以前在學校……”

        “是個名人。”霍景行頗有些咬牙切齒，話里話外帶著諷刺，“她特別愛助人為樂，學校雷鋒榜年年有她名字。”

        “她得罪過你嗎？”

        霍景行說：“忘了，老子懶得跟個女人斤斤計較。”

        “不計較你為什么要到處跟人說她的白血病死了？”

        霍景行掛斷了電話。

        轟隆。

        一樓傳來巨響。

        “顧！云！”霍景行鐵青著臉沖下樓，吼道，”你他媽的又干了什么！”

        廚房里尖叫著沖出來一個小姑娘，她頭發亂糟糟，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的。

        霍景行怒喝：“誰讓你進廚房的！”

        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廚房的爆炸，還是因為男人要吃人一般的臉色，顧云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說：“我，我只是想給你做個蛋糕……”

        “做你祖宗的鬼蛋糕！這個月都他媽第幾回了？”霍景行眼睛都充血了，伸手一指大門，“滾，你現在馬不停蹄立刻給我滾。”

        小姑娘眼淚珠子頓時嘩啦啦往下流，沖刷得整張黑乎乎的臉愈發怪異。

        “你別趕我走，我真的沒地方去了——”

        “我會賠償你的損失的，我保證！”

        霍景行獰笑著逼近她：“賠？你拿什么賠？你都賣身治父了你還拿什么賠？”

        “我，我給你跳個舞吧。”

        “……”

        霍景行惡狠狠瞪她一眼：“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滾去洗干凈！”

        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洗澡去了，似乎很害怕洗干凈了還是會被丟出去。

        他轉身對還在看戲的老管家吩咐：“叫醫生來看看她。”

        老管家一臉“少爺啊你可真是個絕世活菩薩”的感動表情。

        霍景行冷嗖嗖提醒：“你那副表情什么意思？我讓你叫個醫生來給她看看腦子！”

        媽的，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紀堯吃過午飯后再登陸游戲，發現自己賬號多了好幾套頂級裝備，他查看了一下贈送記錄，果然是顧姿送的。

        紀堯翻出微信，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開了顧姿的對話框。

        【謝謝。】

        顧姿沒有及時回復。

        下午五點過的時候，她的電話打了進來：“裝備收到了？”

        紀堯剛來開教室，他慢條斯理戴上耳機，隔絕了鬧哄哄的聲音，淡淡地回復：“嗯，收到了。”

        “你現在沒課？”

        “剛下課。”

        “吃飯了嗎？”

        “正要去食堂。”

        “一起吃？”

        紀堯停下腳步，覺得這副新買的耳機不太好用，因為顧姿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遞過來，顯得黏黏嗲嗲的。

        “我知道你們學校附近有一家好吃的私房菜館，你在東校門等我一下，我開車過來接你，十分鐘。”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沒給他拒絕的時間。

        說是十分鐘，但顧姿只花了六七分鐘就飆車而至。

        這家私房菜館紀堯跟朋友來過，菜品除了貴之外真的無可挑剔，顧姿隨便點了幾個菜，就把菜單扔給他：“你想吃什么隨便點。”

        紀堯：“你不是點了？兩個人吃不了那么多。”

        顧姿微微一笑：“那就先上菜，不夠再點。”

        紀堯話很少，顧姿一不說話就容易冷場，于是她時不時地會拋出一兩個話題。

        “你們南大的計算機學院都學些什么？”

        “什么都學一點。”紀堯隨口道，“但是本科的課程其實都挺基礎的，沒什么意思，真東西還是在課外。”

        “嗯，也對，我大學的時候也覺得很多校本上的知識比較難落地。”顧姿點點頭，“那你除了上課之外，還有什么別的活動嗎？”

        “沒什么特別的活動，和朋友搞了個網絡安全小公司，偶爾接單賺點生活費。”

        “你年紀輕輕開公司啦？”顧姿語氣驚訝，眼神帶著贊賞，“真棒呀。”

        紀堯漂亮的狐貍眼微彎，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

        要不是他搜過顧姿的履歷，對面她此時此刻的“演技”，他都要把顧姿當成是學校里那些對他盲目崇拜的無腦小學妹了。

        顧姿是什么人？

        20歲就能代表中南集團跟競爭對手打來回的人，大學剛畢業就被中南集團眾多股東默認的顧恒遠接班人，別說是他這樣的大學生開個公司，就是小學生憑一己之力沖上福布斯她估計都不會露出絲毫驚訝的。

        菜上來了，紀堯這時候倒是打開了話匣子：“你平時喜歡做什么？”

        顧姿喝了口牛油果汁，覺得有點膩就推開了：“我工作比較忙，偶爾不工作的時候喜歡在家，看看書。”

        想到什么，紀堯露出一個略帶遺憾的表情：“這樣的話，你豈不是沒什么時間陪男朋友？不利于感情發展吧。”

        “……”

        顧姿戳甜品的勺子頓住：“我男朋友比較支持我的工作。”

        紀堯一手撐著臉，語調懶懶的：“你會花一百萬送你男朋友游戲裝備嗎？”

        顧姿愣了下，說：“不會，我沒交往過愛打游戲的男朋友。”

        “哦。”

        “但如果男朋友需要的話，我會送他一些別的東西。”

        說什么來什么。

        顧姿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紀堯掃了一眼：陸琮。

        可顧姿似乎沒有當著他面查看信息的打算，她將手機覆上了。

        紀堯說：“機場送別的那個小男朋友？”

        顧姿嘗了口甜品，沒否認。

        紀堯笑起來，整張臉顯得愈發冷艷魅惑，像是山野里勾人心魂的狐貍精：“你都不想回復他，沒多喜歡吧。”

        不知道為什么，顧姿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怪怪的。

        她的手機又震動了好幾下，多了好多條信息，都是來自同一個人。

        顧姿有些無奈，想著自己要是繼續不予理會，對方可能會直接撥視頻過來。

        她站起身對紀堯說：“不好意思，我打個電話。”

        顧姿握著手機到走廊，撥通了陸琮的電話。

        兩人互相問候了幾句，陸琮突然說：“姿姿，我昨晚發給你的劇本你看了嗎？你覺得我該不該接？”

        顧姿嗓音柔軟：“最好不要。”

        即使知道她看不見，陸琮也苦笑了一下：“你不喜歡，對吧。”

        顧姿沒否認：“小琮，你嗓子那么好，又有才華，好好唱歌就行了，干什么非得去當花瓶演員呢。”

        陸琮無奈地說：“你不懂的。”

        顧姿心想可能真的是她不懂吧：“這種粗制濫造的偶像網劇，有什么值得向往的？要不你先沉沉性子，把歌唱好，等以后你真要是想演戲……”

        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她話沒說完就頓住了，覺得自己有些過于縱容對方。

        陸琮遲疑了一下：“我也知道那劇本從導演到后期都不太行，而且給我的還只是男二號，可我畢竟是新人，根本沒得挑。要是你能夠……”

        “我能夠什么？”顧姿聽出他言外之意，道，“我能夠認識你那個小破電影的資方就好了？還是說我能直接讓你帶資進組，拍些個爛劇出來辣觀眾眼睛？”

        陸琮不吭聲了，似乎是十分委屈。

        顧姿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不好，安撫道：“抱歉，我今天工作有點累。”

        她補救道：“這樣吧，你先錄制幾段demo，我給你個尚純傳媒的總監私人郵箱，你投過去，就說是我推薦的。如果合適的話，他們會直接跟你安排簽約。”

        “真的嗎？”陸琮驚喜地問，“你說的是簽了好幾個天王巨星的尚純傳媒嗎？”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顧姿不太確定地嗯了聲。

        尚純傳媒只是中南集團控股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雖然年度效益不錯，可是中南集團旗下這樣效益不錯的子公司比比皆是，顧姿除了每年開年度總結大會的時候會跟尚純的執行總裁見一面之外，其它時間根本沒踏足過該公司，才會連名字都記不清楚。

        顧姿想起什么，問道：“你票買的幾號的，我讓助理來接你。”

        “我爸媽想見見你。”她頓了一下，語調稍顯低軟，“我也挺想你的。”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顧姿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了錯愕：“沒買票？”

        “姿姿，我——”

        “你沒買票，對嗎？”顧姿又問了一遍，語氣有些玩味，“不想見我家長？”

        “不、不是的，就是這兩天在忙個畢業舞臺劇，有點走不開……”

        “行了我明白了。”

        “姿姿，你不會生氣吧？”

        “怎么會？”顧姿依舊溫柔，“你先忙，空了聯系我。”

        她掛了電話。

        紀堯不知道靠在走廊聽她講電話多久了。

        “真是愚蠢。”

        顧姿走近的時候，恰好聽到他不輕不重吐出句諷刺。

        顧姿正困惑他為什么罵她的時候，紀堯又道：“你說這是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愚蠢的男的。”

        顧姿反應過來：哦，不是在罵她。

        兩人重新落座，紀堯輕飄飄地說：“你那懷揣著巨星夢的小男朋友好像沒弄明白，只要哄得你開心了，別說是演個爛網劇，就是合作名導頂流，也是觸手可及的。”

        “人各有志吧。”顧姿無所謂地笑笑，心中也有些難掩的失望。

        她估摸著這段體驗還不錯感情又得泡湯了，神色難免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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