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第章 逛燈會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元宵佳節的燈會,一直是大胤朝年輕男女們約會玩耍的好去處。平日里無論家里管束的多嚴的父母,在這一天他們都不會阻攔自己的孩子單獨出門逛燈會。
沈妙吃過飯后便和蕭恪一齊出了雅間,隔壁秦嘉譽和薛寶玉也剛好推門。
薛寶玉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是看身量有些柔弱。起碼沈妙是這么認為的,沐瑤可以拉三石的重弓,薛大小姐這樣出門一陣狂風她都擔心她會不會被吹飛。
二人明顯看著具都臉色不善,薛寶玉走在前邊徑直下了樓,秦嘉譽小跑著手忙腳亂地追出來,路過沈妙的時候微微低頭致意。
蕭恪淡淡道。“關系很好嘛。”
沈妙聞言噗嗤笑出聲,也未曾解釋,轉身自顧自地先下樓去。原先她見仡羋月那么主動以后才會有吃味小氣的心理,如今秦嘉譽這連拱手禮都算不上的低頭。
怎得就教他能如此陰陽怪氣了?
她在樓下轉悠了兩圈,等蕭恪和蕭義雪箋隨后下來。
剛剛用膳的時候蕭恪同自己說,陛下那日大發雷霆以后確實沒有再提過仡羋月和任何人聯姻和親的事。
站在南疆局面的政治角度看,除了沐琛,仡羋月可以和任意一個人在一起。但蕭恪又說皇帝對此事毫無表示,那如此看來,確實有可能會默默揭過,按下不表。
只是不知道南國王的算盤就此落空的話,他會作何布置。不過,那就不是她該操心的了,如今最為擔驚受怕的應該是云南沐府。
蕭恪和蕭義雪箋三人自梯上走下,沈妙的目光繞過蕭恪望向他身后那兩人。
蕭義還是那副不知悲喜的表情,倒是雪箋的細微變化被沈妙捕捉個正著,自己猜測的絕對沒錯,雪箋肯定是喜歡上這位小將軍了。
“看什么呢?”
只遲疑片刻蕭恪便到了身邊,他伸出五指,張開在沈妙眼前晃了晃。“燈會一會兒就開始了,晚去的話燈謎讓人猜完會領不到獎的。”
一提到猜燈謎沈妙可引起興趣了,她不是個學識淵博的料子,但對這些動腦筋不走尋常路的東西十分感興趣。
逍遙子帶她學醫的時候就一直說她用藥、行針具都大膽,一點兒也不像剛剛步入岐黃之道的新手,全然不怕這藥用后是不是有副作用。
桃花源坐落在長樂坊的前街路口,燈會擺放則在稍微靠內里一些的街道。沈妙幾人不坐馬車,步行路過出門的街口,遠遠地便望見了那座足足兩人高的彩燈門。
剛一踏進去,馬上出現在前面的是自棚頂墜掛下來的一盞華麗的馬燈。它全身都是金色的,燈罩外圈還纏繞著滿滿的琳瑯寶石。
寶石是五顏六色的,經過馬燈散發出的光澤照射,也映襯出五彩繽紛的光在周身閃爍。
再向內走,各式各樣的花燈依次映入眼簾,讓人目不暇接。有帆船形的,象征一帆風順;也有冬不拉上跳舞的人,象征民族團結;有四面都描繪著異域風情人像的走馬燈,象征天下一家親。
沈妙正想回頭找雪箋,轉身來卻發現她和蕭義隔著自己與蕭恪十萬八千里的遠。雪箋也發現了沈妙在尋找自己,她反向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沈妙快繼續看燈,不要管自己如何。
蕭恪站在沈妙的身后,沈妙抬起頭,眼神剛好與他相對。
“蕭恪。”沈妙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提起愿望,蕭恪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遲疑。十八歲的新任王侯,其實本當有著塞外縱馬、封狼居胥等等草長鶯飛似的夢想愿望。
可沈妙現在忽然間提起愿望,他腦中只剩下一件事。
查清真相,手刃仇人。
“除去那個。”沈妙搖搖頭,她看得到蕭恪因為思緒上涌而擰起來的眉宇,她明白他是想起了父親的事感到哀傷。
“我的愿望,是做大胤朝最自在的女子。”
蕭恪瞧著眼前的姑娘神采飛揚地指了指不遠處的山水宮燈。
“我想去看天下間的名山大川和江河湖海,京城還是太安逸了,我想去看看真正的民間是怎樣的。”
他忽然想到兒時在皇宮學館內,先生查驗完背誦篇目后詢問一同讀書的幾人心中最喜歡的詩句是什么,當時在場唯一的非皇室女子沈妙說的反而是最有氣魄的。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杜工部心懷天下不平,我等后世掌權者理應學習效仿。”
“妙妙。”蕭恪歪頭看著她。“若你不是女子,一定是出將入相、留名青史的曠世大才。”
“是女子就不行了嗎?”沈妙笑道。“很多我能做到的事,尋常男子都做不到。”
她并未夸口,如今她的一手醫術是一些學醫學了二十年的人都望塵莫及的。逍遙子之所以收她為徒,原因之一便是她于此道一點就通,十分聰慧。
“是我狹隘了。”蕭恪附議。“古人不乏女帝女相女將星,她們的不世工業,也不是我這等凡夫俗子所能評判的。”
沈妙笑逐顏開,一伸手拉住蕭恪的袖子,引著他朝遠處猜燈謎的燈謎架子走。她側過頭看著蕭恪,柔和的油紙燈光勾勒出他周身的輪廓曲線,過強的明暗對比讓她辨不太清楚他的五官。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啊……”蕭恪長長嘆息了一口氣,不是為著哀怨,是借著此句對于情緒的抒發。“我想封狼居胥、建功立業,以刀兵護佑我大胤一方安寧。”
這下倒是沒有超出沈妙的預料,蕭恪入行伍極早,算得上武人出身。封狼居胥是每一個少年武將心中的夢想,以戰止戰保護身后百姓的平安是每一個將軍的愿望。
他到底還是一個年輕人,思及此處,沈妙心底有些難受。若不是父親莫名其妙地身故,他也不會為了查清真相回身跳到京城這灘渾水里。
“我其實還有一個愿望……”蕭恪拉住正在繼續若有所思朝前走的沈妙。“我想陪你走遍名山大川和江河湖海,陪你完成你想做到的任何事。”
沈妙驟然被他拉住,只得停下前進的腳步回過頭,瞬間對上蕭恪深沉如海的目光,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復又抬起,強迫自己不要因為害羞膽小而退卻。
“聽說許愿宮燈很靈。”沈妙道。“一會兒我們去放兩盞,我也希望可以陪你一起登頂狼居胥山。”
……
林月白坐在紅袖招頂樓的欄桿旁,他搖晃著手中的金樽酒杯,這兒也是林七七喜歡倚著的地方。
紅袖招的頂樓足夠高,站在這里基本上可以俯瞰整個長樂坊。
他剛剛盯著蕭恪四人的身影出現在街角,又看著他們穿過燈會入口的彩燈門,兩兩一對,攜手漫步。
“我問了她們,都說你一個人在這兒。”
身后襲來的是淡淡的清雅香氣,一只柔若無骨地手就那么搭在他的肩上。林月白不需要回頭,就知道這只手的主人是林七七。
“有什么發現?”林月白沒有回頭,他長臂一伸,將軟玉溫香擁了個滿懷。林七七身量較他小上一些,此刻靠在他的懷里,是剛剛好舒服借力的姿勢。
“燕王和武陽郡主來了。”林七七將自己身上的重量全部靠在林月白的身上,她不去看他,低頭玩著自己垂至前胸的辮子。
“他們應當是為了薛寶玉來的,探子回報說他們和薛寶玉晚膳在一家酒樓用的。”
薛寶玉?林月白心下明白了幾分,他原來還在奇怪為什么沈妙一個從來不涉朝政的郡主居然在天勝教這事上是這么積極地和皇帝應承。
現在看來,她背后應該還是蕭恪在搗鬼。北疆的兵馬是林家能涉足軍中最快捷的路徑,現在蕭恪在京城自顧不暇,北面只剩下他十歲出頭的弟弟。
他于燕北,勢在必得。
“刑部的人和我說,蕭恪以這位武陽郡主的名頭給大牢遞了帖子。”林月白將下巴搭在林七七的頸窩處。“他們怕是要再次提審靈韻了。”
林七七似乎怕癢,她縮了縮頸子,咯咯地笑。“你不用怕,我們的人,每一個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
笑夠了,她掙脫林月白的懷抱,反身將雙手扣在他肩膀上制住他的動作。林月白是不通武藝的,林七七則不同。
她屈指輕輕刮了刮他的鼻梁,又以指尖勾勒他下顎的曲線。“不放心她,你還不放心我嗎?你放心,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害你。”
林月白垂下眼睫,平靜地擁著林七七,不再言語任何其他的事。他太累了,他的累不是從燕王歸京那天開始的。
他的累從他降生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線報已經送給左賢王蘭曜了。”林七七勾在他背上的手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后背,似乎再作安慰狀。“七日以后,時間差不多,我們便可以行動。”
“七七。”林月白閉著眼睛。“此事一過,我就是千古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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