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第章 暈倒
沈妙一個激靈繞到蕭恪身側靠后些的位置,牢房的鐵門咿咿呀呀地關上,最后以咚地一聲響動作為結尾。
“終于等到你了。”女人抖了抖凌亂的頭發,抬起頭望向蕭恪,她的臉已經慘白的全無血色,一道暗色狹長的傷痕自她額頭牽扯到唇邊。
“燕王。”
若不是沈妙事先知道,此時此刻確實無法把宮宴之上穿著綾羅輕紗綢緞的靈韻和眼前的女人視作同一個人。
云泥之別。
蕭恪有些疑惑,沈妙注意到了,雖然剛剛一路走來蕭恪顯得對于天牢的布置很熟悉,但是他沒有想到見面以后靈韻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他們認識嗎?疑問的種子在沈妙的心底萌芽,如果認識蕭恪沒有必要瞞著自己這件事。目測靈韻約有三十歲左右了,和蕭恪也不是同一年齡段的人。
宮里的宮女甄選的都是良家子出身,且必須祖上三代居住于京城的。蕭恪幼時在京熟識的人自己都認識,可是自己對于這張臉現在全無印象。
靈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以跪坐的姿勢改成盤腿而坐,一副似乎已經全然放松的輕快模樣。
“說吧,你問什么我都告訴你。”
這下沈妙和蕭恪湊在一起震驚了,靈韻被捕的時候還是年前的宮宴之上,她被下獄趨今將近一個月了,無論是誰來提審,如何用刑她都不開口。
在京郊行宮的那天晚上皇帝提到靈韻的時候都火冒三丈,足以見得她下獄以后是如何三緘其口,死守秘密。
“你……”蕭恪本想問她天勝教有關的事情,同她眼神相對的片刻話鋒一轉。“你認得我?”
靈韻搖搖頭笑了,緊接著笑出聲音,她的笑聲慢慢的變得越來越大。最后她笑夠了,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捂著嘴巴,瘋狂的咳嗽。
靈韻身上的鐵鏈子叮當作響,沈妙這才注意到,這兩條鐵鏈子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地鎖在她的脖頸上。
那兩條鐵鏈的末尾端是兩根反向的鐵芒刺,牢牢地扣在她的琵琶骨上,從皮肉之間鉆出來,隨著她咳嗽的動作,一上一下地起伏。
她笑夠了,朝旁啐上一口,是一攤暗紅色的液體。沈妙篤定她必是受刑的時候傷到了五臟六腑,命不久矣。靈韻一抹唇角,帶著略顯詭異的笑容看向蕭恪。
“我認得你的母親。”
靖國公主?沈妙愕然,身后傳來鐵器墜地的聲音,是不遠處站著的張三手里握著的那一串鑰匙墜地造成的。
在大胤朝,不僅是靖國公主的死,就連靖國公主劉娥這個名字都是皇帝的禁忌,也是所有在御前侍候的人避之不及的恐懼。
蕭恪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借著不算明亮的光線,沈妙看得到他的關節失去了血色,正在用力。
她上前捏過他的手腕,舒展開他的拳頭,剛剛張三遞給他的這間牢房的那枚鑰匙嵌在掌心里面。
沈妙捻起鑰匙,她再晚兩分鐘這鐵器便要硌破皮肉了。
“你知道些什么?”蕭恪先問她是否認識自己本來就是想先試探她到底是瘋癲,還是卻有想要告訴自己的事情。
現在聽她開口就提及自己的母親,更是覺著自己所懷疑的母親的死因另有隱情是事實了。
“我知道你去見了海寬。”靈韻的話就像一道道驚雷,在沈妙腦海之中依次炸開。
她自是知道蕭恪去青稷山上是為了拿到那個沐瑤的彩頭,是想要見到法源寺的住持海寬一面。
可是靈韻是怎么知道的?
“當年替你母親收斂尸身的人,活著的就剩下海寬那老禿驢一個人了。”
沈妙想起來靖國公主喪的那日,她也在宮內,只是具體的事情經過她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腦海里剩下的畫面除了白綾經幡招展就是壓抑著的隱隱哭聲。
有些個頭疼。
沈妙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以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或許是這些天過于勞累沒有休息好。
蕭恪沒有說話,他低頭沉默著,靈韻也沉默了。良久,她抬起臉望著蕭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所信奉的神像是虛假的,那你又做如何。”
沈妙覺著有些胸悶氣短,她退到一邊不停按壓面部和手指處的穴位來保持清醒。移動的過程中沈妙腳步踉蹌,不小心貼靠到了牢房的鐵欄桿上,欄桿搖動的聲響引起了蕭恪的注意。
“可能是沒休息好。”她示意蕭恪自己無事,讓他繼續專心和靈韻交談。
“海寬大師沒和我說任何當年的事,他只告訴我一句禪語。”蕭恪回憶起那日他再上青稷山法源寺時候的情景。
頭天晚上沈妙和他遭遇了不明刺客的刺殺,第二天早上他兩個坐運柴火的驢車回城里以后他僅是換了身衣服就又騎馬回到青稷山上。
山門處早早的有一老沙彌在等候,他手持笤帚,正在一階一階地掃灑山門石階。見了蕭恪腰間信物以后老沙彌主動亮明身份言及自己是海寬住持,簡單交談他知曉蕭恪來意,道了句阿彌陀佛。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阿彌陀佛,王爺請回吧。”
這句話蕭恪從那天一直輾轉反側地思索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海寬禪師到底是想表述些什么。
現在靈韻的回答問話也都顯得奇怪非常,讓人聽起來云里霧里的迷茫。不過越是如此,越能證明他的猜想沒錯,母親的死和父親的死一樣,絕非表面所得,而是另有隱情。
“他說,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蕭恪緩緩道。
“好一個邪法亦正。”靈韻哈哈一笑。“你走吧,在我這兒你問不出什么,只要太陽還要照常升起,我絕對不會吐露半句你想要的。”
沈妙聽著越發不解,她心想著過會兒回家里須和父親問一問故靖國公主劉娥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她與蕭恪年紀太輕,不清楚當年發生的事,而靈韻這些人她又不夠信任,還是聽父親口述更為妥帖。
耳畔似乎有些耳鳴,沈妙越想去留神聽靈韻正在和蕭恪說什么,越是覺得頭昏眼花的呼吸困難。最后剩下片刻意識留下的神智模糊間看到蕭恪朝她奔來,好像還喊著她的名字。
……
皇宮,太極殿偏殿。
劉恒跪伏在地上,一言不發。殿內空曠又安靜,沉香悄悄地燃燒著,彎彎曲曲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皇帝負手背對著劉恒而立,他半仰著頭,去看面前墻上水墨丹青所繪制的千里江山景,這是他治下的大好山河。
地上散落地七零八落的奏折歪歪扭扭地攤開著,紙張上的墨跡暈染開來,顯然上奏折的人書寫的十分急切,還未等墨跡干涸便合上奏本前來遞呈。
“老三。”皇帝開口。“現在這個殿內就只有你我父子兩個人,你和爹說實話。”
是龍袍外層堅硬的衣料摩擦的聲音,劉恒看到眼前明黃色的靴子掉了個個兒,鞋尖轉向自己,緊接著一只腳挪到后面。
皇帝半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劉恒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看自己。“所奏之事,是否為真?”
奏折是誰所書劉恒不知道,皇帝遞給他看的時候這封奏折的落款早已經被朱筆紅墨涂了,遮蓋的嚴嚴實實。
所寫內容樁樁件件皆是大帽子,三皇子私募府兵,暗藏實力,意圖刺殺太子,和太子爭儲。
劉恒是慌張的,他私下里確有暗募兵馬的舉動,但目的不是為了刺殺太子,也不是為了爭儲。不過此事一旦查證,皇子親王手握暗衛,不反也是反。
所以他面上不能表露出來。
“父皇明鑒。”他喃喃自語,眨眨眼睛,幾乎就要落下淚水。
殿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動,緩緩被人推開,復又關上。皇帝勃然大怒,他明明剛剛已經叮囑過了,無旨擅自進入者,賞一百宮杖,斬立決。
他甩開劉恒,拂袖站起身,滿面慍怒地望向店門口。
但眼神落在那個方向的一瞬間他便柔和了下來,林綰綰素來是令他變得溫和耐心的最好的一劑良藥。
林綰綰端著托盤,托盤里頭裝著的應當是她親手所燉的藥膳吧,皇帝如此想。她定是看我操勞過甚,午膳未進多少,特地來給我送些吃食。
劉恒知進退地爬起來給林綰綰讓路,膝行至旁邊跪在一側。
“陛下。”林綰綰今兒個穿著的是鳳袍,同皇帝日日上朝理政穿的龍袍乃是一對兒。“不要和孩子置氣,氣大傷身,臣妾來給您送藥膳了。”
“不是朕要生氣。”皇帝笑瞇瞇地接過林綰綰手中的東西。“是老三每天就在外邊給朕惹禍,他手中管著整個京城的布防呢,朕無論如何都得嚴格要求他一些。”
說的倒像父慈子孝,耳提面命,劉恒低著頭腹誹一句,皇帝和林綰綰言談之間走到階上坐下,由高向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擔心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安全而已,如果自己不是北衙的指揮禁軍的統領,自己早就不知道被他忘到哪個爪洼國去了。
“快和朕說說,太子近來功課如何?”皇帝一見到林綰綰便笑意盈盈地膩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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