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克拉克·肯特也沒能按預想的那樣，在第二天和伯妮絲說他有了新能力——飛行的事。

        倒不是因為他找不到對方，一旦要找人，自己也許是這所學校……這個國家里最會找的一個？克拉克有點猶豫地這么想著，但他仍然對過去的那種……過多聲音造成的痛苦心有余悸，并不太情愿使用他過強的聽力。

        于是他在休息室、操場旁的草地、圖書館都繞了繞，果然發現了伯妮絲的身影。不過在接近的過程中，他的聽力好像自發地開啟了，萬幸這次的聲音沒有過于冗雜——

        “伯妮絲，你的名字是b-e-r-n-i-c-e嗎？”是喬安娜·希爾的聲音，克拉克回憶了一下，是個金發的七年級女生，好像和拉娜關系不錯，“我可不可以叫你波妮？”

        “并不是，是burnice。波妮……你喜歡的話就叫吧。”伯妮絲的聲音帶著點笑意，“帶e的那個名字更常見，而且我之前查了，是帶來勝利者的意思。我恰巧沒有那么喜歡這個寓意，也更喜歡獨一無二一些。”

        “為什么呀？勝利不好嗎？”喬安娜問出了和克拉克心里一樣的問題。

        “帶來勝利，一般說的都是給別人帶來勝利。就像戰士向勝利女神祈禱，讓女神保佑自己獲勝。”一小陣悉悉索索，然后是手碰觸毛發的聲音。等待，伯妮絲在摸喬安娜的頭嗎？

        “啊，不好意思喬安娜，沒忍住……如果你介意……”伯妮絲聲音帶點歉意，但隨即恢復了正常，看來喬安娜大概是搖了搖頭，“但是哪怕感覺起來比較高貴，我也覺得賜予別人勝利沒有什么意思。我要做獲得勝利的一方。”

        哇……不愧是伯妮絲。克拉克想。

        “哇……！不愧是你，好酷啊！”喬安娜的聲音帶著真誠的佩服和熱忱。

        ……克拉克加快了一點腳步。

        “而且寫出來是點燃冰塊(burnice)……！嘿嘿，我也覺得有點酷。”伯妮絲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但不知為何掛著一對巨大的黑眼圈，看到出現在拐角的克拉克揮了揮手，“嗨克拉克！”

        克拉克遲疑了一下：“嗨，伯妮絲……介意我也坐這嗎？”得到搖頭回應之后他坐下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順便一提，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伯妮絲翻了個白眼：“這句話真的好熟哦，好像前兩天我也問過你來著？”她一邊把手里劃了線的打印資料遞給克拉克，一邊說，“我昨天忘記了今天有一個生物測驗，回家才想起來，就熬夜復習了一陣。”

        克拉克因為前半句話有點憋笑，又因為后半句話愧疚起來，最后因為伯妮絲帶著黑眼圈瞪過來又變回了微笑。他低頭看著伯妮絲遞過來的資料：

        【x光機】

        x光機是產生x光的設備，其主要由x光球管和x光機電源以及控制電路等組成，……，高壓電源的高壓輸出端分別夾在陰極燈絲和陽極靶兩端，提供一個高壓電場使燈絲上活躍的電子加速流向陽極靶，形成一個高速的電子流，轟擊陽極靶面后，【99轉化為熱量，1由于軔致輻射產生x射線。】（注1）

        手寫的字體：克拉克你自己聯想一下但是最好還是帶瑪莎喬納森去檢查下身體

        克拉克又讀了一遍，突然有點愧疚。自己這么久了都沒有嘗試去理解自己的能力……而伯妮絲第二天就開始試著分析理解了……然后他聽見喬安娜有些好奇的聲音：“克，額，肯特同學的眼睛怎么了嗎？”

        克拉克尷尬地抬頭，正打算支吾過去，伯妮絲瞟了他一眼說：“他眼睛有些不舒服，是不是因為要近視了呢？我搜集物理學相關的資料也是因為之前和他聊的時候，產生了點興趣。”

        伯妮絲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但是連在一起，在他和喬安娜聽來完全是不同的意思……這真是一個了不得的撒謊技巧……幸好伯妮絲是個好人……！他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資料。

        “原來肯特同學和伯妮絲都喜歡物理學啊！”喬安娜佩服地點點頭，“我光看伯妮絲搜集的資料都覺得好難，你們倆真厲害。”

        喜歡哲學和文學的克拉克欲言又止：“不……其實我并不太……”

        “艾倫！肯特！你們正好在一起那就省事了，校長找你們！”一個行色匆匆的黑色短發女生找到他們，打了個招呼又走了。

        ？校長？一頭霧水的伯妮絲于是和克拉克一起對喬安娜告別，起身向校長室走去。

        “校長室在哪啊……我完全沒去過。”她嘟囔了一句，“而且為什么是我們兩個？克拉克你一看就不會是違反校規的類型，最近我也沒有什么這方面想法……”

        伯妮絲難道是有想法了就會違反校規的類型嗎……克拉克在心里打了一個問號，開口說：“我去過，我帶路吧。”面對伯妮絲疑惑的眼神他補充了一句，“之前去遞交……先天性骨質疏松證明的時候去過一次。”

        “congenitalosteoporosis。”伯妮絲毫不磕絆地重復了一遍這兩個長單詞，然后迷茫地問，“那是什么？”

        “……就我爸幫我搞到的醫院證明，天生的骨質脆弱，這樣我就不用去上體育課了。”克拉克有點郁悶地說。

        “……噢。”伯妮絲的腳步放慢了一些，她思考了一下，側頭看向克拉克，“那你希望去上體育課嗎？以及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橄欖球隊試訓？”

        “……我想我希不希望沒有什么意義，畢竟爸他……”

        “我覺得不是的，克拉克。”伯妮絲語氣鄭重，而且依然是一貫清楚偏低的語調，聽起來令人信服，“在我看來，你的想法和愿望，就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你應該先確定自己的愿望，然后我們來思考怎么樣去達成。絕大多數愿望只要好好規劃都是有成功可能性的，你也不至于有一個‘遇見外星人’或者‘和安吉麗娜·朱莉交往’之類的愿望吧……！就比如說體育課或者橄欖球隊，如果你真的想去，那就鍛煉到你能夠能夠做到完全精細控制……”她迅速往四周瞥了瞥，還是采用了委婉的說法繼續道：“完全精細控制《悲慘世界》(注2)的程度，再和喬納森誠懇地談談，向他證明這一點。實在不行就偷偷地……很多種方法都能達成。”

        “人一生也就幾十年嘛，所以我覺得想做什么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傷害到別人，我一定會以我本人的情感為最優先。”伯妮絲理所當然地說，“再說了，《悲慘世界》的事我會幫你的，我可以設計一系列實驗判斷你能力掌握得怎么樣，可能不太精細，但大概會比你一個人摸索要好。”

        “啊，到了。”伯妮絲看著面前校長室的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啊，好像我說得太多了，感覺一路上都是我在說話……總之如果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記得告訴我哦，克拉克。”

        克拉克眨眨眼睛，點了點頭。然后他敲響了校長室的門。

        “請進！”

        ——————

        不出克拉克的意料，校長的傳喚是因為之前他在校報運作推進往校車上裝安全錘的事。克拉克自己不僅親自寫了一篇安全錘及其必要性的科普發在了校報上，更集合校報的其他同學展開了一期校園安全專題，包括但不限于校車安全、消防安全、災害防護、風災應對（這一條他們堪薩斯人倒是挺熟）的講解，等等。他們東奔西跑跟著查出了學校里不少還有待改進的安全隱患，一起提交給了校董事會。

        隨著校長提到這些事，伯妮絲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后輕微地抽了口氣。她無視了克拉克的眼色，開口問道：“校長女士，克拉克做的這些的確非常出色，值得鼓勵和褒獎。可是您找我是因為什么呢？”

        校長銳利的目光盯住了她，若有所思地開口：“肯特先生的報道里把你列為了和他并列的活動發起人。”

        伯妮絲立刻說：“我的確提出了應當組織向全部校車上添加安全錘，但之后相關的所有行動我都沒有參與。這部分的榮譽應當歸功于克拉克，以及參與的其他人。”

        “原來是這樣。”校長修斯特女士喝了口茶，“之前西爾維向我抱怨，你在還有幾個月畢業的時候退出拉拉隊，導致她們地區賽很是不方便。我還想，如果你退出是去做這些事，那也很好。”

        這話幾近指責，伯妮絲感到旁邊的克拉克挪動了一下身體，似乎有點不安。她也提高了一些警惕，唇邊卻露出一個從容的微笑來。因為伯妮絲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純粹言語上的針鋒相對。

        “盡管沒能參與這次安全校園的活動，但我仍然認為我把退隊之后的時間都過得十分有意義。”伯妮絲微笑著說。

        “作為校長，我很高興聽到學生如此篤定的回答。”修斯特校長也微笑了一下，放下了茶杯，“不過我想，哪怕你沒有參與后來的這些活動，之前校車組織救援讓我校七名師生幸免于難，也足以讓你得到這張獎狀。”

        她站了起來，拿起書桌上倒扣著的一個方框，雙手遞給伯妮絲。

        伯妮絲同樣雙手接過，低頭撇了一眼。2002年小鎮中學榮譽個人。

        “至于肯特先生和校報的其他同學，將得到這份針對團體的榮譽。哪怕今年橄欖球隊或者啦啦隊拿了地區賽第一，也至多和你們分享榮譽了。”修斯特校長又拿起另一疊獎狀，從中抽出了一張，“團體的那一份我已經交給了校報社長，剩下這一些針對參與個人的獎勵就由肯特先生帶回去分發吧。不過既然艾倫小姐沒有參與，那么這一份是要收回的了。”

        “這部分沒有裝裱，希望你們體諒一下。”修斯特校長擠了擠眼睛，“畢竟學校的經費都因為你們，撥去提升安全措施了嘛。”

        伯妮絲和克拉克都鞠躬表示感謝。

        “哦對了，鑒于這次安全行動現在看來是肯特先生個人組織的，獎勵上似乎欠缺了一點。”校長又拿起了杯子，輕輕用勺在里面攪動了一下，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不過學校將會以別的方式補償他的。”

        當時的伯妮絲滿腦子“待會要教訓一下不跟她說強行送功勞的克拉克”，而克拉克在思考怎么告訴伯妮絲他會飛的事，都沒有在意校長女士的話。這讓之后的克拉克追悔不已，而伯妮絲得到了一個在之后的幾十年都可以嘲笑他的寶貴機會。

        注1：摘自x光機百度百科。

        注2：《悲慘世界》主角冉阿讓，有著能獨自抬起翻倒馬車的驚人力量，之前被他倆用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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