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克拉克：“是這樣，皮特，既然正好遇到她了，我想和伯妮絲單獨聊聊……”

        皮特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從鼻子里大大出了一口氣，走掉了。

        喬安娜去操場那頭拒絕杰克去了。這里只剩下克拉克和伯妮絲兩個人。

        克拉克深吸一口氣，組織著語言。既然還是伯妮絲，那她又是為什么會對自己表露出陌生呢？甚至對喬安娜也一樣。

        伯妮絲看到他就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毛：“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跟著我？”她雙眼含著趣味，看上去和之前毫無區(qū)別。克拉克幾乎就要以為無事發(fā)生。

        “我沒有！”克拉克條件反射說，他知道伯妮絲不會誤以為自己是在惡意跟蹤她，但又拿不準她是否因為其他事在生氣，有些喪氣地補充道，“我覺得你狀態(tài)好像有點不太對，有點擔心，才跟了你一小會，波妮。”

        伯妮絲好像有點吃驚，她眼睛轉了轉，似是遲疑了下，開口說：“……克拉克？”

        克拉克長長地出了口氣。她記得我！所以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克拉克樂觀地想，失憶果然果然還是自己想太多，伯妮絲怎么會因為電梯驟降失憶呢？

        他把這些無稽的猜測拋到腦后去：“怎么了？”

        二

        十分鐘前。

        伯妮絲正在左右踱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喬安娜那邊。她倒不是很擔心，從方才告白的男生神情和話語來看，那并不是一個骨子里自卑又極端好面子的人。一般那種類型才會因為無法接受被拒絕，進而采取什么極端措施。伯妮絲在這里，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

        她扭過頭，就看到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孩站在那里望過來，手還無意識地捏著自己的襯衫。不知道為什么，伯妮絲對這個男孩感覺很是親近。是因為之前看電影電視劇，她一直很喜歡這種人際交往存在一定障礙的極客宅男類型嗎？

        我認得你，伯妮絲按下這句話，歪了歪頭說：“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跟著我？”

        如果是陌生人，這句話會有些突兀，但也不至于異常。如果是熟人，好歹避開了稱呼名字。

        那男生的眼睛一下睜大了，藍得像淺淺的湖水，涌動著被擋在鏡片后面，臉也紅了起來。伯妮絲忽然很想一步跨到他面前，湊近點仔細看看他的眼睛——也逗逗他，這很可愛的極客宅多半會臉紅。如果在平時她想到就做了，但是不行，瑪麗說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叫克拉克·肯特。雖然伯妮絲覺得不一定是男朋友，但在解決和他相關的事之前，最好不要隨便撩小男生。

        “我沒有！”那男生爭辯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伯妮絲，補充道，“我覺得你狀態(tài)好像有點不太對，有點擔心，才跟了你一小會，波妮。”

        ……又是波妮？！這可是個男孩子啊，難道波妮是個人人都叫的通用昵稱嗎？還是……

        “……克拉克？”伯妮絲吞下后面的肯特姓氏，試探道。

        難道你就是那個克拉克·肯特？

        三

        一天前。

        “你昨天怎么沒有跟那個肯特出去啊？”瑪麗·艾倫，伯妮絲才搞清楚名字沒多久的妹妹站在樓梯上這么問。

        “嗯？”伯妮絲發(fā)出疑惑的聲音。什么肯特？去哪里？她心里一堆疑問，但在不了解情況的時候，多說多錯。

        “嗨呀，你別裝了，你一周不是要去他的農(nóng)場好幾次嗎？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瑪麗咕嘟著說。

        “……噢？”伯妮絲以不變應萬變。是啊！農(nóng)場有什么好玩的，在家看看科幻小說科幻電影不好嗎，為什么要成天出門！或者寫寫桌子上那個原創(chuàng)的故事也行嘛！那故事挺好看，就是不知道原本“我”設計的結局是什么，伯妮絲找了半天都沒看見大綱。

        “哼，爸媽都以為你大部分時間是搞社團去了。”瑪麗單手叉腰，狡黠地笑著，“可我看到過他送你回家，所以清楚得很。而且你每次從他家回來心情都會比平時好呢。”

        ……伯妮絲在心里大喊救命。難道“我”有一個男朋友嗎？不應該啊，之前兩天沒有男生過來找她耶。難道是自己暗戀這個肯什么？可是，可是看桌上自己之前寫到一半的小說，情節(jié)重心是未來科技和不同星球之間的信任猜忌，和愛情關系不大，半分不像期盼愛情的懷春少女……

        伯妮絲聳聳肩，也哼了一聲，做出我就不承認的樣子，希望瑪麗能透露更多信息。

        “哎呀，所以怎么了？你們分手了？”瑪麗真的很好奇，“周末你可是和那個布萊恩·加萊一起去其他州整整兩天哎，他還開豪車送你回來……在這之后你就和克拉克·肯特分了？說起來加萊那可是賓利哎，家里有賓利的居然也在小鎮(zhèn)中學讀書嗎……不過他們倆長得都挺好看，我怎么就遇不到……”

        伯妮絲兩眼一黑。這怎么還三角戀了！還涉及豪門！這是三流言情小說嗎？！

        “我還沒想好……過幾天告訴你情況。”伯妮絲故意緊皺眉頭對瑪麗說。瑪麗很懂地點點頭，讓開了。

        伯妮絲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坐到了桌子前面，重新拿出之前放在柜子里的小箱子打開，心情非常沉重。

        瑪麗說她經(jīng)常和那個肯特出去農(nóng)場，可是農(nóng)場有什么好玩的！！伯妮絲非常懷疑頻繁和交好的男生出去，其實是去開！房！的！老天爺，別讓她莫名其妙多了個男朋友！實在不行，男朋友也行，千萬別懷孕啊！！

        伯妮絲盯著里面厚厚兩沓信件，以對待證物的謹慎動手開始拆信。

        ……

        一天之前她茫然地醒過來，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所往何處。她連自己是誰、自己昨天在做什么都一片混沌。她翻遍了所在的這個房間，這個房間是從內部上鎖的，外界不容易進來，自己卻可以隨便出去，所以自己大概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從書桌上書籍和作業(yè)本的名字，自己應該就是“伯妮絲·艾倫”。

        ……是嗎？伯妮絲懷疑地看了看粉色蕾絲的窗帷，又有些拿不準了。如果是同一個人，對顏色和花樣的品味為什么會差異這么大？

        她在桌上翻出一些像是觀點筆記的東西，從內容看是辯論記錄和總結。筆記用不同顏色做了標記，重點分明，但劃線和做記號的方式很是隨意。……感覺和自己風格相同。伯妮絲自己在紙上隨手寫了幾行字，筆跡也一樣。我就是她的可能性又上升了。

        但緊接著伯妮絲在年代較為久遠的教科書上，又發(fā)現(xiàn)了排版認真、完全不一樣的筆跡。……她開始有些迷茫。

        下一步是閱讀“自己”寫的東西，從行文風格、情節(jié)設置來推斷，像不像是一個人。伯妮絲這么打算，卻沒想到“自己”寫了一本科幻小說，還特別對胃口，廢寢忘食地看了半宿。

        ……

        這就是為什么伯妮絲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箱子里的信件。疏忽了啊，伯妮絲反省了一下，她之前了解完家庭關系就覺得ok了，覺得學校里大不了裝裝高冷或者生氣，青春期嘛性格突然變來變去很正常，很好混過去。

        ……可是誰能想到會突然多出什么男朋友豪車三角戀！這里不是小鎮(zhèn)嗎！？

        她翻著信，自己收到的信件主要來源于兩個人，一個叫喬安娜·希爾一個叫克拉克·肯特。沒有那個布萊恩·加萊的信件，伯妮絲松了一口氣。

        她拆開日期最近的幾封粗略地翻了翻，不論是克拉克還是喬安娜都沒有寫什么哈尼寶貝兒甜心的稱呼，除了喬安娜每次都會在開頭一板一眼地寫我最親愛的波妮……伯妮絲微笑，松了第二口氣。

        然后這口氣又提了起來，她又確認了一遍，確定房間里沒有手機和充電器。看來她沒有手機，排除用手機搞三角戀的可能性，伯妮絲放松了，并決定決定有空搞一個手機。

        伯妮絲翻開克拉克·肯特的信件。她有點好奇，為什么自己這里會有這么多這個男孩兒的信件。他們真的是朋友嗎？

        四

        “……克拉克？”伯妮絲試探著說。

        “怎么了？”男孩高興地問，背后簡直像是有無形的尾巴搖了起來。……救命，原來不是極客宅男，是大狗狗型嗎？也好可愛啊！

        伯妮絲艱難地想了想，回憶起了剛才的話題。她看過克拉克·肯特的信件，知道這是個溫和理智、思路清楚又尊重人的男孩，和自己關系又好，于是理直氣壯地問：“所以你是因為我‘狀態(tài)好像有點不對’才跟著我的？你覺得我狀態(tài)哪里不對啦？”

        看不見的尾巴停下來了。克拉克扶了扶眼鏡，斟酌用詞：“我是覺得你好像和所有人都很陌生……也不愿意和大家說話，好像有著什么隔膜一樣？”

        伯妮絲一驚。

        這男孩關懷地看過來：“是因為上周末電梯驟降嚇到你了嗎？還是……”他遲疑著，謹慎地補充道，“你的狀態(tài)和我剛遇見你的時候有點類似了，伯妮絲。那個時候你剛……成為現(xiàn)在的你自己，還不認識什么人呢。”

        伯妮絲盯著這個語出驚人的男孩。他什么意思？自己曾經(jīng)也失憶過，而他知道詳情？從他的信件來看，他不應該是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類型，除非他和“自己”之間真的無話不談，彼此分享著各種秘密。

        他們信里不少暗語自己都看不懂，什么冉阿讓，悲慘世界和他有什么關系？莫非這人也像冉阿讓一樣，是個隱姓埋名之徒？和布萊恩一樣是個富二代？

        伯妮絲拋掉無關的思路，只想著三個問題：

        第一，假如我告訴他我失憶了，他又說出去，我能不能解決？可以，我可以說他胡說八道，或者假裝我就是中二發(fā)作，受了情傷什么的夸大之語，再次別人的輿論也影響不到自己什么，總不會學校因為這種事讓人退學。

        第二，他會不會說出去？如果之前的“我”真的是我，那我的眼光肯定沒有問題。而且從信件看，他溫和又善良，很是可信。

        第三，他長得很好看，看過來的樣子很真誠。我很愿意相信他。

        伯妮絲于是打定主意，說：“三天前醒來，我就不記得這是哪里，自己是誰了。”

        克拉克面色數(shù)變，竟是明顯地惶恐起來。他想起之前伯妮絲插手杰克告白的事，強自命令自己安下心來，告訴自己這應該還是他的伯妮絲。他稍稍定神，抬頭卻看到伯妮絲含笑看著他。

        “你怎么這么慌張？”她笑著說，又有點安撫的樣子，“難道之前的我對你做出了什么承諾？或者有什么你一定要知道的情報嗎？”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叫我摯友。”克拉克說，“我們非常親密，互相知道彼此的秘密。比如……”他猶豫了半天，還是只說，“比如我知道你是另一個世界來的靈魂，所以最開始才會如此陌生。”

        ……？真的？？會不會是這小男生在誑她啊，伯妮絲憂慮著，又看到他真誠的樣子。……或者是過去的她騙了這小男生？

        “……哪怕確實是這樣，那也表明‘曾經(jīng)的我’是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吧，我還不確定我就是她呢。”伯妮絲輕描淡寫地說著，實則很是震驚。這莫非是什么魔法世界？高科技世界？可是看課本看不出來啊……“我看了我房間的筆跡，我寫的東西和這幾年的筆記是一樣的，和前幾年變化挺大。你的說法能夠解釋這個現(xiàn)象。”

        五

        克拉克把伯妮絲曾經(jīng)告訴過他的所有異世界相關都說了出來，包括她實際的年齡、提到過的不存在的電影明星、未來的科技革命、打算購買的一支科技板塊股票，還有伯妮絲哼過的歌。

        大部分伯妮絲還是回憶不起來，一回憶就會有點頭痛，但她基本相信了另一個世界的事。

        “我一定很喜歡你。”伯妮絲感嘆，“不然不會毫不隱瞞地告訴過你這么多事。”

        克拉克猝不及防，臉又紅了。“并沒有……你先知道了我的一個秘密，這些是作為交換說出來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并沒有？伯妮絲腹誹，看著克拉克紅紅的耳朵，只覺得牙齒和心上某塊一并開始發(fā)癢。但她也確實開始疑惑，克拉克這么討喜，之前的伯妮絲居然沒有一直逗他嗎？逗下去感覺很容易就不止是“最好的朋友”了哎。

        伯妮絲用自己的行事風格套了半天都沒套出所以然來。她基本是想要什么就去想辦法獲取的性格，又從種種因素判斷之前的她確實也是她自己。可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克拉克已經(jīng)讓之前的她珍而重之到，寧可放棄這部分的好感，也一定要確保他一直出現(xiàn)在自己生命里的地步嗎？

        ……看來我真的很喜歡你。伯妮絲看了看克拉克，但這次沒有說出口。

        六

        這種奇怪的失憶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伯妮絲還沒有和醫(yī)生預約好時間去診查，就在一次和喬安娜一起喝咖啡的時候，感到頭腦中的迷霧逐漸散去。

        她記得兩個階段的所有事，所以整理完自己的思路，只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怎么了，波妮？”喬安娜放下手里的杯子問。

        “……我只是在想，愛情真是一種能暴露所有黑暗面的感情。”伯妮絲回答。

        “你談戀愛了？”喬安娜瞪大眼睛。

        “哈哈哈，并沒有。”伯妮絲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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